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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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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彬温柔的像一阵风

BE预警

虐身虐心预警

-----正文-----

余承恩难得早睡却又被山里的蚊子咬醒,他不耐烦地翻看手机,屏幕上经纪人深夜道喜,最佳男主提名。他盯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下床赤着脚翻找出被酒店收起来的液体蚊香,看着黑暗中亮起的那一点点橘色小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俞彬。

他仰面躺在床上,在这样虫鸣鸟叫的夜里问了自己无数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余承恩心里明白,从俞彬和公司解了经纪约开始,他就已经一只脚踏出了‍‎‎‍‌娱‌‎‌‍乐‍‎‌圈‍‌。俞彬的愿望从一开始就简单的不可思议,一个麦架,或许还需要一架钢琴或吉他,就可以构写出他全部的梦想。俞彬名下的音乐酒吧在各个城市竖起招牌,一场场livehouse脱离了粉丝群体面向大众。余承恩只要下戏,哪怕只有半天假,都会坐着高铁跑到杭州的酒吧点一杯马提尼坐在卡座里听俞彬唱歌,卡座离乐池有些远,他只能在昏暗的光线里描摹着俞彬的轮廓。

十一点多演出结束他们俩会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这一路有很多家烧烤店,俞彬每次都得撺掇他一起喝点啤酒。余承恩喝了酒以后着实好玩,撒娇耍赖偶像包袱全丢光,赖在俞彬的胳膊上要背要抱。他们俩身量差不多,俞彬甩开他往前跑,余承恩跌跌撞撞追在他后面,追上了就打作一团,直到气喘吁吁打进家门。

他梦到过俞彬无数次,都怪相处的那七年太好了,好到以为这就是一生。他总是回望21岁的生日,他们突破暧昧界限的那个晚上,也总是回望即将迈入28岁的那个夏天,俞彬郑重其事地跟他讲:“我们退回朋友可以吗?也好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关系。”

余承恩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却一直记着俞彬通红的眼睛。

他是文艺片的宠儿,是大荧幕上细腻敏感的舞者,是犹疑自卑的哑巴,是身不由己的反叛者,他可以在电影里用舞蹈用音乐用武器与观众共鸣,却再也猜不到爱人的心思。

余承恩无能为力,跪在地上收起来的东西将将装满一个行李箱,轮子压在石板路上咯噔作响,没人送他。

他后来想如果自己不是跪在地上收行李,而是跪趴在俞彬的脚面求他,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后来想如果自己也跟着俞彬一起退出,在杭州教舞蹈,带艺考的学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俞彬认定的事谁能改变呢,就连他也没把握事情的走向。决定不续约的时候没和他说过,决定开分店的时候没跟他说过,决定分手的时候也同样毫无征兆。

俞彬温柔的像一阵风,可惜没人能留住风。

余承恩独自在通往三十岁的道路上猪突猛进,不要命的接戏演戏。他更偏爱边缘人物,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体悟能让他暂时忘掉高阶情感需求带来的痛苦。他耽溺于被摁在水下模糊声线的窒息感,过量的咖啡因使他失去了细腻的味觉,只剩辛辣和苦涩为他所知所感。他把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称为新型的替代疗法,用不起眼的切割伤口去置换往心口捅一把尖刀的冲动。

他当然不可自制地痛恨俞彬,和思念他一样多。

睁着眼到了四点,助理笃笃的敲门声赶走他刚刚蔓延起来的一丝睡意。助理肖琳与他刚进‍‎‎‍‌娱‌‎‌‍乐‍‎‌圈‍‌时差不多大,却比他那时候成熟的多,从一日三餐到服造整理照顾的无微不至,出门行李都不让他沾手,一门心思把他当小朋友对待。今天的戏对自然光要求很高,需挑着熹微的晨光拍,所以比平日早了几个小时叫他起床。

两人双双打着哈欠等着造型师化妆。小助理睡眼惺忪地翻着手机,提名的事已经在前一夜吵翻了天,矛头直指余承恩拍戏取巧,选的都是贴合自己性格的角色,容易出彩,其实并没有多优秀。她一边骂一遍又跟余承恩义愤填膺地讲了一遍自己是怎么从第一部戏就被他圈粉,看着他一步步转型,下定决心进军‍‎‎‍‌娱‌‎‌‍乐‍‎‌圈‍‌闯荡江湖,后来过五关斩六将终成自己少年时期偶像的助理。

她嘟嘟囔囔说着:“怎么就贴合角色了,明明现实生活里笑得又傻又憨还要装凶的没长大的小朋友。”余承恩瞪她一眼,她立刻闭麦,想了想又说:“我今天进趟城,找品牌给你定套衣服。越是骂我们越得让我女儿漂漂亮亮出现在他们面前!”余承恩白眼都懒得给她,睡眠不足使他后脑勺血管突突地跳痛,从牙缝里绷出个滚字实属不易。他在肖琳的威逼利诱下喝了好几杯红糖姜水,咽了两个白煮蛋,漫不经心地听着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一些状况。

“知道了,操心太多容易老得快!”余承恩牙尖嘴利。

“嘁,我不操心那你要上天了!我办完事就回来!给你带烧烤和啤酒!”肖琳在磨合的两年中早就生出了一套对付他的方法,雀跃着出了门。

今天的戏是一场群体谋杀,整部电影的核心情节,乡村教师的伶仃腰肢无知无觉地舒展在田野里,被田间干活的少年觊觎和勾引,衣裤破烂,细白的腰肢被掐到淤青。而无知的愚民喊着正义的口号扛着保卫下一代的大旗捆了他,叫嚣着伸张正义,他盯着躲在人群中的少年刚刚萌出的胡茬失神。这些所谓正义之士扒光了他的衣裤捆在宗庙一夜,年轻的教师做了许多无谓的反抗,从激烈地抗争到沉默地抵抗,直到没有人能从凌虐他的行为中获得快感。他被捆了手脚赤条条地浸入泥潭,烂泥沾染了明珠。而那个一开始产生恶意或爱意的少年,他的构陷与唾弃作为一根导火索引爆了潘多拉的盒子,却再也摁不住几近疯魔排除异己的其他人。他在这场为了纯洁与正义的献祭中彻底疯了,在未来的某一天清晨跳下泥潭去够那个最初象征着爱与美的符号,在缺氧与失温带来的幻象中,他的老师托他上岸。

拍摄很顺利,意外出现在喊了卡之后,演少年的小演员在凉水里抽筋,余承恩本来快要爬上岸,听到惊呼又游回去拽他,使劲去踩脚底下软软的淤泥,想找个着力点把他送上去,可是几场推举拍下来他本就精疲力竭,从真实的挣扎与演戏相比更令人难以招架。他咬牙切齿地想现在的小孩为什么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又壮又沉。岸边的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把小演员拽上岸,又是按摩又是裹毯子,现场一片手忙脚乱。

是执行导演最先发现的不对,冲进人群大吼:“小余怎么没上来?”边吼边踹掉自己的鞋跳进泥水里捞。呛了水的青年演员这才哭叫出声:“哥哥好像没力气了。”

助理在回组的车上吃着烧烤翘着脚对着旁边的人大吼大叫,发表着对老板的忠诚与愧疚,赌誓自己不会再给他做间谍了。俞彬削好个苹果塞进她嘴里没好气地说:“烧烤都堵不住你的嘴。”

俞彬这两天总是做噩梦,醒了又不记得梦的内容,没来由的心悸。他一心想着要远远看余承恩一眼,买了机票飞抵云南。他来的突然,红眼航班落了地才发觉自己无依无靠,不知拍摄地点亦不知拍摄时间,只能给自己安插的“奸细”打电话。肖琳一大早惺忪着睡眼接了电话,吭哧半天也难与操着一口本地方言的出租司机讲清剧组的具‍‎‎体‌‌‍‍‎位‌‎‎‍置。她只能即刻找了个由头紧赶慢赶去市区接他。这位远房表哥走后门给她安排了工作,也的确常发微信问她余承恩的状况,她给的答复一向是开朗活泼拍摄顺利,但是他真正到剧组来是第一次,助理愁眉苦脸地发愁把俞彬藏在哪能不被老板发现然后被杀头。

俞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给她削了个苹果就开始专心地对付手里的两个大石榴。刺耳的警笛声从后面逐渐逼近,随之响起的是车内的手机铃声,两个人对视一眼的功夫,俞彬眼见着救护车从车窗外呼啸而过。

“吓我一跳,这干嘛呢!”小助理抚着心口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是跟组的实习生打来的电话。

俞彬心里的不安随着渐行渐远的警笛声愈发强烈,抢了她的手机摁了免提,电话那头的实习生哭到讲不清话:“姐,老板他,他出意外了。”俞彬努力控制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只是砸到哪里,打手势示意司机开快点:“你别急慢慢说,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挤不进去,好多人挡在我前面。”

俞彬贴近手机努力分辨着听筒里来源不明的声音:

“你们都站远一点啊!”

“呼吸有了吗?”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啊!”

“心跳好像没了!”

“AED!!快!!”

…….

那边不知什么原因断了线,俞彬徒劳地攥着手机往自己耳朵旁边摁,即使听筒那边再无声息。

他抬眼看向自己的远房表亲,女孩眼里已经蓄满了泪,连声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追上前面的救护车。俞彬木然地把电话递给她:“给导演打电话,问清楚。”

手机递出去了,手却无处安放,他抠挖着长在甲床侧的倒刺,直到见血。

导演的电话没有接通,助理立刻把电话打给相熟的摄像,摄像急到狂飙家乡话:“小玲,我正找你呢,你没在现场吗?真是造孽,我说了要拉着威亚下去,个婊子非说池子浅不需要拉,这样效果好。我看效果蛮好,可人拍完就沉辽底,蛮危险!你赶紧过来现场,别忘辽给他屋头人克个电话。”

“我马上到了陈哥,车都到跟前了。哥我拜托你千万别让群演拍照摄像。”肖琳不清楚现场的情况,慌乱中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片场照片不能流出的规定。这部电影余承恩拍得太辛苦了,山里到处是蛇虫鼠蚁,潮气重昼夜温差又大,这四个多月的辛苦不能功亏一篑。

“诶!别拍了!说你呢!把手机放下!”摄像答应下来大喊着制止在现场举着手机的人。

俞彬掐着手心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甚至已经能看到远处停靠在路边的救护车和围起来一群人,坑坑洼洼的路面使腿上的石榴籽颠了出来,撒了一车厢,像人鱼的血泪剔透莹亮。

医护人员拖着担架冲进人群,呜呜喳喳的人这才散出一条通路,余承恩就毫无声息地躺在乱七八糟的草地上,任人摆布,他只穿了一条及膝的短裤,满身沾满了黄泥水。

俞彬下车了疾走几步看到这场景,膝盖发软差点跪在地上。他眼前的世界变成一场慢放的独角戏,唯一的男主角是躺在舞台中央的余承恩,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嘈杂的虚影。脑海里那个爱干净爱漂亮的小朋友竟无法和倒在地上的单薄身影重叠,这使他绞尽脑汁地回想上次见到余承恩是什么时候。他用了两秒钟倾倒了分手这两年以来的记忆,惊觉自己竟然真的狠心到再没出现在任何与他有关的场合,即使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离开过爱人。

作为公众人物,余承恩的消息对俞彬来说唾手可得,无论是那些新闻、广告、电影、采访,还是每一个助理单独发给他的视频,他都仔仔细细的看。镜头里的他明明一直那么快乐昂扬,那些盯着投影上红润嘴唇自渎的夜里,俞彬甚至暗自嫉妒过岁月对他的厚待。

“心跳还是没恢复,快,肾上腺素0.2mg静脉推注。”

医生的叫喊拉回了俞彬的意识,助理正扥着他的胳膊往前横冲直撞,他踉跄着跪倒在余承恩脚边,他能看清他因缺氧而青白的脚趾,能看清因重重按压而下陷的胸膛,他的所有感知都系在一人身上,情绪却空白而茫然。

“有了!”趴在他胸前仔细聆听的医生发出短促喜悦的低吼,现场近乎凝滞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围观的人又哭又笑。

俞彬趁着医生拿呼吸机的档口膝行到他的身侧,躺在地上的人嘴唇微张,口鼻皆有未擦净的呕吐物和血沫。他拽着自己的袖子想把他的脸擦一擦,却被医生挤到一旁,手撑在地上,手上的血口子被沙得发痛。

“搭把手把他抬到担架上。”隔着一层口罩的模糊指令不带任何情感。

俞彬不知道自己哪里横生的一股气力架住他的腋下往担架上拖,被迫耸起的锁骨在皮肉上凹出一道水痕。他躺在蓝色的担架上,像飘在河面上的薄冰,纤细脆弱。那些腰间背上本应是刻画到见骨的伤痕晕在青白的皮肤上,竟未能将之添一丝血色。

俞彬竭力仰起头大口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崩溃。

医生扒着救护车扭头喊:“来个人跟车。”俞彬抢在最前面,把准备上车的助理推了出去,嘱咐道:“马上把他的证件都送到医院,电话联系。”

“是不是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就没事了?”俞彬把余承恩因为颠簸垂下的手塞回床上。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但缺氧也可能对他的大脑产生影响,现在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如你所见,那个水潭又很脏,如果污水引发了肺部感染可能需要切开气道。等到了医院再看看吧。”

俞彬克制着自己干呕的欲望,医生冷静理智的声音像一把锯子在他耳膜上滋啦滋啦地响。

抢救室的灯亮起,俞彬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痛苦地挛缩。他被医生话里话外的可能性劈开:如果呢?如果这是最后一面,最后一眼。

思及此,所有之前被空白与茫然遮盖的情绪都齐齐翻涌上来激得他奔进厕所呕吐。他几乎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掏出来翻个面再塞回去,吐到最后只有绿色的胆汁。

他想揪着所有应当为这场意外负责的人的领子把他们的头摁在水里让他们尝尝窒息的滋味,他甚至开始痛恨余承恩救起的那个半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他,余承恩不必承受如此痛苦。俞彬胡乱抹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通红的脸,用水洒花了镜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拿着一面镜子撒气。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肖琳送来了身份证和一些衣物,抿着嘴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讲。俞彬在卫生间收敛了所有戾气和丧气,耐心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今天是我叫你出来的,应该怪我。”女孩看了一眼抢救室的大门,答非所问:“哥,老板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失眠吗?”

“他啊,没有睡够的时候,你怎么这么问?”

“我也没听他说过他会失眠啊。”她愣愣地看着俞彬,从包里掏出来一瓶药,“我刚刚查了一下,这是安定。”

露水深重,俞彬推开房间门,铺面而来的潮气几乎搡了他一跟头。他没开灯,借着月色坐在靠床头一侧,打开了床头的小抽屉,一个个小药瓶骨碌碌地响,俞彬拧亮了台灯。

米X平,佐XX隆,XX安定,地X泮。俞彬一个一个把他们摆上台面,有的瓶子几乎空了,有的还未开封。他甚至可以想象余承恩躺在这里,在黑夜里闭着眼睛捕捉睡意,被逼到不耐烦再从床头柜拣出药吃。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瞒过了所有人,没有人舍得怀疑他。

地上散落着最近几场戏的剧本,他的剧本从来是被画得写得乱七八糟,像小学生总爱在课本上画小兵大战。俞彬从前点着他鼻子嘲笑他,余承恩就会故弄玄虚:“哼!不要对我的领域指手画脚,是你不懂演戏!”

他滑到地上翻找着今天的剧本,一抬头发现有一本好整以暇地躺在茶几上,他伸手去够。打开扫了几眼他的手记。

-抗争?

我没有做错。

求生意志。

-被击溃?

太疼了。

我爱着推我入水的人。

明明笔迹潦草,前言不搭后语,俞彬却好像从凭空抓住了一些线索。他只需要最后一步来求证自己的设想是否真实,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俞彬凭着大致方位深一脚浅一脚绕到了上午的拍摄地。那里还留着一些装道具的空箱子,大敞的箱口在暗夜里与他对视,水潭被雨冲得更脏,水也涨了一些,几乎漫到俞彬脚边,像一张贪婪的嘴巴随时准备吞吃他的鞋袜。俞彬垂着眼帘观察着水面的涟漪,他脱了鞋撑着湿滑的岸跳了进去。

水没能没过他的口鼻,甚至连肩膀都在水上,他试探地跺了跺脚,脚下淤泥虽软,却远不致使他深陷。

他的脑海里终于构想出另外一幅画面:

水中的人旁观着岸上忙乱,松了全身的肌肉,任黄泥水灌满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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