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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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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麻

-----正文-----

衙役拘走了认罪的兰香,我的外祖母在她被带走的瞬间便晕厥过去,没办法,我和梅寒还有梅三只得送外祖母回了家,又请了大夫来看,忙活到晚上才找到我五岁之前住的房间准备歇息。

那床对我来讲有些小了,躺在上面须得蜷缩着身子。

但我躺在这儿,竟有一种重回母腹的安全感。

五岁之前,我的娘亲一定是夜夜抱着我和梅寒睡觉的,她喜欢我,也喜欢孩子,我跟梅寒总是在她这儿,所以我从未怀疑过我们不是一母所生。

她兴许还会给我们唱摇篮曲,还会拍拍我们,还会给我们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呢,我哼着歌,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小时候有没有过哪个故事是娘亲讲给我的,可惜五岁的记忆太久太远,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一边用脚打着拍子,一边哼着曲儿。

她应当会做饭的,会做兔子样的小糕点,会做些家常的饭菜,会给我们做肉吃,吃饭的时候还会拿手帕为我们擦擦嘴。

若是她活到现在,梅三也该叫她一声娘。

她会喜欢梅三的,也会心疼他,若是她活着,梅三进门那天就该叫梅竹,若是她活着,我后背也没有这道疤,我们一脉相承的痣也会好好地在我的后背上停留着。

若是她活着,若是她活着。

我这么想着,眼泪悄悄打湿了枕头,若是她活着,她会原谅我喜欢梅寒吗?

这么一想,我又有些庆幸她早早逝去,这样就不会知道我做的这些龌龊的事儿,也就不会感到失望了。

我胡思乱想着,门却突然开了,梅寒站在外面,怯生生的看我。

“怎么了?”我连忙坐起身来,“这么晚不睡觉?”

“哥哥不要我了吗。”他不肯进来,只站在门口问我。

“说什么话。”我挑了挑眉,“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娘杀死了你娘。”他说道,“而且还伤害了你。”

我这傻弟弟,我没想好如何安慰他这些年家里的温馨都是假象,他却来问我要不要他了,我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来。”

他这才走进来,走近了,我借着月光一看,他脸上竟有两道蜿蜒的泪痕。

“哭什么?”我帮他擦擦脸,两人蜷着身子并排躺在小床上,“长得比我都高了,传出去也不怕折了梅大当家的名头。”

“梅大当家的名头早就折了。”他苦笑道,“今日有多少人来看我梅家的笑话。”

我跟着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他忽然说道,“我在滨城呆够了。”

“我们倒是可以走,外祖母怎么办呢?”我劝道,“外祖父早就没了,现在你娘我娘都没了……”我说这句话有些不习惯,险些咬了舌头,“她年纪大了,身边没人可不行,再说还有爹呢,也得问问爹愿不愿意。”

说到这里,我们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今天忘了些什么。

竟是将我们的父亲忘了。

奇怪,今日兰香被抓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丈夫竟也没跟着吗?

我连忙起身穿上衣服,找到梅三告诉他帮忙照看外祖母,带着梅寒匆匆出门去了,我们用半个时辰跑回梅府,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我父亲的身影,与他一同不见了的,还有兰香带过来的那个坡脚家仆。

大事不妙,凶多吉少。

我又仔细找了找,终于鼓起勇气进了父亲跟兰香的卧房。

说实话这些年我鲜少进这间屋子,一来我七岁就搬出去了,二来七岁之前我也不过住了两年,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跟着街边做手工的师傅学着做了个风筝,是个燕子形状的,上面涂得花花绿绿,小孩儿嘛,都喜欢鲜亮的颜色,兴冲冲的回来想给父亲和兰香看。

那时候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她不喜欢我,我以为我做这些小玩意她看了会开心些。

结果我只走进这间屋子一步,父亲不在,她问我来做什么。

“给娘亲做了个风筝。”我一手举着风筝,把另一只因为磨竹篾而划得满是口子的手往后藏。

“我瞧瞧。”她从里屋走了出来,接过那风筝看了两眼,随后恶狠狠地投掷在地上,犹显得不够解气一般的踩了几脚,将那燕子的翅膀都踩碎了,踩得稀巴烂,“哪儿有彩色的燕子?你就是跟你爹一样,喜欢新鲜的!”

她将我狠狠地推搡出去,又将我的风筝也丢出来。

我手足无措的拿着破碎的风筝要哭不哭的时候她又打开了门,这次脸上带了点残忍的笑意,一把夺过我的风筝,“这么丑,烧了吧。”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烧的不过是张纸一般。

这次我终于哭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风筝燃烧带起的烟熏了眼睛。

“看见了吗?”她指着那堆灰烬问我,“新鲜的东西就是这个下场。”

那天我抹着眼泪回了房间,将梅寒的红色衣裳全都翻了出来,告诉家里的仆人以后不要再给二少爷准备红色的,让他穿黑的。

我怕了。

时隔多年我又来到这间屋子前面,梅寒见我许久未动,疑惑的拿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哥哥不让你穿红色的衣服,你怪不怪哥哥?”我忽然问道。

“不怪啊,这有什么。”梅寒还有心思开玩笑,也可能是怕我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儿故意哄我,“哥哥就算不让我穿衣服,我也说脱就脱的。”

我果然被逗笑了,拍了他一下让他别胡说,随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这门里面倒是与别的房间无异,一张刻着并蒂莲的木床,一张梳妆台,一张小桌子,一个木屏风。

空无一人。

父亲不在这里,我又往里面走了两步,确定里面没有人。

奇怪,父亲去哪儿了?

就算他白天不在家,这个时间也该在家的,父亲只要不出海,晚上是一定要回家住的。

一定是出事儿了,我想。

我们往外走,想着现在太晚了先回兰宅去,明日天亮了便去报官。

可惜我们还没走到门口,梅府的大门打开了,外面站着气喘吁吁的梅三,见到我们一把拉住我们的手,“快,快走!”他因为跑的急了有些结巴,“跟我走,兰香在狱中吞金自尽了,现在正在医馆抢救呢!外祖母已经去了,你们也快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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