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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他还在赶回家的路上。今天是七月的第二十七天，他的生日。也是许久不见的母亲一年中唯一会来看望他的日子，怎么还会迟到呢？

他的前一晚是在皇后区度过的，一群放荡子弟烂醉的聚会，是他生日的庆祝。出租车驶进布鲁克林的kingsland大道，在一家卡车租赁的商店旁停了下来，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后从副驾座旁的车窗匆匆扔下几张纸币，然后就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居民区。

在快速而专注地走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昨晚的记忆慢慢有些恢复了。如果不是Lambert借酒发疯硬逼着他给他‍‎‌‌‎口‍‎交‍‎‌‍，他不会把场面闹得那么难看。今早他也是第一个离开那幢别墅的人，走时踩到满地板的酒瓶玻璃渣，是他昨晚的作品。

那群混蛋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他不是什么性格很好的人，他们并不惹得起。

必要时也不是不能舍弃，不过是立意肤浅的朋友，互利互惠的关系，惹怒了他照样不会留什么情面，只要他们觉得他是那种好欺负的货色……

——“Danny！”

一声呼唤突然让他停了脚步，抬头时发现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父亲的车正好停在路边，看样子也是刚到，原来迟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站定，穿着精致西服的父亲走过来动作轻柔地理了理他的衣领、头发，收手时又自然地用指肚把他嘴角的白沫拭掉。Danny下意识地偏过一些头，心里知道，他的朋友们其实说得没错。

父亲有时候就像个女人。不是外貌或者声音，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脂粉气。同性恋的特质。

就是这样的父亲，和自己的母亲结了婚，然后生下了自己。虽然很快就离婚了，父亲也渐渐地不再掩饰真实的性向，可Danny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身为同性恋，却和异性恋结婚，还有了孩子。然后让孩子从记事起就看着他这个父亲和各式各样的男人纠缠厮混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义？

父亲把他生下来时有考虑过意义这种事吗？

为什么不戴避孕套呢？

走上台阶打开门时父亲才提醒般地对他说了一句：“你母亲已经到了。”

Danny长驱直入走进客厅，保姆刚给客人的杯里续上咖啡，两个肤色各异的女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平静地开了口：“妈。”

保姆端着咖啡壶走去了厨房，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刻意姗姗来迟地踱进来，不紧不慢地面对这个家人重聚的场面，在打量过客厅周遭后又自然地询问前妻道：“那孩子呢？”

Danny一时有些警觉，孩子？

什么孩子。

母亲坐在玻璃餐桌顶头的那把椅子上看着他们父子俩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在书房。就是不太愿意出来见人……”

她话音未落，一个和Danny年纪相仿的男孩儿就从客厅后面的走廊间走了出来，像是听到了母亲对他的评价，所以他亲自现身以示反驳。在看到他的那一秒里Danny突然知晓了他的身份。

是他的妈妈和她现任丈夫的孩子。看起来和他差不了多少，年纪，身高，但还是他要更高一点吧？毕竟他是更年长的那个。

“William，”母亲伸手呼唤那男孩儿，像是想让他走到身旁来，“这是Danny——”

“Dan.”他打断了母亲并这样故意强调，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孩儿时眼里除了不信任之外还有一些敌意。

正常来说“Danny”是熟人才会叫他的名字，但其实，但凡认识他的人都是那样称呼他的。被叫“Dan”的时候反而很少。

那个叫William的高挑男生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要开口时他突然又承受不了地转头看着父亲：“我能出去吗？”

不等父亲回答就又匆忙地背过身走出了客厅。

“买些饮料回来——”面对儿子这样我行我素的态度做父亲的像是并没有什么制止的办法，或者说并没有打算制止，只能顺势而为。

回过头后他看着神情若有所思的前妻叹着气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看——

没办法啊，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然而让大人们感到惊讶的第二件事是接下来一言不发的William竟然也自顾自地离开客厅走了出去，我行我素地，一点也不考虑旁人的感受。

“可能是因为青春期啊。”男人放下提包后就脱下了西服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伸手拉开了离前妻有些距离的一把椅子，仍是不紧不慢地坐下，“现在又只剩下我和你两个人了。”

冲出家门时身后父亲的叮嘱或者提醒他不是没有听见，但现在他也不太考虑得了那种事情。Danny在阳光撒满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和刚才回家时一样，并不抬头看路，只凭着本能移动双脚。

他是父亲带大的，据旁人所言，他的母亲很爱他的父亲，当初。但出生之后，他几乎就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每年一次的见面，母亲就像个短暂歇脚的旅客，那种不痛不痒的关怀询问，有还不如没有，他早就没有期待了。

可父亲不准他缺席任何一次同母亲的见面，在对他所有要求都放松的情况下，唯独只对这一点严格规定。“尊重你的母亲，”这是为数不多的父亲对他的教导之一，“她相当爱你。”

是吗？“相当爱他”。可为什么她有了第二个孩子这样的事情，从没有人想过要告知给他？

他才不是在忌妒，只是莫名其妙的恼火，并且在当时那个情境下没办法再待下去了，仅此而已。

好想抽烟。

Danny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完全变形压扁的烟盒，倒出仅剩的一支烟管后顺手把空盒砸向了路旁的垃圾桶，把烟含在双唇间又把两手都放进裤子口袋里找打火机，拿出来要点燃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喂——”

距离有些远，不认识的声音。Danny没有回头，点好烟后呼吸一阵又继续向前走，快步地，像他一贯的那样。

方才叫他的那人追了上来：“……Danny.”

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是之前见过的那张脸，白白净净的，看起来也是个倔得不行的人物。Danny知道他的名字，但不愿意开口叫他，所以只是默默吸烟，没有回应。

两个男孩儿就这样并排着走了一会儿，William一直在观察着他，想要搭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有些好奇地问：“…你成年了吗？”

Danny莫名听出一些责问的意味，像是在质问他有没有资格抽烟，或许对方的确也是有点那种意思，所以Danny挑衅般地呼出一阵烟雾后神情冷漠地转头看他，以更年长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回他到：“没有。”语气平静得毫无起伏，“又怎样？”

William微低目光看着他纤细手指间夹着的烟身：“可你是怎么买到这个的？”

单纯的疑问，并不是干涉或者多管闲事的正义。Danny于是态度和缓了一些，只是很少的一些：“总有愿意卖的地方。”

这小子看着就出身上流，曼哈顿上东区那种人的住处，生平从没看过乞丐和垃圾场这种脏乱的存在，长这么大都是活在象牙塔里，今天大概是唯一一次近距离观察到穷人的世界。

对他来说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穷人，但Danny自觉自己的家庭条件已经不算差。在布鲁克林他的家境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那种程度，走在街上很多人都认识他的父亲，当然原因可能就不止家境这一个方面。论家庭条件或许是比旁边这个养尊处优的浑小子差了一点，但也比下有余。

“Danny！”有认识的朋友三三两两聚在街角，看到是他就出声招呼。

他弹下烟蒂同时扬了扬下巴回应，跟在他身边的William仍是好奇疑惑地和那群并不认识的人对视着，被他有些不耐地抬手拧过了头：“你傻吗！别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别人！会被认为是在挑衅。”

William也并不生气，转回头看着他之后就显得像是更活泼了一点，兴致勃勃的：“诶，能带我去那家你买烟的店吗？”

Danny停下来盯着他，有些不屑地问到：“你才多大？”

William片刻犹豫之后老老实实地答：“……快十四。”

Danny毫不掩饰嘲讽地嗤笑一声然后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其实只比他小了两岁而已——

但在Danny心里，William就是个比他幼稚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事实或许也的确如此。

他跟在初次见面陌生又异常冷淡的兄长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嘿……我可以给钱。”几乎要小跑几步追上那人的步伐，“只是帮我买一包烟……”

Danny并不理会地径直向前，连目光都没有偏向他。从来被人小心翼翼对待地呵护着长大的William面对这种情况其实很无措：“……我下个月就满十四了！”

然后Danny停下来，蓦地转头看他，把他吓了一跳又继续说到：“那也还是未成年。”

William一愣，又低声地：“…可是你也在抽啊。”

Danny皱着眉峰又重新恢复到了不耐和冷漠的神色把他甩在身后：“快点回去吧你。你妈会生气的。”

William不屈不挠地跟在他身后：“我妈妈，也是你妈妈。”顿了顿，“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Danny回得坦然：“谁说我不喜欢她？”

“那你是不喜欢我？”跟在身后的男生又这样发问。

短暂的沉默后Danny仍然平静地答：“对。”又转头低着目光冷傲地看他，质问，“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眉目清秀的男孩儿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精明世故，只有单纯的善良友好。

“因为你是我哥啊，”William了然地勾着唇朝他俊朗活泼地笑了笑，语气并不理所当然，只是透露着明显的期望。

“不是吗？”

“……”Danny一时间没了言语。

面对着那张俊俏脸蛋他要怎么回答说“不是”呢？

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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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会尽快更完，

但更新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