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一边笑场，一边把飞飞抱下来，飞快地给他换上新买的小衣服，举着他左看右看，问跳跳：“你看弟弟像不像刚才那个年画上的童子？”

这套衣服红底绣着金线，苏青又把飞飞不多的头发撸成了一个小分头，看着很像个地主家的小少爷。

跳跳踮脚打量了一下飞飞，点头说：“再胖一点就更像了。”

飞飞受了表扬似的咯咯直笑，只有沈重的脸色变幻莫测，像看定时炸弹一样看向桌上剩下那身衣服。

都不用苏青劝他，跳跳已经捧着那身衣服往他怀里塞，说：“爸爸你也要穿哦，我们是一家人，不可以把你落下的。”

沈重很想被落下，心惊胆战地抖开那身衣服看了看。

还好苏青没有给他弄得很夸张，那只是一件低调的浅灰色长衫而已，做工质感看着都很精良。

沈重只能对跳跳采用拖延的战术：“等一下还要睡午觉，爸爸起来以后再换，好吗？”

跳跳很大气地答应了，娴熟地爬到他腿上坐着，搂住他脖子叹气说：“爸爸，爬山好累哦。等下我和飞飞睡在你和妈咪中间，你可以同时抱着我和飞飞，好不好？”

沈重哪里招架得住她这样撒娇，笑逐颜开地点点头。

一家四口午饭后按照跳跳的安排一起睡在大床上，沈重问跳跳：“山上好玩吗？”

“好玩啊！”跳跳脱口而出，接着却又改口，“也就一般好玩吧，没有很好玩，不去也没有关系的。”

沈重情不自禁地跟苏青对视了一眼，苏青对他温柔地笑笑，会心地“嘘”了一声。

跳跳悄咪咪地把小手探到沈重的背上，动作很小心地揉了两下，接着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苏青探身出去放下床顶的帷幔，把四个人都围在一个昏暗又温暖的小天地里。

她和沈重手拉着手，一起搂住中间两个小小的、热热的身体。

起床后沈重没法再拖延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让苏青帮他换上长衫。

跳跳已经等不及跑出去玩了，苏青坐在床边，一边帮沈重扣着扣子，一边低声说：“跳跳说一定要给你买这件最贵的，因为早晨她惹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沈重嘴硬地说。

“跟我就不要装了啦。你肯定又怪自己不能陪她爬山了，就像她上小班的时候第一次亲子运动会，跳跳哭了三分钟就好了，我安慰你倒安慰了半天。”她擡头看看他，“沈先生，没有人是完美的，你再厉害，再用心，也不可能做到一百分的，不要为难自己。”

沈重垂下眼睛，“我知道。只是……跳跳应该有一个可以站着抱她的爸爸。”

苏青擡手摸摸他脸颊，“她已经有一个努力工作、给她最好物质条件的爸爸，还有一个每天都陪她吃饭、给她讲睡前故事的爸爸，还有一个很爱妈妈、让她将来知道应该嫁什幺人的爸爸，她不会那幺贪心的。其他能站着抱小孩的爸爸，一定有很多很多比不上你的地方。”

沈重“嗯”了一声，伸手抱住她，轻声说：“我没事的，你不用总是想着安慰我。”

苏青环住他腰，微微叹气，“带两个小孩太忙太累人了，我都觉得这几年没有好好陪你，每天上床跟你说不到几句话就睡着了，难得有机会安慰你。”

沈重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把她拉到自己肩头。

“虽然有两个小祖宗也很开心，但是……有时候还真的挺怀念只有我们两个人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日子。”她缓缓摸了摸他背，“那时候我们俩多亲热啊，每天早晚居然都能躺在床上说一两个小时的话。”

沈重还是不说话。时间过得太快了，他起床都要人帮忙的那段日子，居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大概人真的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时只觉得痛不欲生，每分每秒都在幻想自己要快点好起来，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从头到脚都被她照顾着的感觉竟然只剩下温暖和惬意了，反而成了特别珍贵的回忆。

“只不过那段日子你身体那幺难受，太辛苦了，这样想想，就还是现在好一点。”

沈重微微摇头，“有你抱的时候，也没觉得很辛苦。”

苏青笑了笑，“可是好久都没轮到我坐在你腿上了，沈师傅。”

沈重抱住她腿横到自己腿上，“现在就让你坐一会儿。”

苏青笑着揽住他脖子，“好了啦，晚上回来再说，你再不出现，叔公又要骂人了。”

她起身站起来，把床边的手杖递给沈重，扶着他站起来，端详了一下他身上的长衫，点头说：“这一身很搭啊沈先生，真的有一点像民国戏里的……那种大户人家的老爷。”

浅灰色斯文优雅，跟沈重很配。

沈重不知如何回应她的夸奖，本来一直坐在床角落里默默玩玩具的飞飞突然及时擡头，福临心至地叫了一声“爹”。

沈重尴尬地皱眉，苏青则笑得坐回床上，用力揉揉飞飞的小脸蛋，问：“哎呀你怎幺这幺可爱？是不是你爹祖传给你的可爱？”

飞飞眯起眼睛笑起来，露出八颗萌萌的奶牙，冲着苏青伸出小胳膊。

苏青把他抱起来掂了两下，摇头说：“你太能吃了，越来越胖了，妈咪抱不动你。”

她说着就又把沈重按回轮椅里，把飞飞塞给他抱着，自己偷懒只要推推轮椅就行了。

一家子打扮得这幺复古，本来就已经吸引了很多注意力，所有的三姑六婆们看到糯米团子一样的飞飞都喜欢得眼冒心心，再发现沈重居然能把小孩子带得很好，简直要把他俩当世界第八大奇迹来围观。

年夜饭开了好几桌，所有的小朋友们被单独安排了一桌。Aurora是文静乖巧型的，跳跳坐在她身边就有样学样，吃饭吃得斯文安静极了，一句话都不说，苏青看得直叹气，偷偷跟旁边的许诺说：“跳跳平时吃饭都话很多的，你们还是回国来吧，把Aurora放到我们家里，好给跳跳当榜样。”

许诺笑而不语，拿着一块蒸糕逗飞飞，飞飞从苏青怀里探着身子出去想啃，着急得整个人都要横着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