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睡眼惺忪地抱住她问：“跳跳这幺早？吃过早饭了吗？”

跳跳点头，“吃过了。吃了豆腐脑，煎蛋，还有酥饼和油条。”

“吃了这幺多？”

“对啊。”跳跳拽他起来，“Auntie说吃饱一点才有力气爬山啊。”

沈重终于清醒了，坐起来问：“今天要去爬山？”

苏青及时坐到床边，把跳跳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跟她商量：“跳跳，今天妈妈陪你去爬山好不好？弟弟太小了，还不会走路，让爸爸在家里陪他，好不好？”

跳跳有点不高兴，看向沈重问：“爸爸你不陪我爬山吗？”

沈重一时不知道怎幺回答，苏青看他那个为难的神情，马上对跳跳认真说：“爬山很累，爸爸不能陪你去。”

“可是爸爸昨天明明都一直在走路啊。”跳跳撇撇嘴，“人家想爸爸也一起……”

“要不就不去爬山，我们都留在家里，你要是想爬山，就只能我一个人陪你去，你选好了。”苏青板起脸来。

“青青……”

沈重在她身后小声叫，苏青立刻反手捂住他嘴。

跳跳一时不能决定，纠结得眼眶都有点泛红了，Aurora在门外叫她，她就气鼓鼓地一溜烟地先跑了。

苏青由着她去了，等沈重和飞飞都收拾好了吃完了早饭，跳跳还没回来，苏青于是一个人去找她，临走时命令沈重：“今天晚上要吃年夜饭，还要去祖祠上香，要弄到很晚，你白天不许逞强，也不要再多走路，管好飞飞就行。”

沈重意图反抗，飞飞在他怀里及时甜笑卖萌，搂住他脖子，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叫“爸比”，他只好乖乖点头，败下阵来。

苏青在院子里找到跳跳，问跳跳考虑好没有，跳跳别别扭扭地说：“我们先去爬山就是了，等一下我再给爸爸打电话，叫他也来，他肯定会来陪我的。”

苏青对她的小聪明早有准备，点头说：“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能做到的话等下我就帮你打电话给爸爸。”

跳跳马上问：“什幺条件？”

苏青从背后拿出两条她自己平时运动用的小负重沙袋，蹲下来绑在跳跳腿上说：“你这样走一个小时就可以。”

小沙袋每个只有一公斤，跳跳晃晃腿感受了一下，得意地说：“好呀。”

苏青微笑着带她出发。

跟她们一起去爬山的还有许诺、Aurora、昨天认识的妙妙姐姐，和一个带路的小哥哥。

苏青问许诺：“沉默怎幺也不去爬山？”

许诺伸了个懒腰，“他啊，还在过美国时间，昨天好像工作上出了点什幺急事，熬了一个通宵，一直在跟美国视频，刚刚才睡下。”

要去爬的山其实不高，离得也很近，绕到古村后面就是，虽然已经过年了，但这里气候宜人，一点也不冷，一行人在初升的太阳里走走逛逛，非常写意。

跳跳绑着沙袋起初跑得还很快，但刚进山没多久就已经有点累了，本来一直唧唧呱呱的，这时候也不说话了，低着头努力往前走。

苏青知道她肯定是坚持不到一个小时的，半个小时没到就去给她台阶下，把她拉到路边问：“还能坚持吗？还要不要打电话给爸爸了？”

跳跳眼睛有点泛红，又不肯认输，用力地抿住嘴唇。

苏青蹲下来拉住她手，轻声问：“这样走路很累是不是？爸爸走路比你现在这样还要辛苦十倍、一百倍，你舍得让他陪你爬山吗？”

跳跳已经包起了两包眼泪，就是不肯眨眼，不肯哭。

“爸爸平时什幺事都听你的，不能陪你爬山，他心里也很难过的，你还要为难他，是不是不太好？”

小姑娘眼泪倏地就滚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我看爸爸昨天……一直在走……觉得他可以的……”

苏青帮她擦擦眼泪，又问：“昨天爸爸就很累了，他平时在家连楼梯都不能爬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为难他的，是希望他跟我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出去玩，是吗？”

跳跳立刻点头。

“但是跳跳现在知道爸爸要爬山会很辛苦的，就不会再硬要他来了，对不对？”

跳跳继续点头。

苏青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好啦，我们跳跳最懂事最聪明了，妈咪跟你的小秘密，你都记得的，对不对？”

跳跳忍住眼泪，抽抽嗒嗒地说：“你说、爸爸、是、世界上对我们最好的人，还、还说……爸爸身体有一点不方便，我们要、要疼他、照顾他的，还有我、我是让爸爸高兴的小天使……”

“乖啦。”苏青又帮她擦擦脸，“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定要爸爸陪你的，现在有我、有Aurora姐姐陪你，不是也很开心吗？我打电话给爸爸，说跳跳心疼他，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好不好？”

跳跳用力点点头，小声说：“那你帮我say sorry（说对不起）。”

苏青笑起来，亲了她一口说：“sorry就不用啦，爸爸一定不会生你气的。”

苏青帮跳跳把小沙袋拆了，放她小跑去追Aurora了。

跳跳是很开朗的小孩，跑过去以后就已经忘了刚才哭鼻子的事，拖住妙妙的手问：“妙妙姐姐，你为什幺叫妙妙呀？”

妙妙一下子被她问住了，大概也没想过自己名字的由来。

跳跳自己高高兴兴地仰着脸解释：“我姐姐叫Aurora，是极光的意思，因为她爸爸妈妈是看极光的时候认识的。我叫跳跳，因为我爸爸有一段时间不能走路，等我来了他就能走了，但是总不好叫我‘走走’，做人要有美好愿望嘛，所以他就叫我跳跳，不过他还是不能跳了啦，我弟弟叫飞飞，当然大家也都不能飞……”

许诺笑着跟苏青说：“你们家这个怎幺这幺能说会道？我觉得Aurora都还没有她逻辑清晰、伶牙俐齿。”

苏青无奈地笑笑：“她刚学讲话的时候我正好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一天都见不到面，沈先生不放心让别人带她，每天都是抱着她去上班的，所以她的词汇量都是在会议室里学的……现在上了幼儿园还算正常了，更小一点的时候，普普通通的话还没学会多少，居然就会说什幺预算、招标、过审之类的，我都被她吓死了。”

“沈先生太厉害了，居然可以一个人带小孩，还带去上班。”

“我也觉得他比我厉害，好像天生就会带小孩一样，连刚开始的时候都没有慌过。大概是因为第一个是女儿，又从当年带沉默的经验里吸取了教训。”苏青耸耸肩，“虽然他很宠小孩，但还是挺严厉的。我只要小朋友开开心心就好了，沈先生还要他女儿学这个学那个，脸一板就没人敢喘气。”

“沉默就纯粹是女儿奴，女儿再皮他都由着她，两个人周末一打游戏就是一整天，饭要喂到嘴边。”

几个人进了山，沿着修好的栈道台阶往上走，苏青问许诺：“你们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吗？”

许诺摇摇头，“我们俩工作都太忙了，再要一个怕没时间照顾。”

苏青点点头，“两个小孩确实太耗精力了。本来只有跳跳的时候我还能出去拍拍戏，自从怀了飞飞就只能在家带孩子了。”

“那以后你都不工作了？”

“不会了啦。”苏青笑着摇摇头，“沈先生才不答应。他非要说自己那边的娱乐公司缺制作人，过完年就让我去给他打工。到时候飞飞也要每天跟我们去上班开会了。”

许诺感慨说：“苏青，你真的很幸运。”

苏青“嗯”了一声，又问：“你爸爸和研究所最近怎幺样了？”

许诺压低声音，“我爸爸已经从研究所退休了，有点想回国。”

“是吗？”苏青惊讶地问。

“嗯。研究所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但是美国那边的case（案例）比较少，国内就不一样了，人口基数大，case自然也多，如果想要做临床研究的话，可能还是这边更合适一点，也有研究机构邀请我爸爸了，正在谈。”

“那很好啊！那你呢？”

“我其实没有想好。我在哪里倒无所谓，但是沉默……他比较不喜欢搞人际关系，现在的工作环境已经很熟了，如果要换工作的话，可能会麻烦一点。”

苏青点头同意，许诺又说：“不过如果回国内来的话，Aurora有弟弟妹妹一起玩，应该会很开心。”

苏青笑起来，“是啊，跳跳估计开心得要上天了。如果你要人帮忙劝沉默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人哦。”

“沈先生吗？还是不要了，我怕他一开口，沉默反而会要逆反。”

“不是了啦。”苏青往前指指扎着哪吒头的小身影，“找沈小姐帮忙啊。让她先说服Aurora，然后两个人一起跑去抱着沉默大腿发嗲，沉默哪有不从的道理。”

“那倒是真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沈重打电话来问跳跳怎幺样了。

苏青让他放心，说他女儿已经笑得都快岔气了，绝对没问题。

爬到山顶花了一个小时，逛了一会儿拍了点儿照片，一行人便原路返回，看时间还早，就又去古村当中的商业街逛了一圈。

苏青领着跳跳回房间的时候，沈重正坐在窗边，看着一本图册，对着怀里的飞飞念诗：“白日依山尽……飞飞你看第二个形状像太阳的字就是日……”

飞飞坐得很端正，盯着桌上的画册认真地瞪大了眼睛。

苏青忍不住笑：“沈先生，你也太着急了吧？你儿子话都不会说，你就要他认字啊。”

沈重擡起头来，还没看清人影，跳跳就狂奔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小腿，把脸埋在他膝盖中间，万般认真地说：“爸爸我好想你。”

沈重把她从腿上拉起来，刚要说话，突然发现她换了一身衣服，本来的运动套装不知道为什幺换成了上衣下裳的粉色古装小裙子，连哪吒头上也绕了一圈粉色的小飘带。

沈重再看苏青，发现她也换了同样风格的衣服，盘起了头发，变成了一个‍‎古‌‌‍‍‎代‎‍‌‍的少奶奶模样。

沈重顿时觉得不妙，果然苏青拿了另外两身衣服出来，笑着说：“刚才在前面一家汉服店里看到的，跳跳觉得新奇，一定要买来大家一起穿。”

“明明是你喜欢cosplay吧。”

沈重想到苏青昨晚叫的那声“老爷”，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谁知道跳跳已经跟苏青串通好了，擡头嗲声嗲气地叫：“爹爹。”

沈重一头栽到飞飞身上，深感玩不过这两个小姑娘。

偏偏飞飞突然决定这时学新词，也字正腔圆地叫：“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