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年前写文废话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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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之夜》由缓至急的前奏不绝于耳,洛基伸出手臂把手机拿回来,中途不忘努力保持住最舒适的姿势。
都是穆索尔斯基创作的最初版本,却不是他的手机铃声,而且只响了一小会儿。现在是下午五点钟,索尔还刚刚下班,就算是他打来的电话,也和那个尴尬的符号毫无关系。
艺术生懒得继续照顾自己的腰部,撑着一边扶手艰难地左顾右盼寻找声源,终于在隔着两排的观众席上发现了一位眼生的男人,他的眼窝深陷、鼻梁高耸而脸色苍白,正用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捂住嘴和话筒,和电话那端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应该是来观看彩排的主办方。洛基对这位同样把《荒山之夜》这类俄国民乐作为手机铃声的先生格外感兴趣,于是礼貌地等待对方小声讲完,站起身来整理好西装上的褶皱,才拿着琴从外侧薄而平的台阶走近他。
“刚刚的前半场排演得怎么样呢,先生?”洛基礼貌地率先倾身伸出右手。提琴首席需要独奏,穿的衣服难免比起他弦乐演奏来得花哨一点——领子上的两排深灰色亮片绝不是出于洛基本人的真实审美,这让他架起琴来总感觉怪怪的,而因此对方也在打量他的穿着之后轻易认出了他的身份。
“时间控制得超乎想象的好。只不过,贵乐团是否也有从不排演返场的习惯?”鹰钩鼻男人特地摘下手套与他握手,对方侧身收起手机的时候,洛基注意到他几乎雪白的头发都在脑后别成一束整齐的辫子。
海拉一定会喜欢这位先生,他想。说不定海拉会劝说对方把辫子剪下来展览,然后在解说板附上这位主办方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波澜壮阔的生平经历。
“是的,所有返场表演均为即兴。洛基·奥丁森,小提琴首席。”
“玛勒基斯·西蒙森。小伙子,无意冒犯,……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想必他也和您同样拥有相当不错的音乐品味。”洛基没忘记顺口吹捧自己学校的乐团。
“谢谢你,”玛勒基斯的笑容毫无恶意,搭配层层叠叠的抬头纹和锐利的目光,第一眼看上去威慑感十足,“他喜欢穆索尔斯基的一切。刚才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发现你回头了,很抱歉打扰到你的休息。”
“凑巧的是我也用它当来电提示。”洛基向他摇了摇手机,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官方的腼腆笑容。它在艺术生的交际关系上常常能帮上大忙,有时候还能成为领取超额零花钱的必杀道具。
“劳菲中校,以《雷神进行曲》闻名,却偏爱现实主义的民族风格。”男人的白发让洛基想到了父亲奥丁,相较于父亲没有完全花白的头发,玛勒基斯显得更年长一些。至于那位劳菲中校的名字,他在翻阅约城退伍军人出席音乐会的名单时并没有见过,洛基不动声色地思考如何与对方继续攀谈,最后打算把这个冒失的问题说出口。
还没等他继续问,对方就道了声失礼,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副银丝边花镜,仔仔细细地逆着舞台光束把洛基的脸扫视了一遍。
“奥丁森先生,我很期待下半场的独奏。你不介意我一会儿坐到第一排听吗?”
“不,当然不,西蒙森先生。”艺术生把劳菲和他的进行曲记在脑海中准备晚上再去详细了解,暗自庆幸对方没有给自己强行继续话题的机会,因为在缓步离去之前,这位彬彬有礼的老绅士又丢下一句自嘲,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他听。
“《荒山之夜》,还有没进墓园的人深爱着它的。”
散会之后已经超过下班时间一刻钟,索尔又刷新了一下洛基的推特主页,除了那张照片的转发量爆炸式增长。上班族拿出审阅合同的耐心翻看每一条评论,发现留言的很多都是女名,大家不是感叹他还活着就是求发带脸自拍,只有一条在其中格外显眼。
[Hela the Queen: Go eat, fat and die: ) ]
弟弟和海拉的关系比自己想象得要好。
索尔回忆起洛基三四岁还很胖的样子,但在此之前更加圆滚滚的形象都来源于家庭相册。还在他能清楚记事之前的某个夏天,洛基骑在打着赤膊看杂志的父亲脖子上,认真地研究盖在奥丁头顶撒了气的半圆形足球皮,而索尔盘腿躺在父亲的肚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弗丽嘉把这么有趣的一幕拍了下来,当然后面还有母亲恶意用水管把三人冲成落汤鸡的糗照若干。
霍根在离开办公室前终于磨磨蹭蹭地凑在索尔耳边,提醒他下次让小男友不要咬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才让自家上司终于恍然大悟,整个会议当中委托方投向他们的视线到底为什么如此诡异。对方并没有对索尔私生活问题纠缠过多,放弃了借此暗示施压讨价还价。虽然委托方这么做成功的几率非常之高,但最终还是谨慎达成了共赢的签约模式。
毕竟名牌上的“奥丁森”是索尔的金字招牌之一,它的效果完全可以让客户对那个齿痕视而不见。他从父亲的阿萨跳槽到对家约顿,还是摆脱不掉这个奢侈的累赘,如今可能还被它救了一命。
上班族继续刷新黑发小音乐家的推特动态,却在冷却下来的评论区刷出了一条意外收获。
[Fandral: I 've been there, the Kingdom of Pudding: ) ]
他只知道洛基的目的地和演出剧场,并不清楚小家伙在哪里下榻。索尔在待办事项里添加“饭后给范达尔打电话”一条,给他的亚裔秘书送上一个迷人的微笑,欣然离去。
霍根考量着自己的月薪,犹豫要不要在上司为爱情彻底陷入疯狂之前也跳个槽。
“你怎么肯发国难财了?”索尔把电话放在免提,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调侃弟弟精明的损友。洛基离开之后的伙食显著简化许多,虽然他没有在家里吃上几顿正餐。
范达尔那边非常嘈杂,听起来像是某个迪厅的外走廊,所以不得不大声说话,“洛基都有心情发推了,你们还能有什么亲情危机?”
“你们有所不知,他最近有了新恋情……”索尔卷起袖子,用海绵擦拭着碟子边的油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之后,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WHHHHHHHAT?”对面的范达尔几乎使出了喊麦的肺活量,“他和克里斯分手之后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你才下家。”被暗讽成渣男的索尔咽下一句脏话,但没忍住回骂。
范达尔明显是惊讶得说话失去分寸。平安夜那晚他受自己委托帮忙找人时曾经透露,洛基从来没有在感情问题上投入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索尔只是告诉他说洛基和男朋友分手,就立刻让对方意识到寻找失踪朋友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洛基在异地准备演出的时候邂逅了新的恋情?男的还是女的?学音乐的吗?爱吃布丁吧?”忽略索尔上句话引申义的范达尔可能跑到楼道里继续这个严肃的话题,在安静许多的环境里一口气问出了连串的问题。
金发男人把寥寥的几只碗碟送进洗碗机里烘干,放下衬衫袖子,把双手背在身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
对面沉默了很久,隐约有铁质扶手被暴力踢打的哐啷啷声响。就当索尔几乎等得要不耐烦的时候,范达尔疲倦的话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索尔·奥丁森,如果没开玩笑的话,那你给我听好了。我范达尔从不发国难财,但是我有权索要足够的精神损失费。”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索尔无声地笑了笑,让自己的回应听起来更加平静,“没问题,阁下。当然还有一个前提,是请您务必慷慨地在十分钟内把我男朋友拍照的咖啡厅定位发过来。”
“包在我身上,嫂子。”范达尔咬牙切齿,对金主礼貌地散发出了他最大的恶意,“钱可一分都不能少。”
即将流失大量私人财产的金发上班族挂断电话,貌似悠闲地冲了一杯意式特浓,感慨自己没有失去理智地凭借过量酒精来壮胆。他要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和洛基做一些事。
然后索尔拿起重若千钧的手机,找到了仍在外度假的弗丽嘉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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