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这般蹲下,这般毫不顾忌地替他穿上布袜,抱进重重床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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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时候,日头高悬,沿街铺子都敞开了门,热热闹闹做起生意,裹着浓郁馨香的桂花糕软糯甘甜,乳白色的米酒酿清甜爽口,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吃食,但看到铺子前围满的人群,云钰心念闪动,不自觉便下了马。他挤在熙熙攘攘的寻常百姓间,听着细碎絮叨的家长里短,焦急张望时,阳光和煦而又轻柔地裹在心尖,半晌后,他推开人群跨上马背,愣头青一样提着食盒兴冲冲往回赶。
阿翡喜欢甜食,桂花糕和酒酿都是刚刚才做好的,昨夜乱腾腾的那孩子也没心思吃饭,回去一定得好好赔礼道歉,哄着他吃两口……
这些念头不住在心上滚动,云钰一边计较着待会的措辞一边匆匆跨过门槛,他刚进院子,一个亲卫便奔到跟前,垂着头低低说道:“将军,小侯爷和刑部的解侍郎来了。”
“没让他们进去?”
“您吩咐过了,现在都在前厅坐着。”
云钰将手上食盒递过去,那汉子正要接手,却见男人又收了回去,脚步一转又冲着原先的方向走了几步,亲卫微微一愣,连忙也跟上前,云钰却摆着手,示意他站在原地,交代道:“你还在这里守着,别叫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可是……”
“不碍事,我不过送个东西便过去。”
出于保护阿翡的念头,也为了叫今后少些不必要的闲话,云钰并不希望有人把畅春楼里的妓子怜玉和那孩子联系在一起,因此这几日他都得亲力亲为,即便是自己的亲信也不能叫他和阿翡接触。况且,男人本能地想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亲手碰到心爱的人面前,不是为了邀功,只不过天然地觉得他值得那么对待。
要不是急于和那两人说清楚,云钰更愿意捧水倒茶,陪伴左右,服侍着自己的小阿翡享受一顿对他们来说已是久违的早膳。
他推开门,轻轻唤道:“阿翡。”
榻上人影闪动,却足足等了半晌,才听少年回应:“我……”
刷拉一声响动,久久等不来回音的云钰拉开帘子,俯身亲在少年嗫动的唇上。手臂揽着温热的脖颈,另一手贴着榻滑过,熟练又轻巧地将人抱在了怀里:“不喜欢吃饭的小阿翡,快来吃饭了。”
曾经足足有半年的时间,云翡的行动是靠着这样的方式实现的。男人介绍自己是父亲的后辈,但在仰着头看他的少年眼里,却是比父亲更高大更可靠的山峦一般的存在。他的腿像针扎一样疼痛,灌进喉管的药水横亘在喉头,疼得想哭,苦得想吐,却这样子被抱着坐在桌前,手中被塞进一块甜酥,听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地劝说着:“不喜欢吃饭的小阿翡,快快吃饭吧。”
夜里做了翻云覆雨的情事,怜玉哪里还能接受这样的调笑,又羞又恼,踢了一脚,脚尖正蹭着床柱滑过,禁不住痛呼起来。
云钰放他坐在椅上,态度自然地蹲下身去查看,屈起手心包裹着泛红的足指,轻轻揉搓几下,口里道:“不闹了啊。”
怜玉一时委屈,抿着嘴不吭声,却抬起腿要把脚抽出来,云钰紧紧攥着不松手,怜玉便咬着牙蹬了几下,力道不小,但蹲下的男人纹丝不动,倒是他自己屁股一歪,险些后仰着倒了下去。
少年攀着桌沿稳住身体,云钰这才收回揽在他腰上的手,四目相对,那双澄亮的黑眸下意识躲闪过去,云钰叹着气,也不知为何,自己又道了声:“阿翡。”
他措辞本该小心,本该安抚着少年的情绪,但临到头,刚才在腹中打的底稿却被扔在了脑后,嘴边只剩下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后悔没早些告诉你。”
“无论是该不该,能不能,我都应该早些告诉你我对你的念头,早些叫你做些准备,早些还能有更好的选择的方式。”
"我心悦你,如今却不但没有保护好你,还要用那样的方式告诉你我的心意。"
歉意黏在舌尖,绵绵的像浆糊一样,吐不出来,硬扯开了便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真是抱歉。"
少年侧着脸,白玉肌肤上两点红晕慢慢洇开,随着云钰吐露出心声,泛红的眼角微微闪动,最终又无声合拢。昨日发生的事如梦般不可思议,惊雷打破了云钰自以为是的期待,却也叫堵塞的情意一泄而出,他恨自己的疏忽,心疼少年的遭遇,懊恼裹挟着嫉妒,疯狂宣泄在那身单薄的身子和香艳的云雨间,以至于少年哭了那么多泪,这会儿便一滴都留不出来,只有眼皮肿胀如鼓起的核桃,撑开的皮肤上露出丝丝缕缕青紫的血丝。
云钰忍不住直起身子,贴近了些,却听见一声带着哑意的轻语,细细问道:"接下来呢?"
你还要说什么?还要我怎么办?
怜玉虽神色憔悴,语气却平静淡然,他的视线撞进云钰眼底,微微一晃又绕开去,跨过敞开的门落在外面,他看见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从淫荡又昏沉的日子里飘然而来,明明只是从这厢春末到金秋,一场夏天却改变了一切,恍如隔世。
身后脚步轻响,云钰保持着蹲在椅脚的姿态未动,没有回头看,只拿起布袜熟稔地给他的阿翡套上,柔软的布料在男人宽大的掌间滑动,他的动作又慢又细致,捧着白嫩的足底仿佛是什么玉器般温柔亵玩,这不是长辈对一个晚辈的宠爱,这是一个男人对无法满足的色欲的另类补偿。
他说是爱他的,他所要和他们要的一样,却又……不一样,至少无论如何,怜玉晓得除了眼前的男人之外不会有人这般蹲下,这般毫不顾忌地替他穿上布袜,抱进重重床帘遮挡住他的身影,再背过身将自己保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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