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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醋鱼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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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千丈,谁非痴人

-----正文-----

【14】

“啊——”

甜软的哭叫散去,屏风后哗啦一声水响,皇渊抱着人从一只大浴桶里走出来,替他擦去身上淋漓的水珠,转过画屏,俯身将情人放在了蓬松而温暖的被褥间。

稣浥犹在回味着情动的欢喜,眷恋着爱侣的体温,眼梢里看见他想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扯住了皇渊随便披在肩头的浴袍。

“皇渊……”

关切的蓝眼睛凑到近前,凝神望着他:“稣浥怎样了?还好吗?”

这一次弄得并不很重,温柔缓和的欢愉还残存在身体里,稣浥夹紧身下锦被,双腿蜷缩着绞了绞,具体如何,又有些说不出来。

年节将近,胎儿也大了,为防有什么万一,两人没留在山中别墅里过年。家中没有那么好的温泉水,皇渊就弄了只足可容下两人的大浴桶回来,每晚烧好热水让他沐浴放松,有时也会像今夜一般,进来帮他疏解欲望。

稣浥嘴唇轻颤着,越是临近产期,身体内不能言说的渴求就越难以压抑。他刚刚经历一次情潮,体力不支,慵懒得一点点也不想动,可那处却仍在怀孕的作用下隐约还想要些什么。皇渊半晌不得回音,看着面前湿漉漉的双眼,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把手探入他胡乱裹着的衣摆下头。方才还被使用过的‌‎‍‍后‎‌穴‎‎‌‍尚不及合拢,入口靡红的软肉微微有点肿了,被手指一擦,瑟瑟翕动了几下。

“你还想……”鲲帝意犹未尽地轻声问。

稣浥狭长挑起的眼梢如敷了胭脂,望着他泛起水光:“不知道……帮我。”

北冥皇渊转着手中的水火保定,沉默一阵,却没去拿床边收藏的玩物,反而是将那对珠子在掌心捂暖了,小心翼翼推进高热缠绵的‎‌‌‍蜜‌‎‎‍‍穴‍‍里。即将迎接生育的甬道松软多汁,温顺地任由疼爱,两枚珠子沉沉压在腹中,繁复的纹路嵌入肠肉,被人用劲力一激,立即微微震动起来。稣浥惊喘着软在了枕上,金肢痉挛地揪住了锦被,红彤彤的眼角噙着崩溃般的泪花。

皇渊拂着他隆起的小腹和沉重的腰肢,一面感受内中颤栗,一面调整着异物的节奏,弄好了,才在稣浥唇间轻轻吻了一下:“含着这个,我让它慢慢动,也许会好受一点。”

暗格里的奇巧淫器便已足够令人意乱情迷,更何况是换上了对方从不离手的随身之物,那两只小球在身体里作弄着,倒比肌肤相亲的欢爱更让他赧颜。稣浥又臊又爽,明知他有心戏谑,还是被腹中适宜的震颤勾得呻吟不止,软了身子,主动将自己送到恋人的爱抚下。

皇渊引了他的手来到身下,压着细腻柔软的掌心裹住自己胀痛灼热的器官,半哄半牵着又弄了一次,感觉怀中的人不再那么躁动难安了,才相拥而眠。

这一晚已是腊月二十九,窗外静谧的深夜里,簌簌细雪,翩如碎珠。

一场雪极大,到三十清早却停了下来。晨起他们便觉得窗纱上透着些不寻常的明亮,推门窥看,已是萧萧索索,天地皆白。

积雪压垮了一段花架,八纮稣浥扶着腰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皇渊奔出去,跑进后院去收拾精心呵护的花木,若非自己喊了一声,只怕鞋子都忘了穿。小径上本来晴雪如绵,完璧无瑕,也被他踩出一串凌乱的脚印。稣浥摇摇头,披了氅衣,拿一件皮毛斗篷出去,按在他肩膀。

皇渊转过脸来,捉住他微凉的手暖了暖:“快回去,你有身子,不能受寒。”

稣浥看他眼睛底下白净的皮肤也被冻出了两道红痕,未免好笑:“你就不冷?”

“我有武功——”他争辩了半句,终于还是妥协,“待我将这一处扶起来,就回去。”

稣浥点了点头,退到门边等他。两人饭后添了衣裳,才又出来将花圃里的植株一一拾掇整齐,另用瓷翁收了緑萼梅上的雪水,留待来年烹茶之用。折腾许久,满园新雪也乱了,池塘里浮着冰花,晴日一照,水晶琉璃一般。稣浥裹在皮裘里,懒洋洋抱着手炉,问他要不要扫。

“罢了。”北冥皇渊摸到他毛茸茸的褂子下,拉着手取暖,见身后碎玉乱洒,倒也颇有意趣,笑道。一时又不免感慨:“年节第一场雪,可惜到才一夜就停了。”

海境从不落雨,自然更不会下雪,年少时说好的江南烟雨,百里点苍又因腹中意外造访的小鱼儿暂时搁置,尚来不及完成。稣浥心知他是可惜没亲身体验昨夜落雪,劝道:“雪景总会有,下次正好同行,何必急于一时?”

皇渊听了,深觉有道理,这才拥着人回到房中。

晚间以酒洒地祭祀过故人,说是团年饭,其实只他们二个,除却桌上略丰盛些,跟平日并无太多不同。之前从外头买了各色花样的一盒点心,皇渊揭开盖子,拿了一块出来,又愣了下,握在指尖若有所思。

“如何了?“稣浥向来仔细。

“这素心软——”皇渊眨眨眼睛,见人面露疑惑,顿了一顿,他待稣浥一向坦荡,终于还是不愿有所欺瞒,“只是想起前年俏如来带去玄玉府的甜品,还有他那时说,海境的下一个年节,恐惊不会平静。”

去年今日,海境内战的余波尚未平息,无数人的生死犹在未定之天,亦没有谁用心去庆祝新年。再往前推,则是暗流汹涌险境,他们一个坐在楼阁宫馆,面对满桌佳肴,琉璃灯火,半真半假地感叹着人世聚散,动如参商;一个独饮在乱石荒草下,手中只有一坛冷透的酒,身畔无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那一年……”八纮稣浥拿起一只杯子,久久未曾递到唇边。

鳍鳞会物资有限,每逢年节仍会遵循民间习俗好生闹热一番,只是那一年寒冷的关外,纷繁往事和半生筹谋都随着辛辣冰凉的酒液在心尖凝滞,天地间仿佛有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将他同耳边真诚平凡的欢声笑语隔绝——那喧嚣和热闹里本不该有他的位置,因为知晓在将来的某一日,此刻这些相聚笑闹的人,有些再也不能笑,有些再也不会如从前一般笑。

浅灰通透的眼眸闪动忽又沉默,北冥皇渊跪坐起来,欠身握住他的手,只让一缕体温顺着肌肤无声沁入心头。

“我无事。”稣浥抬头让他安心,又低下眼睑,温柔抚摸起衣衫下颇显臃肿的腰身。

产期临近,最近他时常思索,也许正是这个孩子的存在令他总难以轻放往事,却又在同时忍不住憧憬那些曾经一度不敢奢求的美梦。生命的力量是惩罚亦是宽恕,是重担也是救赎,前路尚不知因果,但至少这一次,他和他挚爱的人都不会再孤独。

除夕夜里,他们在暖阁里设下小宴。

两人相对而坐,皇渊饮着酥茴醉,稣浥不便,只陪他一小杯屠苏酒,又从桌上那盘醋鱼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肚肉,剔去鱼刺放到皇渊碗碟中。北冥皇渊乐呵呵地接了,也舀了一匙鱼羹给他送饭,言语间不免又提及昔年情况。

皇渊鲲鳞覆体来得太早,自幼受到父王北冥宣忌惮,并非年节时分皇城宫宴里的常客。后来身边多了稣浥陪伴,更是连有人请的时候都不爱去了,托辞躲在自家宅邸。有几年反倒拉了胞弟流君和稣浥在玄玉府内私设家宴,亲密之人相聚小酌,欢颜笑语其乐融融,不够热闹,反见真心。

还有两年流君抽不开身,他索性带着铅十三鳞偷偷跑去稣浥家中所在的波臣村落,前任宗酋夫妇见小王爷造访,自然捧出最好的饭食款待。彼时皇渊尚不能懂这背后隐藏的无奈,只是喜欢平凡人家血亲团聚的温馨,心爱之人陪着过年守岁,床榻不如玄玉府中柔软舒适也无妨。

“记得那年你们村头放焰火,有银鱼海蜇,还有水母。”皇渊回忆道,英俊的眉眼里笑意盈盈。

其实皇城里过年,哪一回不放焰火?鲲游鹏举,凤舞龙翔,流光溢彩照亮半个夜空;即便是在玄玉府中,铅老也会特意准备些鳌鱼水族之类的给他们玩耍。海境生火不易,鞭炮烟花是稀罕物,可供给贵族取乐的,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比波臣村子里的精致奢华。他独惦记那一次,不过是因为那年心意初定,稣浥点着了引线,跑回来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被他揽住了腰肢。

稣浥笑他几句,又叹:“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

“我头壳又不差,当然记得。”皇渊说得理所应道。

稣浥好笑,正思索要不要揭穿他,却见皇渊又饮了一口酒,低沉的语调里隐含感伤:“倒是后来,稣浥不在,流君也不在,即便大皇兄领着几个皇侄年年跑来玄玉府。年节,依旧日渐无味了。”

他夹了只虾仁给他,一时语塞。

“关外的年节——冷吗?”他又问。

稣浥一愣,半晌,静静点头。

即使生了火,关外的寒流也难以染上年节的热络,又或者是从分别的那一年起,他就不肯令自己置身于类似的温暖。荒城边地,月寒酒冷,通体冷彻使人保持着清醒,唯有胸臆间一团执拗的火种燃烧着不甘和决绝。年复一年,他以为那火已将过往付之一炬,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心揭破了谎言——他只是不敢再去妄想,妄想此生还会有这样一个年节,同他对酌小饮、依偎相守。

“十多年了,团聚不如不聚,年节不像年节。倒是今日,总算有了些过年的样子。”皇渊天性大度,烦心琐事少萦于怀,纵使谈及昔日种种,亦比他多了几分潇洒宽和,不多时又说。

“有吗?”

“当然啊,有你,”北冥皇渊歪了下筷子,拿嵌着青色小海龟的一头指指他,又转过来点点自己,“有我,还不足吗?”

他说得真切坦率,言辞间有心引导自己暂放过往的沉重。稣浥知其用意,低眉缓缓笑道:“不过两个人,铅老都不在。”

“铅会回来。”皇渊意味深长看着他,期盼的眼光明亮如星辰,“再说今后,可不止你我。”

遥遥传来噼啪声,西湖边也有人放起焰火,青黑夜幕和泠泠水波中同时挥洒万紫千红,晃得天地明亮如白昼。

他们携手出去逛了一会儿,但见绚丽的华光之间远远夹着一带曲折的银霜,如白索素练分隔山水。稣浥看在眼中,默默揣度了一下方位,问道:“那里可是断桥?”

皇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断桥残雪,也是西湖十景之一。”

他沉吟一阵,声音里不乏感怀:“……亦是’断桥相会‘的所在。”

话不用说尽,皇渊心下了然:“稣浥是想起了锦烟霞?”

置身鳞族争斗的漩涡中心,他们可以不熟悉《白蛇传》,却绝不会不知晓锦烟霞和青奚宣之间那段纷杂交错的纠缠,更不可能遗忘那个异族魔女毅然舍身,为海境挡下灭顶灾劫的悲壮。

“我只是想起,那时候她确实救了太虚海境,”稣浥轻叹,相忘江湖并不能涤净指尖残存的血色,不论那些刻入骨髓的沉重是罪业或是迷障,他们都不会后悔此生选择的路,“可救了万千生灵一时性命——海境千年积累的顽疾,仍只能由鳞族自己修正,也只有逐渐领悟的鳞族子民,才能决定太虚海境未来的道路。”

“我明白,”曾经百思不解的话,兜兜转转半生才终于得以清晰,北冥皇渊亦知晓他身处江湖,还会牵挂的是什么,在氅衣下捏了捏那只鎏金色柔软的手,“那火光不灭,你可以放心。”

稣浥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释然了。数十载奔波已有了答案,纵然尚有遗憾,到底不可两全。

“这世间,总有痴人。”末了,他只是叹道。

皇渊替他看着路,闻言一笑:“若无痴人,怎得因果?”

稣浥回顾相视,正撞见他碧蓝的眼睛。身后的焰火忽而如苍龙云卷,腾上夜宵,照亮了身畔之人俊朗华贵的面容。

他蓦然记起,年初悄然离开海境,他们走的正是金雷村残损的密道,踏入中原的第一眼,只见昔日闭塞淳朴的山村已化作一片泽国。浩瀚水脉无边无际,为情执着、大爱大恸的白蛟和悲怜万物、点化众生的僧侣俱消逝在这连接天地的温柔的碧蓝水色里,爱恨情仇随风化雨,尽付沧海桑田。

他们站在龙涎口的废墟上,那一刻二月早春的细雨濛濛洒落面额,纤长微冷的风吟里隐约飘荡着一丝哀悯,一息长叹——一时间他顿觉曾经声声追问不过苍白虚妄。追逐求索,即便只为了这脆弱如泡沫的一刻,此生也已值得。

爆竹声动,身穿簇新花袄的孩童提着鞭炮在雪地间追逐嬉戏,笑闹不绝,冻得耳根手指个个通红。腹中小鱼儿似乎让外界声音吵得睡不好,很不高兴地踢腾抗议起来。稣浥无奈,赶紧拉了皇渊的袖子催人回去,向熏笼里加了些清心凝神的香料,胎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二人点灯焚香,关起门来守岁。稣浥怀着身孕,没熬至五更就有些睁不开眼,靠在情人肩头懒洋洋打起盹儿来。这个新年得来不易,他实在不想就这样一觉困过去了,打起精神问皇渊可许了什么愿。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梦。这个梦,如今已经实现。”皇渊将他抱在怀中,心满意足地轻轻摇晃,“若说还有什么,只希望年后这孩子平安出生,我们一同教他读书习武,带他走遍九界,看尽天下风光。”

他眯起眼睛听着,嗅着他胸膛如海水般沉静而澎湃的气息,似鱼儿游进了罐子里,半生沉浮与抗争终回归一隅安歇之所。

朦胧中,八纮稣浥曲起嘴唇笑了一下,柔声应道:“我心亦然。”

从除夕那日,北冥皇渊就盼着再落一场雪。可惜吴越不似北地,非但一直不曾下,到了初三天晴气朗,连积雪都化没了。

皇渊深感遗憾,本以为今年不能够再指望,谁曾想过了初十忽然转凉,接连大雪三日,直到元宵节前方才停息。

稣浥快要足月,甚少出门,躲在塌上同他打围解闷。眼见皇渊心有旁骛,时不时就像窗外张望,便知他前日雪景还未看饱,提醒道:“下一步再行错,这一局,你就又输了。”

“哈,”皇渊也不计较,索性将棋子收了回去,问,“稣浥,你可知现在湖中是何种风光?”

他思索一下,摇摇头。

“雾凇沆砀,上下一白。堆雪之中,更见天地广阔。”皇渊郎朗笑着说。

稣浥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便猜想又是从书里看到了什么:“难怪前日见你读书,手不释卷。”

“稣浥说得不错,正是见到前日的文集中有《湖心亭看雪》一篇,写了西湖大雪三日后的景象。”皇渊笑道,从架上抽出书册,献宝似的翻给他瞧。

少年时便是如此,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玄玉府的书房里,稣浥默默抱着史书政论研读,皇渊却爱一边吃着手边甜点,一边看那些记载着中原风光的诗文笔记,对外境风物存下满心向往,完了还要指给他看讲给他听,又信誓旦旦说将来都要去看——当时以为痴人说梦的执念,不料竟有成真的一天。

“你若还想出门观雪,我奉陪就是。”他说。

皇渊正存了这个心思,忐忑不定又看了看他圆润隆起的肚腹:“不要紧吗?”

“我自会添衫,”稣浥淡淡道,扶着腰挪下床榻,“今日不去,等到过两天上元,人流熙攘,再想看,只怕看不到了。”

北冥皇渊深以为然,披上氅衣带着风炉领人出了门,稣浥裹着皮裘,细软的绒毛外头只露出巴掌大一张脸,尖削的下颔比孕前略柔和了一些,益发衬得端丽秀美,叫人挪不开眼睛。

节前天寒,寻常人家大多缩在屋子里,皑皑白雪新鲜齐整,一个脚印也无,二人踏雪徐行一小段路至水岸,才换了一叶小舟飘飘荡荡摇向湖心。

湖光风景果然如书中所载,天地间唯有一片寂静的白色,举目茫茫,不见边际。轻舟掠过浮着霜花的水面,也像一尾小鱼徜徉于天地间,身后所余,不过一脉倒影,一皱残痕。

天空中又抛落银屑般的雪星子。皇渊在前头撑船,被迎面扑来的碎雪扫了满脸冰花儿,连眉梢眼角都是白白的。

稣浥看见,含笑抬起手,拿指尖一一为他拭去了。

“哈,”皇渊只怕他手冷,捉过来向掌心呵了潮乎乎一口气,揉搓软了,又抱着毛毡风炉招呼他煮酒烹茶,兴致勃勃道,“好景难得,我们也只好学那诗文传说里,再做一回痴人。”

稣浥笑了笑,跟在他身后步入亭中。

两片身影一前一后,如蜉蝣芥子,被纳入江南静默纤巧的琉璃世界。

红尘千丈,谁非痴者?

数多春秋,一缕痴念,若终能等来一场雨,一片雪,一个同舟江湖的人。

痴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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