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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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当天影视业内按惯例要联合办个晚会，三合作为主办方之一排场也搞得很大，主要是新上映的这部剧口碑和热度都很喜人，投资制片各方都赚得盆丰钵满自然满意。郑淳溪作为网剧的顶梁柱早就被各家公司预定了晚宴上的会面，再三叮嘱三合一定要把人准时带回来——照理说他还在国外拍戏，今晚出不出席还是个未知数。何况，他和余嫣……之间近来的关系发展也不如以往让人宽心，杨闵接到同行高管的电话时也都没有把话说得很绝对，只是态度温和地周旋：“嗯……我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现在凡事都得她亲力亲为，包括给郑淳溪打电话也是。中间少了余嫣这座联通往来的桥梁，对杨闵来说自然难办许多，毕竟，从一开始，她的好闺蜜是为了郑淳溪才入股她的公司的。不过还好，年底分红大概能让她开心一些，但杨闵也有忧虑：年底分红真的能让她开心一些吗？

不止是他们影视公司在积极筹备，陆允和余嫣夫妻俩也都对这次晚会格外上心。或许只是陆允。自从接手余氏集团下的酒店产业以来他就一直想朝娱乐业方向扩展人脉，何况他的妻子在这圈子里也算熟人，所以他今晚携美眷盛装出席跨年晚宴，为的就是事半功倍。

余嫣还是厌恶他的做派，典型的商业人士的做派。虽然她爸爸也是这样，但没人能比陆允更让她觉得心气不顺。那样端着酒杯和他的同类如鱼得水地交谈的样子，觥筹之间谈笑风生地隐晦定下动辄上百万的生意，或许旁人会觉得陆允能力出众令人敬佩，但余嫣只是不喜欢他这样。

“你就不能在我旁边安静地待上两秒钟吗？”她礼裙裹身端着香槟在好不容易的一个谈话间隙里不动声色地对丈夫说到。

“……”陆允有些意想不到地转过头看着她白皙娇艳的脸蛋，俊朗眉目间有些微微动怒的情绪。换做以往他一定会立马就生气了冷下脸来，但现在他还有耐心。他抬起纤长手指轻抚了一下妻子的下颌：“我弄烦你了？”

轻声温柔，跟以往真是判若两人。余嫣放下酒杯后又正色地低着头和他说了些什么，陆允只是毫无推诿地点着头应，揽着她的腰把脸渐渐埋在她细瘦的脖颈间，像是在亲吻。

杨闵一下子回过头，不太敢看了。身旁梁云贤被她在桌下抓住了手掌，于是从和其他客人的倾听中转回头来看她：“怎么了？”

杨闵低声问：“咱们要不要去下嫣那桌？”

梁云贤思考两秒，抬头朝他们身后的方向看过去：“为什么？陆允不是陪着她吗？”

“那顶用吗？”杨闵不放心地问，又捏了下梁云贤的手臂，“而且到底是谁把他们的座位安排到那去的？”

“我。”梁云贤平静地低声答道，面不改色端起手中白酒喝了一口后才又补充，“陆允找我帮的忙。”

“……”杨闵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转头看着那桌位高权重的老古董们，“他还真是时时不忘生意——”

“不然呢？”梁云贤的语气听不出是真心解释还是暗讽，“他本来也是商人。”

杨闵清澈眼眸盯着余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放下餐巾准备起身：“不行我得过去跟她谈谈……”

梁云贤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毫不费力地把她按下来：“等会儿。”杨闵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理由，结果他只是低声说了句：“再陪我一会儿。”

杨闵又看着他手里的酒杯：“你别喝了。”

梁云贤乖乖放下。杨闵又问他：“郑淳溪到底回不回来？”

“我怎么知道。”梁云贤看了会儿她担心的神色，稍稍想了想问到：“话说他和余嫣最近怎么了？”

杨闵一下子转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谁？陆允？”

梁云贤知趣地把声音放轻很多，字字分明地：“郑淳溪。”

“……呃，”杨闵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次是真的放下餐巾准备离席，“你让我去问问情况再回来告诉你。”

梁云贤张开手掌放她走了，等她连指尖带人都一并离开，他才又把那杯还剩一半的白酒给端了起来，送到唇边。

“你还好吗？我是说seriously——”杨闵和同样提前离席的余嫣一起走到了一间空旷的休息室，她看着脸色仍然不太好的闺蜜，担忧地问到：“你还好吗？”

余嫣闭口不谈，偏过脸后转而对她说了另一句话：“我对郑淳溪终止协议了。”

“……”杨闵也不能说完全惊讶，“我猜到了。”

余嫣和她站在窗边没有说话，杨闵就又问了一句：“他同意了吗？”

“不需要他的同意。”余嫣像是打定主意今晚上就要答非所问到底。

从合同条款来说确实是这样，杨闵无话反驳。但是从人际相处来说：“可你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这样好吗？”

“我给了。”余嫣这次答得很迅速，但语气仍然低沉失落，“我问他什么是最重要的。”

一听到那问杨闵心理预期就不太好：“他怎么说？”

余嫣只是左右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OK，那看来确实不怎么好。杨闵也不知道该接什么了，余嫣看着她又开了口：“我知道他今晚要来。”言语间情绪放松了些，但还算不上开心，“所以你是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杨闵一愣：“不，不是……”她想说自己就是来关心一下好朋友，但转念一想余嫣说得也有道理，“他来不来得了都还不一定呢……这个点了也还没到。”

余嫣抿着唇轻轻笑了笑，低声回了句：“忙嘛。”

杨闵突然想告诉她和郑淳溪之间的决定或许做得冲动了一些，刚要开口时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响并且打开。

“嫣？”陆允神色有些疑惑和担心地看着她，像是刚才一直在找她在哪儿，“跟我过来一下，万影公司的罗董事想见见你。”

余嫣和杨闵了然地对视一眼，然后先行一步提着裙摆走出了房间。杨闵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到了宴会大厅才看到一身正装的郑淳溪已经端着高脚杯和众多投资人、发行方、导演、监制、以及其他几位有身份有背景的演员站在一块儿接受表扬了。

下了酒桌的梁云贤也过来找到了她，问她和余嫣谈过了？杨闵从路过的服务生手捧的托盘里也端起一杯巴黎之花，微微皱着秀丽眉头回到：“谈、是谈了。”喝下一口又继续道：“只是陆允把她中途叫走了。”

梁云贤一手揣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扶着她的腰，看着不远处礼貌微笑的郑淳溪低声回了妻子一句：“人事业有成的小年轻都赶到这儿来了，陆允能没有危机感吗？”

杨闵端着香槟话音有些愤愤不平：“嫣都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他还想怎么样？”

梁云贤弯着英眉俊眼带她走向另一边的会客桌，边走边说到：“人可能是回了。”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心倒不一定。”

杨闵心中惊讶但又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梁云贤笑眯眯地：“我有眼睛。”

“So?”

“也有脑子。”

所以他会看会思考。杨闵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以为梁老板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呢？”

梁云贤从她手里拿过香槟浅浅喝了一口，清俊五官上还是带着淡然的笑意：“朋友另当别论。”

论时间，郑淳溪到达宴会已经是晚了。但这也是他跟剧组沟通很久才提前杀青马不停蹄赶回来的结果，他男二的戏份本来还剩两天，今天辛苦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加班加点，一口气拍完了就拎着行李飞回了国，衣服和妆都是在飞机上换好的，一到机场立马被送到了这儿。

距离他原本说好归国的时间，其实只晚了一个多月。但就是这说长不短的一个多月，让他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三合是通过经纪人转达的他，“今晚有个圈内人的聚会，你能去就去吧”。郑淳溪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他知道姐姐也会在。但最后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还是决定风尘仆仆地一路匆忙赶到那里。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晚会临终他们才好不容易打上照面，余嫣纤瘦裸露的肩上搭着黑色的羊毛披肩和陆允的西装外套，戴着闪耀婚戒的纤细手指伸出来和他友好疏离地握了握。郑淳溪几乎不想放开。

这会儿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余嫣就在口头上又把中断续约的事对他复述了一遍，正式地、认真地，客观理性地最后一次对他阐明决定。郑淳溪足够知晓事理，懂得在这样的关系结束时不对身世显赫的金主过多纠缠。他听话地同她告别，在谈到之后他们会不会就此形同陌路的时候他还体贴地对姐姐说了一句：“没关系，对您，我随叫随到。”

像是安慰，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内疚。他很想开口说：姐姐，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但话抵到嘴边，他怎么都说不下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放手吧、放手吧，反正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让姐姐为难。他在今晚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伪装和保持外表的平和冷静，但只要再多看她一眼，他的所有防御就可能功亏一篑。

郑淳溪深深呼吸着转过身闭上了热流氤氲的眼睛，余嫣在他身后试探地无奈地轻轻唤了他一声，但和同行交谈完的陆允站在不远处的通道上打断了她：“嫣儿？”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掠过半个空旷大厅的上空捕捉到她，是有些催促的语气。她该走了，他们都该走了。宴会上已经没剩多少贵客，有的只是些求而不得的迷路人。

余嫣转过头对陆允回了句：“等等。”然后她提起礼裙长长的下摆前进了两步去追已经走远的郑淳溪，在要追上时又更大声地唤了他的名字一次：“郑淳溪……”

他颀长瘦削的背影在她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俊朗的脑袋微微低垂着，也不回答她什么。

余嫣更像是在澄清或者是解释：“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你。”低柔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郑淳溪回答的声线像是从没有这么失落地低沉过，混合着一些沙哑隐约的哭腔：“……我知道。”

他在极力地忍耐，而且他就要走了。余嫣有些无奈地低声叫他：“小溪……”是不想让他对她有恨，就这么不欢而散往后再也不见。

郑淳溪最终缓慢地转过身看她，清澈湿润的眼眸闪着头顶璀璨明亮的灯光，仿佛有一颗颗锋利的水钻在他的眼里流动闪烁，余嫣觉得心都像玻璃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她娟秀的细眉微微地皱着：“你不要怪我…”

郑淳溪低着目光注视她良久，张开嘴唇低声回到：“我不会。姐姐。”

——我永远爱你。最后这句他压在了心口没说。

然后他们真的要就此别过了，陆允也穿过大厅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身体把她带出酒店大门。郑淳溪去的是停车场的方向。同一条铺有红毯的走廊，两路人渐行渐远。而在他们都离开后空寂的厅堂里逐渐熄灭了灯光，不久楼外的悠远钟声也终于响了起来，伴随礼花震耳欲聋的飞鸣。

新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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