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元本以为两人只是玩玩,然而何云霈的话让他咂摸出了点别的味道,下意识地问:“你爱他?”
何云霈怔住了。他不爱何光燮,往严格里来说,他恨何光燮和恨何庆元一样。但他不能直接向何庆元说了。
他爱谁都无所谓,他的目的是让何庆元摆正自己的位置。他要给何庆元一个口头上的警告,要使对方知道他没有权利既管辖了他的腿,还想管辖住他的心!
他似笑非笑的皱了眉头:“我爱……”
何庆元寒着脸,唯恐他把话说完,高声的把话抢了过来:“我不许!我不许你爱他!”
何云霈像是早料到了他的反应,拿出一副讲事理的态度道:“你凭什么不许?我有我的自由,别说你是我二哥,就算你是爹,你也管不了我。”
何庆元哑了言,一时间找不到话反驳。
何云霈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在道理面前比不上他的命令。何庆元自觉自己不是个十分讲道理的人,于是甩起了蛮横。
他把何云霈扔回床里,用四肢把他禁锢在身下,嘶哑着声音吼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何云霈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扔,头有点晕。几秒钟后才稳住心神。黑着脸向何庆元望了一眼,就见他一张脸惨白,连嘴唇都褪了血色,看样子着实是气的不轻。
看着何庆元的脸色越来越暗,何云霈的心快活了一点,觉得自己小小报复了一番对方。他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我就是要爱,你给我放开。”
何庆元几乎痛了心,把何云霈抓得更紧了,用身体压住对方。他不能放何云霈走,他绝不能让何云霈去爱别人,即使对方不是何光燮,他也不许。
其实,他没想到何云霈爱何光燮是一种乱伦的关系,他首先想到的是何云霈去爱了别人。他虽然不常和何云霈在一处,但他一直觉得何云霈会待在原地,走不了,跑不掉。
他知道何云霈爱玩,即使交往过无数女友,他也自信的认为何云霈不会真切地爱上任何一个人。他甚至从未想过何云霈有朝一日会娶妻生子——他盲目地坚信着,他的弟弟只会属于他。
而如今,现实打了他的脸。何云霈爱了别人,那人还是何光燮。
他的弟弟被人抢了去,他吃不消。
何庆元的眼里闪了泪光,他隔着泪,近距离地紧盯着何云霈。他看着弟弟的脸,弟弟的眼睛,最后停在了嘴唇上。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股热气直往上冲腾。
这股热气使得他的胸口发痒,口中发干,而脑子变成了空白。天地都在旋转,他什么都不晓得了,只晓得不能让弟弟爱了别人。
于是,他握住了何云霈的左手,又低下头去吻上了对方的唇。
窗外阳光正浓。天是那么的白,那么的亮,越发显出房内的暗沉和静谧。
他仿佛坠入了火海,弥漫的烟气遮没理智,灼热的火苗在眼里腾烧。他热,他没了力气,只有嘴唇在如饥似渴的压住对方的嘴唇。
全身都像是在发电波,他沉浸在梦里,什么也不想了。他企图用舌尖去撬开对方紧闭的唇,可肚子受了沉重的一击。
骤然的疼痛终于让他回过神来,紧接着看见了一张冷得要凝霜的脸。
何云霈极快的翻起身,握起拳头,对准了何庆元的脸。何庆元的嘴角出了血。
何云霈的脸由红变成了深紫。他再度扬起手,想毫不留情的给何庆元几个有力的耳光,愣了一下后,却放下了。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者骂些什么,可到最后他选择闭上了嘴巴。
何云霈的眼泛了湿。
何庆元的吻让他全身都冻住了,好像堕入了冰窖中。
他的神经变得很麻木。他想不通,为什么身边的亲人都要这样对他,他明明不是卖屁股的,却成了兔子养的。
他想着,多日的委屈、苦闷,竟全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何庆元挨了一拳头,理智已经回归一大半。他看着何云霈连连抽搭的肩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没有辩驳的余地,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呆呆的坐在床边等待着何云霈发落。
何云霈没有动作,只是哭,好像要把泪都流干。
在何庆元的记忆中,何云霈鲜少有这样大哭过。只有两次,一次是爹死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他被三弟骗走了财产。
何庆元慌成了一团,突然发现何云霈是那么的小,那么的无助。他往前坐了一点,用手指细细摩挲掉何云霈眼角的泪,随即抱住他左右摇晃。因为小时候兄弟几个总是被爹这样抱着。
“不哭了,好不好?”何庆元轻声的哄他。
脸贴上对方的胸,何云霈浑身的汗毛都忽然的一炸,怒火像洪水似冲下来。
他还好意思,他还好意思——
何云霈恨不得把何庆元杀了,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把怒火压回去。
他靠在何庆元怀里不动,哭了好一阵子后才浅浅的收住了眼泪。
何庆元很窘,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脸面开口。摸了摸何云霈的短发,心想:“自己方才肯定是失了心疯。”
“何庆元,”何云霈叫了他一声,用手把泪抹去,声音很冷:“以后我只当没了你这个二哥。”
说完这话,巍颤颤的下了床,更不回顾,直向外走去。
何庆元慌了,连忙赶出,及到半路,却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楼梯上,凝视着何云霈的背影,突然怀疑起了自己对何云霈的感情。那是他的弟弟,他理当不应该吻他,但就是这么做了。
用指尖碰了碰嘴唇,上面还留了对方的触感似的,他情不自禁的把唇偷偷的舔湿润了。
何庆元觉得很虚空,心思有点像水底下的竹篮子,只沾了个湿。他逮不住它们,一旦提出水面,篮子还是那只空篮子。
“想不通,不敢追。”他怕,怕他也怕自己去追究里面的感情。踌躇了几分钟后,转身回房去了。
满腹怒火的何云霈三步两脚的冲出了宅院,抱着自己的外套,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拐过了几个街口,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此时是暮色苍茫的时候,黯淡的云扑灭了若有似无的光线,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在道路两旁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心里一阵凉一阵热的不好过,倚在一处墙壁上,想不到要往何处去,既不想回到何光燮身边去,又没带够钱去另开旅馆。
点了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天色彻底暗了,在街口巡视的巡警把他截住了。巡警很不客气的问:“你,干什么的?”
近日不大太平,每条街上都设了警官检查居住证,不论什么人检查到没有居住证的,一律要送到狱里去。
何云霈摸了摸口袋,没摸到居住证,因为他根本就没办过,只好识相的把半包烟和钱都交了过去。
巡警拿了东西态度客气了一些,何云霈点了头,赶紧走了。
走到街口,眼见着那里停了一辆黄包车,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赶上前去报了旅馆的地址。车夫一路快跑把人送到了地方。
方才他已经把钱全交给了巡警,现在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毛钱。车夫见他磨磨蹭蹭的,便以为他要跑单,二话不说就擒住了他的手腕。
何云霈让车夫先等着,自己回房取钱去,可车夫不肯。正是搔首踟蹰时,有一辆汽车停在了他的面前,随即车门一开,何光燮走了下来。
何云霈毫不客气的发了指令:“给他钱,我没带。”
何光燮一言不发,只是朝身侧的随从扬了扬下巴。随从很利落的付了钱,车夫领了钱后很满意的走了。
何云霈转了转手腕,见何光燮脸上挂着一股阴气,便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但他没有哄对方的意思,而是很冷淡的迈步进了酒店。
何光燮绷着脸,一路跟在何云霈身后,一双眼睛快要喷出怒火来。
何云霈倒是很坦然,丝毫没有知错的意思,一进门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何光燮本是要给何云霈个下马威的,此时见他躺在床上,细腰长腿的,很是销魂。满胸膛的怒火忽然转成了急促的沉醉。于是,他决定在算账之前,先和对方亲热一番。
何光燮弯腰把鞋脱了,爬到床里凑低下头去在何云霈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何云霈打了个抖,猛然想起何庆元的吻,一抬手,把何光燮推了开去:“你干什么!”
何光燮很无聊的笑了一下,牛皮膏药似的又贴了过去:“好几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何云霈不假思索的答道:“不想,滚一边去。”
何光燮躺在床上,半撑着脑袋:“你倒是快活,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云霈没兴趣知道何光燮的日子,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回天津去。翻个了身,留给何光燮一个不高兴的后背。
何光燮审视着对方。这几天他虽在上海,但对何云霈的一举一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何云霈和女人去鬼混,他没有多大的火气,因为他知道何云霈本质上爱的是女人。但何云霈去找了何庆元,并在何庆元那儿住了一天,这就使得他很憋闷。
他知道他们是亲兄弟,两人之间绝不可能发生点什么。但在情感上,他莫名的把何庆元当成了情敌。
何光燮满怀怜爱的上下抚摸着何云霈的后背,故意问道:“你去了何庆元那里?”
何云霈扯了扯被子,显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何光燮还不折不挠的道:“我还当你要一直待在那儿呢,看来三叔还是比不上当哥哥的好啊。”
何云霈察觉出了何光燮话中带着话,可并不想和他多掰扯,气息不足的道:“你能不能别说了?”
何光燮见了他的苦脸,便猜想自己那通电话,或许让这兄弟俩闹了脾气,于是刺探道:“何庆元让你受委屈了?”
何云霈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同时一直抑制住的怒气涌了上来,两股情绪像麻绳一样,拧着他不好受,踢了一脚被子,冷着脸说:“何庆元,何庆元,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何光燮听到这里,心宽绰了一点,向他凑近了一点,轻笑道:“好啦,我老早就看何庆元不是个好东西。”
心思转了转,继续道,“小时候他就总管着你,现在长大了,还想着要管你。我看啊,他就是不想让你过好日子,没把你当个人。受了委屈也好,让你看清了他,以后就别成天想着你的哥哥……”
何云霈虽然不喜欢何庆元,但也不乐意何光燮这样说他。猛地坐起来,横他一眼,口中叱道:“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他再不是东西,可也是我的二哥,还轮不到你来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