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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在章思澜睡着的时间里，徐聘想了很多等他醒来要说的话，爱欲的、愤怒的、无可奈何的……他们都需要摊开聊一聊。

可是真看到章思澜睁开眼睛时的模样，徐聘说不出口了。

脆弱，不堪一击。

为了保护，或者说补偿徐聘，章思澜站了出来，也花光了全部身心力气。相应的，他需要很长很长的休息。

确认身边人真的是徐聘后，章思澜笑了。

他们对视，两个人都没什么死去活来的复杂情绪，就是平静。

末日中，狂风暴雨过后的街道大抵也是如此。没有未知生物，没有逃亡者，世界陷入某种更深更珍贵的寂静。人们可以选择暂时忘记周遭的狼狈和麻烦，如果胆子再大一些，缓慢走出来，或许还能看到天上那道不算明显的彩虹。

徐聘把这段话讲给章思澜，邀他一起看。

章思澜却说：“徐聘，不要世界末日了，爱情片好不好。”

徐聘滞住，从前章思澜绝口不答的问题，时隔多年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你确定？”他握住章思澜的那只手用力了不少。天知道他渴求多久，求到后面经历了那么多，即使为了不让章思澜受到伤害而彻底划清界限，即使在外人看来他已然放下所有，只有他本人最清楚心中仍存的一线希望是多么难守。

徐聘等待那个答案太久，以至于有些不敢听。他十分严肃地看着章思澜，又问了一遍：“章思澜，你确定吗？”

徐聘好像很紧张，章思澜想，因为他爱我，大概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我了。

章思澜用另一只手回握住徐聘，回答道：“一个人末日逃亡好累，需要背负太多。我想停下来好好跟你谈恋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以后只为我们负责。”

——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以后只为我们负责。

听起来像是个天真的人在谈论梦幻爱情，充满了不切实际，却是由一个想爱而不敢爱的人对另一个想爱却得不到爱的人说的。

一段关系苦涩了上千个日夜，期盼童话中的美好爱情又有何妨。

章流流把人送到没多久就被他爸爸打电话催回家，他本以为是带走章思澜的事情这么快传到他们那儿了，回家被骂了才知道，原来只是他迟到早退还隔三差五请假被主管告到了家里。

还好，还好，章流流长舒一口气，瞬间放松。

看他这幅不成器的样子，他爸爸气不过，叫上他妈妈又把他训骂一顿，末了气消了又要他留下来一起吃阿姨刚刚做好的夜宵。

时间一耽搁结束已经很晚了，章流流给林冬迟发信息，问思澜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冬迟迅速回电过来，开口就问：“你不在吗？你不是说你爸找你聊天，聊完你立刻回去看着他吗？”

“我……”章流流肚子撑得很，一时心虚，只能丢回去反问，“那你呢，你怎么也不在！”

“你走之前我不是说了要回趟公司吗，现在还在加班呢。”

所以只剩下章思澜和徐聘……章流流火速叫了辆车赶回去。

一开门，屋内漆黑一片，章流流有点儿慌，他记得走的时候灯明明全开了。他开始胡乱猜想：别是大伯来过了吧，直接把思澜带回去了？怎么办，是不是得先给哥打个电话？

然而当他走进卧室打开灯时，他确认，电话是不用打了——那俩人正安稳地睡在一起。

章思澜睡得熟，没意识到有人进来，徐聘则是立刻睁眼了，还把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提醒这个“闯入者”动作轻点儿。

“……”

有什么比看到单纯乖巧的思澜和混蛋徐聘躺在一张床上更让章流流生气，他有种身旁一起长大的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章流流忍住怒意，用气声对徐聘说：“你，你跟我出来！”

徐聘轻轻把章思澜搭在身上的手挪开，又掖好他的被子，才从容不迫地起身。

“谢谢。”章流流还未开口，徐聘先对他道谢。

章流流一愣，梗着脖子说：“干嘛，你别用这招我告诉你。”不过他想到刚才思澜睡着的样子，还有思澜虚弱恳求他帮忙时的眼泪，再不喜欢也只能算了，谁叫章思澜喜欢呢。

“还有，他都因为你变成这样子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章流流的声音稍微放软了些。

徐聘似乎已有答案，他看向卧室方向，坚定地说：“这次我带思澜一起走。”

18

生活毕竟不是童话，该来的终是会来。

徐聘决定带章思澜一起出国，虽然章思澜同意了，但俩人都不是能够说走就走的身份。徐聘得把网上的问题解决好，章思澜又还有满身伤，最赶也得一周才能把事情都了了。

一周能发生太多事情，包括章思澜的父亲找上来。

章思澜的父亲打电话来时，徐聘正好去公司开会，他躺在床上接到了这通电话。

“我知道你在哪里，现在回来，不要逼我亲自过去找你。”

章思澜早有心理准备，当他设置定时微博，买回酒店照片，最后跪到父母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徐聘时便全部准备好了。他告诉听筒那头：“爸，对不起，我不会回去了。”

话说出口，章思澜突然觉得浑身轻快不少。

流流说得没错，他的叛逆期是晚，明明已经奔三的成年人了才开始搞这种不懂事的“离家出走”甚至可以说“私奔”。好在相比之下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真正想要且不愿用余生继续错过的人和感情，并有能力为此负责。

也正因如此，章思澜下定决心，放弃几十年来对他们的顺从，好好顺自己的本能活一回、爱一回。

章思澜的答案当然不符合父亲的意思，甚至将他彻底惹怒。他再次威胁这个无可救药的儿子：“看在你妈的份儿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不会让徐聘好过，他这辈子别想再演戏了。”

又来了，章思澜对父亲最后的歉意几近消失。

“爸，”章思澜尽量平静，声音却不自觉稍稍带了颤抖，“您是明白徐聘对我有多重要所以才会拿他威胁我吧。他以前为了保护我已经付出太多，您不会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喜欢…我爱徐聘，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那样伤害他，付出我的命都无所谓。”他身上的伤即是这番话的最佳证明。

章父从未想过会从章思澜这儿听到如此直白的话，甚至有威胁的意思存在。

“大逆不道！章思澜，章思澜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混帐话！”

“您就当我疯了吧。爸，您放过他，为了章氏，更为了章家……”

的确，章思澜是渴求，也是威胁。

他父亲是多么重面子的人，即便是对他们的感情恶心到极致，为了章家也不愿将这件“丑事”搞得人尽皆知。章思澜自愿成为父亲心中不可外传的耻辱，和他那个腿出了问题的哥哥一样被放逐海外，再被众人渐渐淡忘。

或许章思澜会有不同，毕竟他还有血缘关系，但在世俗的眼光与亲情之间，章思澜相信父亲会选择前者。他太了解父亲了，这么长时间来他努力成为一个“好”的儿子、家人、下属，不正是在满足父亲需要的表面东西吗。

徐聘回来时，衣服都没换，脸上还带着妆，似乎很好地掩饰住了连日的疲惫。章思澜问他处理情况如何，徐聘只说“放心，没问题”，并不做详细说明。章思澜没有追问，他们此刻都在为之后的共同生活而努力，该互相多些信任。

相信彼此，相信他们都爱对方胜过爱自己。

徐聘第二天早晨还有通告，算起来其实仅剩六小时，他依然跑过来想和章思澜多待些时间。

躺下时他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章思澜的肩膀。

“啊——”章思澜的伤口都在愈合中，没有发炎发烧已是万幸，不过他没忍住叫出声，徐聘赶紧放开。

“怎么办，我现在像个失去玻璃罩子的易碎品。”章思澜开口缓解气氛，不想让徐聘心有愧疚。

徐聘撑着手朝他的脸颊轻轻亲了下，笑了，“还是好看的易碎品，在我们这行你可以称为花瓶了。”

很奇怪的比喻，章思澜身体一动不动，人被逗得一直小声笑。

万幸。

即使现如今难以紧紧拥抱，至少心贴在一起，非常近。

19

趁徐聘不在，章思澜偷偷下载回微博，在出国的前一晚正好看到徐聘又传了一段视频，几小时便数十万转发。

内容有对剧组、粉丝的道歉，也有对网传的“耍大牌”和“不敬业”等做的解释说明。而关于那位深夜多次共同出入酒店的男人，徐聘未说出“章思澜”这个名字。

“他对我非常重要，我不想让他因我的职业再受到舆论攻击。希望部分人停止莫须有的猜测及侮辱，我们也将依法采取法律手段来保护自己，追究各方法律责任……”

看起来是团队准备好的内容，较为官方和严谨。最后徐聘再次郑重道歉，而在讲完必须说的内容之后，他又补充了两句并不那么像公关稿的话作为结束语。

——“曾经我期待了无数次未来，可每次都觉得那其中的美好离我好远。事实上，只要你坚持抱有希望，也许想要的未来就是明天。”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感谢一切善与爱，愿我们能够有不错的开始。”

章思澜抹着眼泪偷偷把视频下载下来了，不过他想，大概率不会再打开看第二遍了。

他们的新开始实属不易，一次足矣。

出国那天徐聘与章思澜没有买同一航班，是章思澜提出的，“我担心动静大了被人拍到，对你又会不好。”

徐聘知道章思澜其实真正担心的是他父亲，怕他父亲还是会来阻止，那样谁都走不了。徐聘没戳破，又确认一遍：“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英国得十个小时，我得有十个小时见不到我们思澜了。”

章思澜温和地笑了，“你坐另外一班也就比我晚三个半小时，没关系。”他们已经为这天等了那么久，这一点儿时间算什么。

“好，听你的。”

目前章思澜的状态医生建议少出行多休息，不得已只能用轮椅。等真到机场，他终于有些伤感。在外面还好，有章流流和林冬迟陪着，过了安检进来，便只有航服人员陪着帮忙推轮椅了。

章思澜的位置靠窗，自打上飞机，他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忽然有些伤感。

明明不是个会怕孤独的人，但一想到徐聘那句“十个小时见不到”的话，心就沉了下来。

今天正是徐聘说的“明天”，他们离开所有不开心的新一天，可怎么两个人还是分隔两地不在一起？徐聘，他的徐聘三个半小时后会顺利登机吧，他们会在希思罗机场相遇吧……章思澜怕极了这是个不好的开端。

“你好，章先生，旁边位置有人吗？”

“我不知……”章思澜反应过来，“徐聘！你怎么在这儿？”眼前刚坐下来的戴着黑色帽子口罩的人除了徐聘还有谁，“你买的不是下一班吗？”

徐聘摘下口罩，满脸笑容，“这班也买了，要不然我们思澜想我怎么办。”

刚才章思澜的神情他通通看在眼里，整个人蜷缩在安静而失落的情绪中，再不轻抚一下怕是抵达目的地后得落上层薄灰，徐聘当然要快步走过来。

他们互相对着彼此，以后谁走向谁都可以，都在靠近，都能相依。

“真好。”章思澜不想哭的，看到徐聘的笑倒是有点儿不行了。徐聘的笑和几年前一样，好像还是没有变，熟悉又陌生。

章思澜吸了下鼻子，发自内心地感慨：“徐聘，真好，我们在一起了。”

痛苦为路，美好为尽头，他们走到这里的确很好。徐聘轻轻握住章思澜的手，“真好，今天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End）

首发：‍‌废‍‍‌文‍‎‌‎，微博@周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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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感谢所有为我亮起小黄灯的小伙伴们以及帮我推荐《满分赝品》的好心小伙伴，真心感谢❤️。

《可有可无》的名字其实就是我对这个衍生文的真实想法，某天想起来顺手写的，没想到也写了几万字。

其他感受不多说啦，如果有缘我们下一个文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