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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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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叙旧,不过是领他回家而已。

-----正文-----

解仪之其人,唇舌便是当利剑用的,他在公堂上形容优雅,慢条斯理数着条条律法时,轻易便判人生死。而此刻纵然一身狼狈,这厢本事也没落下。或许是在众目睽睽之中,怀里小宠被人抢走的耻辱激发了他的戾气,面对长身玉立搂着战利品的对手,他也就将只方寸之大的屋子当做了战场,在假作正义的公堂上用他熟悉的武器反击回去。他这么做时,也只想的是面前是战无不胜,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便是再诛心之问也不足为过,即便早已料到这言语里也会牵扯连到怜玉,脑海快速盘旋之间,话已出口,却是无暇顾及了。

只是他不知,这话音落下,当所有目光随着话语中的指向穿过堂中过分安静的少年时,那一直瑟瑟发抖缩在云钰怀里的人会因各种情绪难辨的目光激得清醒过来,抬起头迎合着急于探究真相的众人赤裸直白的眼神,怜玉辨不清那瞬间积压向自己的重量是什么?好奇也罢,关怀也罢,纵使有人痛苦而深情,在低头看去的眼眸里满满盛放着愧疚和自责,在此时此刻也失去了它应有的滚烫热度,善意和恶意都是掀开遮羞布的手,冷酷而强硬地要撬开他的口,可是怜玉张了张口,未有半点声音,流淌在脸上湿漉漉的泪水黏住了唇,他不想说。

少年苍白如纸的面色在安静中愈发惨白,突然之间,却是出人意料的挣扎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怜玉一边结结巴巴地从喉咙中挤出话语,一边慌乱笨拙地试图跳出身陷着的温柔怀抱,逃离似的往满地狼藉而又冰冷的地上扑去。

"我不知道……我……我不是的……”

“不是阿翡……我不认得那个人……"

他否认着,也逃离着,连抱着他的云钰都无法想象他比原先更加单薄削瘦几分的身体会突然产生这样一股‌‍大‌‌‎‍力‎‌‍‎‌,一时掐不住他那细细的腰肢,手头一空,滑落的衣衫便带着人向地下落去。破碎的瓷片就乱七八糟铺在地上,云钰瞥见便心头乱跳,慌忙一个抄手才阻挡人落下的趋势,而怜玉却当真是铁了心毫不收力,彼时距离一片将要蹭着他额角滑过的瓷片只有分毫的距离。

他实在是否认的太晚了,若早些,还能叫人心存侥幸。现在欲盖弥彰,既愚蠢又可怜,而那孩子还恍若无闻,细细弱弱地声音再次重申:“我不知道……”

再次失而复得后,他被云钰紧紧地以似乎要扼进身体的力道抱在怀里,任何时候,这种姿势都会带来稀薄如纸的空气和叫人骨头都将在下一秒被碾碎的错觉,而怜玉却温顺地如同失去知觉的木偶一般承受着,只在阵阵艰难的呼吸里攥紧了手指间一小片干净的衣角。

干净的干燥的,带着熟悉乌木沉香的衣角。

绥流已泪流满面,向前踉跄了两步,才走到怜玉的身侧,欲触碰却又不敢。

"你怎么……这么傻……没事的,没关系了……"

清澈婉转的声音断断续续,随流性子要强又自逞本事,即便自己被打压到低谷,最无处可去时也能强忍着痛楚憋出笑来,可他自始至终不过是逼着自己心硬,也只敢对自己心硬,若是旁人便不行,而偏偏这人不是旁人,确实是那人…和姐姐的孩子……

当真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若绥流早知,即便是拼着得罪这一帮贵人的命,也要把怜玉送出楼去。可他毕竟不知道,晚了这些时日,便无意做了帮凶,叫那孩子在肮脏的地界上又滚了几遭。一双泪眼扫过屋内,他又露出少年时大胆肆意的意气来,以长袖善舞成熟老练的妓子绝不应该有的厌恶目光注视着他们,或者又是透过谁的身影,注视着其他人。

虞峦和解仪之都定定和他回望,前者还抬高了下巴,露出太子殿下睥睨的警示来,而解仪之迎着绥流不假恶意的目光,依旧还能扯出一抹笑容。这些贵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掩藏情绪叫人看不出再简单不过,但怜玉那么一闹,他二人却不吭声,绥流稳了稳心神,更加沉了眼眸,直视着的目光并不有丝毫退让。

而三人中,天司回望片刻,便垂下了眼帘躲开了,他摘了面具后露出的容貌温和俊朗,除了紧绷的平直双唇外,此刻面色宁静得似乎只是误入其中的旁观者。一贯不离身的洁白面具落在地上,绥流冷冷地凝望着那如同垃圾般被主人遗弃的物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桩事。早在先生离去京城前,帮助修建了畅春楼里这桩院子,他原是以为是先生的手法,后来偶然间撞见一个银袍的少年和先生争执,才明白是那少年的设计。

当时,天司跟着学习阵法已经有一段时间,惊才艳艳的少年一直琢磨着设计一个叫人无法破解的阵,先生称赞了那图纸上的雏形,有意叫在现实里也搭建出来好照着图纸直接指教。而天司却怎么说的?时隔这些年,绥流依旧记得那句冷漠的声音,清晰地似乎还在耳边响起一般。

“先生好意,但用在这里,我却嫌脏。”

少年说话时,手上还拿着一角面具,他从绥流身旁经过,便是看也不看,直视前方,抬手将一层白色扣在了脸上。

那时绥流还没隐居畅春楼幕后,换句话说,他还是在挂牌接客的,所以当先生离去时,说自己嘱咐过天司多多照料几番时,绥流听完转头便忘,自始至终从未想过再和这位爱洁的贵人有半分瓜葛。

哪承想还能在今日看到,却还是多亏天司自己脏了身子,绥流想到此,便不住冷笑。他此时知道了怜玉的身份,回过头也想明白天司为何今日会闯了进来,而难得一遇这面具落下的狼狈态,绥流看了片刻也就调转了目光,心疼地靠近了怜玉,小心翼翼地要伸出去触碰他。

而此时,云钰紧紧地搂着怀里缩作一团的身子,他不敢放手,绥流靠近时,他却是下意识的向后退,带着怀里的人远离。他退后半步便离门口更近了一些,暖和的日光从背部打在肩头,隐约照在乱糟糟的发丝间,映照出来黑发间咬出滴滴血丝的唇瓣。

云钰大吃一惊,这时也来得及做出最本能的举动,便是掐着怜玉的下颚,转过手腕叫他咬着自己的掌腹。牙齿整齐白皙,像软糯的糯米糍一样,怜玉又是个乖巧温顺的性子,一直以来少有牙尖嘴利的时刻,于是现在云钰才晓得原来这孩子沾了血色的牙齿咬人时也会这么痛,像一把剜心的利器,把所有锋利的面都嵌到了皮肉里还不算完,还要连着神经,把心脏都挖出来。

这变故谁都看得清楚,而个人反应却又各不相同。绥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下一秒反应过来后便是踉跄向前去,而云钰却又退后些,站在门口的日光里,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还真不知道这怜玉的旧交情原来这么多,云将军也要带人回去好好叙旧吗?”

虞峦迅速上前,却不承想在经过天司身侧时被扯了袖子,那力度极大,他甩不开,扭头恼怒斥道:“你做什么?”

天司声线微凉:“他不应该在这里,你让他回去。”

“我偏不!”

争执下,却听着云钰开口道:“殿下,阿翡是我云家人,一时迷路不碍事,谈不上叙旧,不过是领他回家而已。”

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有温热的却和血液不同的另一种质感的液体滴在了掌背上,云钰语气平缓,恍若无知,接道:“自此之后,便不牢各位费心了。”

虞峦却冷笑:“这事,也不是云将军说了便算吧。”

天司还禁锢着他,虞峦却也不挣扎了,便是人走了,他也只露出两颗虎牙,不带温度地笑着说道:“天司,这次你要帮谁?”

站在他那一边,还是我的?

或者,虞峦眯着眼柔和了话语:“你又要渔翁得利吗?”

天司却沉默着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面具,他用袖子擦了擦,便好似看不见那层白色上还隐约附着的灰尘,将面具扣回在脸上,遮住了所有神情。虞峦拍拍手,走到他身侧:“怜玉必须留在京城。”

“天司大人的话,要那孩子留在观星阁也可以。”

解仪之看着那滴落在地上的几滴血珠,目光凝视了许久才似回过神,他对着天司笑笑,柔声道:“便都是故人,谁又比谁差呢?”

“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这二人当着绥流的面便讨论着拉拢着,声音一道道传进绥流的耳里,他扶着门框,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靠上去,面色已恢复了平淡,屋外隐约飘来淡淡甜香,绥流的视线落在那和阿翡差不多大的少年身上,笑了笑,用极低极细微的声音说道:“不可能的。”

他低下头,用那么低的声音是在和自己说,也似乎是和空气里漂浮着的小小尘埃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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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两更的量都没写到车,所以先更一章,下一章写上车再更ʘᴗʘ

感谢看我的‌‌‍废‍‎‍‌‌文‍‌,更的慢不好意思,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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