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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章思澜再三请求,章流流断不会来找徐聘。他觉得自己和徐聘天生犯冲,见面就有不好的事发生。
正如此刻,也是因为思澜出事儿他们才见的面,而这个混蛋听了他的话只知道僵在原地,这表情,应该是一脸不可置信吧。
赤足在冰天雪地中走久了,再感受到温暖,脚掌根本反应不过来。
正当章流流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他听到徐聘喃喃道:“不去了,不去了……”旁边经纪人说什么徐聘也一概忽略掉,只对章流流说:“带我去,现在就去找他。”
章流流来的目的正是为此,带徐聘去和章思澜相聚。
章思澜被他父亲打得皮开肉绽,问了许多次“你还喜不喜欢男人”,得到的回答都是“喜欢”,“喜欢”,“喜欢”……
于是被不留情地打更狠。
他父亲想不通,从小到大都顺从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如今不仅走上一条歪路,还死不听话,与中邪没有差异。
的确,章思澜变了。
那个乖巧的孩子被他父亲活生生亲手打死了。
最后章思澜身上再没有好地方可打,他母亲一个劲儿拍门敲打,哭喊声、求饶声吵闹得很,全部出自门外。没办法,章思澜的父亲丢下狠话:“你不认,我就罚把你带坏的人。”
“徐聘是吧。”他扔掉鞭子,挽起衣袖咬牙切齿地对章思澜说,“一个戏子把我儿子搞成了不伦不类的同性恋,我先毁了他再把你纠正回来。你还不认错的话,大不了杀了他。”
章思澜却依然很安静,和高兴、哭泣、做爱时一样,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章流流和林冬迟是趁思澜的父亲回老宅的空隙跑进章思澜父母家的。
开门人是章思澜的母亲。她终是心软,即便再不理解,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尤其看到章思澜的单衣渗出一道道血印,她也不再在乎什么正路歪路了。
看到章思澜,章流流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思澜,碰一下就碎的样子,活着与死了差不多。大伯怎能下得了这种毒手!
还是林冬迟提醒他抓紧时间,章流流才回神点点头,赶紧叫带来的助手一起上前帮忙。
他们现在有机会带章思澜走,多亏章献淮和另一位堂姐共同去求老爷子,寻了借口叫大伯过去。平日里大伯不喜欢章献淮,一个因为是他与林冬迟公开的同性恋情,另一个便是因为至今远在海外的章天然。章献淮不想多事,从来保持与大伯的距离。要不是为了章思澜,他绝不会掺和。
而大伯那边再觉得有蹊跷也架不住老爷子亲口要求,只能去了。
当章思澜被抱起来时,衣服与底下皮肉的伤口摩擦,疼得发出痛苦的哼声。章流流鼻子发酸,他迅速抹掉眼泪,一会儿让助手轻一些,一会儿又催促助手走快些。
整个过程章思澜的母亲就在旁边默默坐着,没往前走一步,仿佛他们之间隔着道跨不过的鸿沟。
要出门时,林冬迟打破沉默,回头小声问她:“您要不要?”
“不了。”她仍然没动,坐在远处说,“走吧,照顾好思澜,让思澜不要恨我和他爸爸。”
一路上听章流流带着怨气与伤感讲这些,徐聘始终皱着眉。到达某个小区楼下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是经纪人打来的。
徐聘先行道歉,刚才他们闹得极不愉快,“赵哥对不起,我一定会弥补所有损失,麻烦你替我跟导演说一声。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这样吧,我现在还有事情……”
“不是不是!徐聘,你别挂电话,听我说,这事儿虽然很麻烦但好像没那么难解决了。”
徐聘没理解经纪人话里的意思,他只隐约听出对面语气中的一丝快意,就又听经纪人说:“这样,你快自己上微博看看。”
车停了,章流流催促徐聘下车,却见徐聘用力将手机从车窗扔了出去。
“你有病啊!”前排的助手赶紧把手机捡回来递给章流流。章流流一看,彻底无语了……
行,有病的不止徐聘,还有章思澜。
章思澜设置了一条定时微博,配着几张他深夜出现在酒店的正脸图,文案:「和徐聘在一起的人是我。」
16
梦里总是未知,如果醒来依然如此,你是否愿意醒来。
章思澜选择醒,因为只有醒过来才有可能再见到徐聘。
他知道自己是在睡觉,能感知到断断续续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章流流一起出去郊游,梦到父母摸着他的头说“全指望你了”,好像还看见了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哥哥……章思澜摇晃着继续向前,却怎么也看不到徐聘。
中途章思澜强撑着醒来了一回,没有,还是没有,后来他实在疲累便又睡了过去。
服过药的章思澜睡得很深,于是再次经历数次寻人无果,他逐渐迷失在寂静得引人恐惧的梦里,难以解脱。
——徐聘,你在哪里,能不能原谅我。
徐聘的经纪人打电话时的开心不是没道理,章思澜那条微博一发,全网对徐聘的声音立刻来了个大转弯。
四五年前被同性强吻的受害者突然跑出来承认自己与施害者仍有联系,甚至联系到了酒店里,说起来无非两种可能:章思澜被收买,从前那件事有问题。
考虑到章思澜行为的主动和家世背景,“收买”过于可笑,所以是徐聘揽下了所有事?
曾经的深夜偷拍视频被人又翻出来,有人还利用网盘分享了当年被下架的3分钟超长版本。
如果放大了仔细看的确存在可疑,真是性侵的话,章思澜为什么会在几下挣扎后抓得徐聘的手腕更紧。
徐聘的团队虽依然没有公开发声,却也借此机会引导部分粉丝后援与有合作的营销团队将徐聘描述到“无辜、深情”等非消极层面上去,损失已经造成,现在算是勉强挽回些好感,顺势抹一抹徐聘曾经不愿言说的委屈。
坐在章思澜床前,徐聘忽而翻起回忆里他与章思澜的许多对话。
那时候他们见面不容易,阴暗的车库角落成了最最轻松的地方。章思澜责备自己的逃避与犹豫不决,怕被徐聘看出太多,就故意开玩笑说:“你们做演员的需要拍戏,没想到我也体验了把拍戏的感觉,咱们现在像不像世界末日片子里躲避未知生物的逃亡者。”
徐聘笑着回答:“是爱情片,以我们思澜的长相偶像剧也可以,对吗?”
徐聘的意思章思澜何尝不明白,可爱情正是他最想要而不能要、不敢要的东西,章思澜没有回答。
若真要说,不顾声誉的演员与叛逆出走的豪门公子,如今这一幕事实倒更像是戏,章思澜这一身伤带给徐聘的与世界末日有何区别。徐聘握着章思澜的手苦笑,早知如此,什么爱情片偶像剧他都不要了,对不对也全没关系。
生出的后悔反复将徐聘溺亡。
章思澜醒来时,杀青宴那边都要准备散席了,这一觉他睡了很久很久,足够养好精力去找徐聘。睁眼后他的手指不停地抓挠床单,迫切想要引起周围的注意,了解下徐聘是否不再被误会,更想知道徐聘还愿不愿意原谅自己。
或许梦中的乞求真的有在灵验,“思澜,”章思澜好像听见徐聘轻唤他的名字,“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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