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那人,虽然爱,可那爱也肮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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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一夜风雨,榻上几番云雨,怜玉被折腾了几个来回,昏昏沉沉里连过了多少时辰都不清楚了。他合上眼睡去,自有云钰备好热水,抱着人仔细清洗干净。洗完之后,男人将他放进软绵绵的被褥里,坐在榻前擦干鸦黑的湿发,又转过身剪好灯烛,才并排在他身侧躺下。就着微亮的烛光,云钰不停地亲吻着少年的额角和鼻尖,他目光炯亮,精神抖擞,一点都不是要睡觉的模样,只亢奋着在灯下啄磨着爱怜之人的肌肤,放纵地表露压抑过久的爱意,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臂弯里搂着的人始终合着眼一动不动,呼吸轻浅到几乎不可听闻。
天色微明,一夜未睡的云钰帮人掖好被角,动作利落地翻身下榻,此时,府外早有小厮备好了马,他一打长鞭,径直便往宫城里去。于此同时,城中另一处,也有一台轿子正往封府里去,唤醒了宿醉的封小侯爷。
云钰掐的时间刚刚好,他到时早朝已经结束,空旷的大殿中,圣上正靠在椅榻饮一盅参茶,见他来了,便示意左右伺候的人也给云将军捧来一盅,云钰并不推辞,接去细细饮了起来,二人无声,周遭侍从也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只听得清脆的瓷器碰撞,茶水很快便见了底。
云钰抛开茶盏,叹了口气,这态度随意,与他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倒像是抱怨一般开了口:“陛下上次为何不说?”
“峦儿胡闹,孤只是好奇叫人多查了下,只知道他是凌飞冠的孩子,哪里知道,你还格外看重他?”
“凌飞冠是臣恩师,他的孩子,臣自然格外看重,而他的母亲,乐倾姑娘如绥流亲姊,绥流比我更看重他,陛下明知这点,却也没说。”
一时间,大殿重归寂静,而几息之后,却响起了脚步声,云钰看着圣上走到面前,恭敬地半垂下头,声线沉稳:“陛下,那孩子臣必是要带回淮安。”
“你若执意要,孤倒是同意,可孤现在看得住峦儿,以后总有看不住的一天。”
“太子殿下年岁还小,不过一时兴起,臣离京数载不回,他总会忘的。”
“那你敢保证,霁月,解丞相家那小子,还有凌飞冠正儿八经的徒弟都能忘了吗?神授者什么本事你我都清楚,天司比凌飞冠更胜一筹,”圣上的声音沉了下去,低声道:“若他们中有人不愿放弃,你能为那人做到什么地步呢?”
“如先生对乐倾姑娘那般。”
“孤自知,关于凌飞冠,你和绥流一样都怨孤,可事实证明,即便孤什么也不做,他二人也不得善终,孤忌惮他的能力,而有更多比孤更不如的人,不仅忌惮,还要觊觎。”
“被盯上的东西,如果不能反击,只能做他人箭前的猎物。云家向来忠烈,孤也从未怀疑你的人品,可即便如此,孤也要盯着你,防着你。君臣之间,本就有张拉满了的弓,今日,孤可以帮你,可你因此和峦儿生了嫌隙,当他做到孤这个位置,只要他还记得,那弓上的箭矢就会毫不留情地射出去。”
“到那时,你若能反击,孤现在便不会绕你,可你若卸掉爪牙,那任人宰割的滋味便会时时刻刻跟随着你,日月轮回,斗转星移,如蛆附骨,永不消停。”
“你看,云大将军,今日就告诉孤,你选哪一种?”
多年之前,云钰也曾站在面前的男人身前,那时交谈的两个少年都已改了模样,可当时说过的话穿透记忆回荡在耳边。
“你说得极好,可我怎知不是纸上谈兵,云钰,万一那帮蛮人不上当,反过来将计就计,你要怎么办?”
“殿下,我现在还没上过战场,等明年到了岁数我就去参军,从把总做起,什么仗都打,你便看着吧,我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蛮夷猖獗,不能放纵,你要是真能证明,我便信你,到时便封你做大将军,领兵出征,清扫西北。”
那时,云钰笑嘻嘻说得是“一言为定”,可如今,面对圣上的问题,他只能苦笑三分,无话可说。
圣上:“呵,孤见你痴情,还以为有了万全的对策?”
“陛下之问,总是诛心,臣不是没有想法,可说出来,总归是不甘心。”
云钰指了指脑袋,歪着头苦笑道:“臣若留有爪牙,为了太子殿下着想,陛下也不会让这头颅好端端待在脖子上,臣自然选择那第二种,只好祈求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多多忘事,别记挂着我家那孩子了。”
“孤可不敢保证。”
“臣只希望到那时,即便太子殿下将臣射成筛子,只要不动那孩子一根汗毛便好。”
“孤曾听说,那妓子偶然病重,凌飞冠便有了殉情的念头,峦儿要真的狠下心,你不担心那孩子会跟着殉情?”
“先生和乐倾姑娘是两情相悦,可那孩子,我死了他自会伤心,但最终,也不过是伤心罢了。”
云钰坦然笑道:“他对我并无那种感情,看着又乖巧又胆怯,但却有着和外表不相配的决绝,几年前我找到他时,陛下可知,那孩子那会儿是什么样的呢?”
“他逃跑时从阁楼跳下,膝骨受到重创,自此残了双腿,那种钻心剜骨的痛楚,臣打仗时见得多了,但那是第一次见到有一个人可以拖着断掉的骨头又爬了几里地。当时臣还不知道他受伤那么严重,天亮后顺着血迹找到人,原本想着那孩子要么晕过去,要么哭得满脸泪痕,但他抬起眼看我,眼眸里清醒得很,一点都没有哭泣的模样,可另一方面,嘴里齿间都是咬出来的血沫,手上遍布掐出来的青紫伤痕,坐在一滩半干涸的黑色血污中,下肢奇怪地扭曲过去。”
“他那样的性子,陛下还不清楚吗?”
他和绥流是一样的人,不会对别人狠,但是可以对自己狠。
“你心疼他保护他喜爱他,可他实际不需要你也能活下去。”
“到底只是我一厢情愿,带他回淮安也只是我一人的愿望。”
云钰说罢,退开几步,转头向门外施了一礼,道:“昨日情急,对殿下有所失礼,今日殿下若在,不妨出来说话,也好叫臣当面赔礼道歉。”
门槛外哐当一声响动,虞峦抿着唇走近,他并不看云钰,走到圣上跟前,缓缓低下头:“父皇,我都听清楚了。”
和虞峦面目几分相似的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轻笑:“你晓得为何孤不帮你吗?”
少年的额发遮住了眉目,清亮的声音从容不迫地传来:“母后说过,我永远不能任性,峦儿原以为,谁也无法凭着权势肆意妄为,只有彼此忌惮,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只玩具放在谁也够不到的地方,这样才叫制衡,才是唯一的解法,可实际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有一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任性,失衡也做了平衡。”
“云将军方才所言,峦儿字字听得真切,既然将军心意已决,父皇便不能因此小事坏了君臣和气。可假以时日,”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虞峦清晰地道:“若我能一手执掌均衡,还想要那个人的话,我自己会去取的。”
云钰口中啧啧:“小殿下也不必当面说罢。”
虞峦扭过头,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来:“这事,也不是云将军说了便算。”
云钰定定看着他,在这年岁相仿的少年人身上闻到了某种锋利的兵刃的味道,昨夜他想了一夜,从淮安到京城,从云翡到怜玉,那孩子的命运便在这一年的日夜里悄然改变,云钰愿叫他沉寂无名,在充满花香的风里安稳一生,可实际上,天道难明。他,虞峦,封霁月,还有那解家的解仪之以及……天司。这些人,先生多年前携妻带子逃离京城,隐居一隅,逃离得似乎就是他们这些人,但兜兜转转,那孩子自己却又回来了,阴差阳错里的畅春楼,和乐倾,绥流一般的命运,好似命运自有一张写满字的纸信,多年后又寄回到他们手上。
先生曾说过,有些人注定一生平凡,有些人,不管是过分的权势,过分的聪慧,过分的容颜,他们都是被选中的人,好比似有通天遁地之能的神授者,还有那些承受着过分的偏爱还习以为常,毫不察觉的他们。芸芸众生,他们是有些特殊的木偶,更漂亮,也更有趣。
云钰斗不过命运,他执意护着云翡,带云翡回家,并不是那些轻飘飘的话本里唱念的高尚感情,不过是他自私的欲念和可耻的痴迷,他爱那人,虽然爱,可那爱也肮脏得很。
只是他可以对云翡好,却担心别人做不到。
“殿下,要是那时还有心,只望念着来之不易,小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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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工作比较忙,而且开了个新坑《盈满》,有兴趣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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