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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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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复渣男,渣男何其多

-----正文-----

“是……是帝君的大婚请帖。”

声音不很大,却像只漫不经心的手,随意拨动琴弦那样将敖广规律的心跳随意打乱,修长的手指毫无察觉地攥紧手中的正红,穿透了不算薄的请帖刻入血肉中,金色血液一滴又一滴地从伤口钻出,在纸张表面勾勒出华贵的花纹。

“……”

尽管敖广心脏狂跳,迟钝的五官却无法顺应着做出任何表情。

这是喜帖……

帝俊的……

他要成亲……

……同别人?

“陛下!您……”那随从见他魇住了一般怔怔地站着,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得礼数,揪住他衣袖猛地一扯。

敖广被他的动作拉出了怔愣的状态,仍是站着,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待那随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视线,敖广才低头凝视手中的请帖,片刻后终是挑起手指拨开封面。

帝俊和另一个有些眼生的名字并排列在落款处,龙王陛下四个字则置于页首。

他不过多看了几眼,字眼就脱开红纸化作几张嘴,环绕着几乎石化的他,嘴唇一张一合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无意义的话一般。

天色已经悄然黯淡。

垂悬的天幕上布满了星辰,有的耀眼有的黯淡,以一轮清月为中心布开来。月光不和眼色地以轻柔的力度洒落在他身上,牵着一缕溢出的神魂带回到数年前的苍月峰顶。

彼时两人游历人间,在闹市中混累了便往孤高无人的苍月峰去了。敖广率先帝俊一步上了苍月峰顶——那里有一块巨石,长长地延伸出峰顶的土地。正当深夜,他踏上那突出的石块眺望着远方的海,清凉的海风夹杂着特有的海水腥味拂动他衣角,冷色调的月光倾倒在他身上,高挑颀长的身影汇集了万物的宠爱,光站在那里,就迷了人的眼,入了人的心。

帝俊那时毫无礼仪地坐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直。仰头看着这幅举世无匹的画面,隔着些许距离。敖广回头看他,嘴角的一丝弧度被月光模糊成笑容,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扑过来用力搂住,那力道太大,几乎欲将怀中的宝贝揉进骨血中。

“龙儿,我……”

敖广被他抱得站不稳脚跟,一脚踩空后两人便跌了下去——

“你个傻子!”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崖下传来,搅扰着这一方天地,惊起夜栖的寒鸦与林间的走兽,局限的嘈杂衬得这片夜更加清丽。

回忆定格于他在急速下坠的风声中瞥见帝俊嘴角的一抹傻笑。他压了压胸口,命魂的缥缈感让他无所适从,如同那个琢磨不透的混蛋。

最初的茫然逐渐退去,静默片刻后,他无声回过身走进寝宫。雕花大床边有一张红漆木桌,宽大的桌面上原本空空如也,此时却摆了个不过巴掌大的檀木盒。

敖广径直走到红木桌边,不知何时浸满了冷淡的眼神如夜中的两束光,笼罩住小木盒子——那里面是他用撕下的龙鳞给帝俊炼化的护心镜,又添了龙血做辅,能击破它的兵器世间少有。

龙族自开天辟地下来就有的传统——将龙鳞炼化的法宝赠予心上人。

这是龙族的护佑,也是他的真心。

龙岛本来也算安静,此时寝宫周围静默一片,平日偶有的喧哗声也不复存在。他挺想有些声音的,却只有绵长吵闹的蝉鸣奏起孤曲,钝刀子割肉似得朝他耳膜捅过来。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窗外的清冷月光照进寝宫。敖广在龙宫中养成的混乱作息过了三月也掰扯过来一些,许是因为心中猜忌怀疑的负面情绪,龙族强健体质也抵不住的沉重倦意很快袭来。他偏头凝视着窗外,目光透过虚无的空间望向远方。

良久,帏帐放下的细小声音和微尘一同漂浮于空气中,短暂的浮起后又默默落下。

窗外的乌云掠过,遮住了月光,投下一片阴影盖在盒子上。

隔日敖广同往常一般起身洗漱,照常处理事务教导敖丙,仿佛从未收到过这样一张请帖。但木桌上的盒子却被大红色遮住。

龙族的事占了他大半时间,按部就班的忙碌帮他麻痹了心脏和大脑。时间如倾倒杯盏中的白开水般流走,等他某天回过神才想起来——

今天是帝俊大婚。

随手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将木盒与请帖一同装入袖中,他就径直走出寝宫去寻敖丙。

敖丙自回到龙岛之后情绪倒是高涨——他出生在深海,少有机会见识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什么朋友。虽然理解父亲的处境,心里总会有些遗憾。

敖广却未在宫中找到他,心下疑惑之时便循着自家儿子的气息跟了过去。

敖广过去之时,敖丙正坐在龙岛边缘处的一块大石上,半背对他望着外面无边界的海洋,手上摩挲着一块红色的布——有些破了。

他走神了,没听见身后刻意的脚步声。

“丙儿?”敖广走到他身后才出声,敖丙猛地一抖,手速惊人地收起手中的布,这才扭头望过来,迅速起身拱手行礼,虽然动作沉稳,透露的却是实打实的慌乱。

“父王,很久没见您了。”敖丙低下头,不确定自家父亲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小动作,一时有些心虚。

这话说的……

敖广一哂,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自家向来沉稳的儿子乱了阵脚。

不过敖丙面皮薄,况且孩子都有自己的隐私,盘问太细也不妥。敖广只得压住自己的好奇心,正了正脸色,才说了自己要带他去天宫赴宴。

“天帝大婚?”

“嗯。”

敖丙觎着自家父亲毫无察觉间带了些冰霜的眼眸,又想起龙宫中的暗无天日,心下了然,便道:“父王,可否待我整理好仪容?”

他清晨时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坐在这里,倘不是敖广寻过来,也许能坐上一天。

反正时间不急,敖广也不愿意火急火燎地带着儿子去参加旧情人的婚礼,索性让敖丙梳洗妥当才带着他往天宫去了。

待两人到得天宫,一路寻到宴上的坐席——婚宴设在天宫主殿。

天宫主殿一向是举行重大庆典的地方,八根长柱均匀分散在宫殿四方,其上行云流水般雕刻着祥云莲花和蟠龙纹样,蟠龙张牙舞爪地沿笔直柱身而上,最终隐没在天花板的几朵祥云中。

敖广刚踏入主殿,便打眼撞见了正北方向的一根柱子,多瞧了两眼。

并非因为柱子本身有多大气磅礴——

帝俊曾将他压在柱子上亲吻,极尽缠绵的。

主殿最上方设下的案桌想来便是天帝同天后的席位,两边分列众宾位席,龙王的位置被设在右列首位——算是给足了龙族的面子。

“父王……?”敖丙见他微微出神,压低声音唤他。

“无事。”敖广若无其事地收回方才不由自主的视线,神神在在地由领路的小仙引着走向自己的位置。

敖广带着敖丙落座,其他受邀的众仙也纷纷落席,互相恭维寒暄,气氛还算热络。

龙族本是妖族出身,同天庭上这些以修行而位列仙班的神仙关系并不十分亲热,何况刚刚从名为龙宫实则囚笼的海底脱离,多结交上位神仙只是弊大于利。

敖广同上来攀谈的几位仙人不咸不淡地聊上片刻,面上淡淡的。其他人也不自找没趣,远远敬他一杯酒权当做了礼,一时间他这边竟有些冷清。

无论是衣香鬓影的热闹还是拒人之外的清净都没有持续很久。本来轻缓的音调开始逐渐加快,欢悦从琴瑟琵琶中蹦跳着跑向在座的所有人。

不过片刻,身段窈窕的仙女们鱼贯而入,歌舞刹那间升起。

欢快的乐曲携着轻慢摆动的腰肢,五彩纱裙交织在一处旋转又分开,水袖肆意舞动,轻歌曼舞与殿上大红的装饰相映,愉悦的气息漫出天宫,向下界奔去。

敖丙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面,虽则龙族早熟,他却也只有三岁。尽管面上不显,内心稍微的局促和雀跃却通过攥着敖广衣角的手显露出来。他盯着面前的歌舞,因此未曾看见自己父亲注视着他的,复杂至极的眼神。

敖丙从前也‍‎同‎‌人‍‎‌‌‍间小儿一般问过他,自己的母亲在哪里。

他说在天上。

敖丙自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自家孩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打那之后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他也不知如何解释。

如今这误会也没必要澄清了。

帝俊已经替他们两人做了决定,那日的温存和赦免龙族大抵是补偿,堵他的嘴罢了。这场婚宴过去,他和帝俊的孽缘也就彻底断干净了。龙族的骄傲让他无法冲到帝俊面前厉色质问,正如当年数道捆神索加身的敖广只是隔着那一道兵器围就的森森墙壁,深深望了帝俊一眼,便再没有回头。

断了也好,他想。

“帝君到——”殿门口传声的小仙突兀地拉长了声音,敖广略略抬眼,只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殿门前,逆着光,看不清什么表情。不过既是新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削肩高挑的人物,繁重的头面首饰反而为她添彩,托拱出冷艳和尊贵的气势。

很是配得上天后的地位。

那两个身影靠得很近,缓缓的步子每一下似乎都踩在乐点上,仿佛踏乐而来。方才饮入口中本来香甜的酒液此时却向头脑中传达着苦涩的信息,敖广暗暗压住舌根泛起的味道,隐在望向他们的无数目光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对恩爱夫妻。

他和帝俊也曾成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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