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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卫军医务室的牙科医生惊讶地多打量了苏鲁特·希尔施贝格几眼。这个红发的情报官员年轻得出奇,总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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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卫军医务室的牙科医生惊讶地多打量了苏鲁特·希尔施贝格几眼。这个红发的情报官员年轻得出奇,总是安静、温和地笑着,长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玫瑰色眼睛,这让他看上去有一丝仿佛是大学生的稚气。

“鹿在山坡上,”牙医心想,“他有一个好姓氏。这确实是一双幼鹿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是个十足的骗子手。也许用另一种同色系的动物来形容他更合适?”

医生这样想着,越发觉得那一头红发像是赤狐的毛。

这个年轻的红发青年凭借出色的情报工作能力已经获得了数不清的勋章,晋升得飞快,是安德烈亚斯身边的红人。现在他已经升迁到一个显赫的位置,以至于安德烈亚斯必须要让医生给他打造一副镶有氰化钾的假牙,这样当他落入敌手时可以在一分钟内自杀身亡。

“谢谢您。”他从牙医手中接过这副毒药假牙,走出了医务室。在走廊中,他正巧遇到了卡妙·华瑟曼。

“希特勒万岁!”卡妙朝苏鲁特行了抬臂礼。

苏鲁特回了礼,“不必这么严肃,卡妙。安德烈亚斯准了我半天假,一起去郊外散散心如何?”

“好的,联队长。”

“为什么我们不以名相称呢?”苏鲁特笑了,“毕竟我们是故友啊。”

“好的,苏鲁特。”

卡妙是苏鲁特最得力的副手,自少年时代便相识。机关上下也只有苏鲁特直呼其名,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曾遭到西格蒙德的担忧和怀疑。

“您是否有任人唯亲之嫌?”西格蒙德曾冷淡而不屑地问苏鲁特。

“您认为华瑟曼不称职?”苏鲁特回敬道,“难道您能找出第二个比他法语说得更好的人吗?”

确实没有。有一次苏鲁特派卡妙假扮成一个法国军官,给英国谍报局送去假材料。卡妙不仅模仿了一口真假难辨的马赛口音,就连法国人的懒散和他们身上一种让英国人不耐烦的傲慢,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苏鲁特大笑着赞赏了他。然而那一次苏鲁特的目的并没有达成,因为卡妙一开始就事先通知了英国人自己将要送假情报给他们。

当他说起马赛口音的法语时,他总是会想起米罗——他的大学同学,一个性格愉快的马赛人。米罗有一头漂亮的犹太人的卷发,有犹太人的微黑的皮肤,然而他爱海涅,爱歌德、席勒、荷尔德林,正如卡妙爱着兰波、魏尔伦、波德莱尔。他们总是在文学俱乐部中一同读诗,沉浸在德文和法文的韵脚中,仿佛莱茵河与罗纳河的淙淙流水在他们身旁蜿蜒而过。卡妙从米罗身上感受着法国,如同米罗从卡妙身上感受着德国一样。

然而,当卡妙的祖国被恶魔掌控,要让米罗从世界上消失,要把这个孕育了海涅、卡夫卡、普鲁斯特的民族从地球上抹去,卡妙如何能再忠于自己的祖国呢!

他一早就成了英国和自由法国的间谍。他在苏鲁特眼皮底下把情报送到大不列颠,期待着德意志早日从魔掌中逃脱。他想,自己是在拯救被战争、疫病以及疯狂的虔信所折磨得伤痕累累的祖国。当他看到苏鲁特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时,这样的想法便愈加明显——卡妙既相信也不相信那是他小时候认识的苏鲁特。

苏鲁特风度翩翩,面容稚嫩,和少年时代的他毫无二致,让人看了心生喜爱。他似乎也深知这一点,身穿党卫军制服或是西服时,总会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更加亲切优雅,他明白女人们会为他疯狂。但是他只是巧妙地利用她们,好让她们把一腔柔情蜜意献给其他柏林高官和外交大使,用枕边风套取他们的秘密。弗洛迪和西格蒙德私下里称他为“拉皮条的”,这个蔑称很快传到了苏鲁特耳朵里,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在乎。“送到手中的圈套为什么不抛出去?”他眨着一双带有笑意的大眼睛说,“难道还要等那些蠢货把敌人的嘴硬撬开吗?”

卡妙不停地把这个苏鲁特和儿时的苏鲁特作对比——还是一副娃娃脸,嵌着一对明亮的紫红色的眼瞳,像两面镜子反映着卡妙沉默凝重的脸。一切颜色、一切形状、一切在微笑时五官形成的角度都和少年时代是一样的。然而这双眼睛中比少年时缺了一些东西,让苏鲁特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缺少的东西像是诚挚,也像是快乐,是苏鲁特在看他的妹妹辛慕尔时涌现的温情。两‌‌‎兄‌‍‎妹‎‌‎曾是卡妙的邻居,却比卡妙家穷得多。辛慕尔天真而奔放,和哥哥一样长着一双热烈的、玫瑰色的眼睛,跳起舞来也像一朵怒放的玫瑰。

“我要嫁给卡妙!”辛慕尔常说,“我爱他。”

“你配不上他的。”苏鲁特这样嘲笑着妹妹,让她撅起了嘴。

后来经济危机席卷了整个国度,卡妙举家搬到了法国,而苏鲁特留在德国上了大学。他们在党卫队中重逢后,苏鲁特再也没有提过辛慕尔的消息。她像一个秘密,消隐在苏鲁特静默的微笑中,——甚至就连他手拿毒药假牙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仿佛那张嘴唇天生长着笑的形状。

“这东西危险得很,”他朝卡妙扬了扬手中的假牙,接着把它揣进了衣兜里,“戴上它后我都不能吃过硬的食物,真是可惜。”

“看起来你有些累了。”卡妙说。

“是吗?”

“你的神情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不愧是个优秀的侦察员,时时刻刻都在分析着一切所见所闻,”苏鲁特笑了起来,“不过,也许我真是有些累,所以安德烈亚斯给我下午放了假。这大概只是忙里偷闲,繁重的烂摊子还在后边等着我们呢。”

不一会儿他们换上了便装,去城郊的湖畔钓起了鱼。

湖面波平如镜。浮标在水面上漠然地一动不动。椴树的枝叶悬在苏鲁特头顶上,他凝视着钓竿的脸藏在一片清凉的阴影下,让他显得更加安静而沉思。他轻声哼起了一首歌子:

当那雪落下时,

时间不再停留,

当雪如球般涌向我,

我已深陷积雪中……

卡妙想起这是辛慕尔也唱过的歌。苏鲁特唱起歌来神态有些像她,更像一个小孩子了。卡妙看着他,一股愁思涌上胸口。

“你会觉得不平衡吗,卡妙?”苏鲁特问,“毕竟我以前过得没有你好,但现在我算是你的长官。”

“没有,这很正常。因为你入党比我早得多。”

“入党早也不见得我有多么高尚的觉悟——当时只是想着尽可能多领一些补贴,来供养自己和妹妹。然而,”苏鲁特压低了声音,“我不能否认自己有一些后悔。参军之后,我很少有机会再回家,很难见到她了。”

“这真令人难过。不过这也是为祖国做出的牺牲。”

“补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无可挽回的。”苏鲁特有些忧郁地望了一会湖面,又转过头来看着卡妙,“卡妙,让我来看看你的眼睛。”

卡妙回望着他。

“真是一双迷人的蓝眼睛,”苏鲁特说,“难怪让辛慕尔那样爱。”

“辛慕尔有一个好夫婿了吗?”

“没有,她早就死了,难产死的。她怀孕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党卫队里,要么在写报告,要么在越野行军。她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孩子父亲是谁,后来我自己找到了那个混蛋。那家伙坏透了,专欺骗年轻姑娘,哪里都不像你,只是一双蓝眼睛和你很像。她就为了那双眼睛……就是那双蓝眼睛让她失去了自己。”

苏鲁特说完,和卡妙一同沉默了很久。

“你恨我吗?”卡妙问。

“怎么可能,”苏鲁特笑了一下,“你是我遇到的最稳重、靠谱、值得尊敬的人。你不会欺骗人,对吧?”

说这话时,他狡黠地瞧着卡妙一言不发的脸。

“不,”卡妙回答,“身为谍报人员,有时候我们必须实施欺骗。”

“你说得对,”苏鲁特轻快地说,“欺骗是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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