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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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沙。

风拂过金‍‎‎黄‎‍‌‌‎色‌‍‎‍的麦田，吹动远处的山顶的风车。

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什么都不变。

于是他迈步，走进金‍‎‎黄‎‍‌‌‎色‌‍‎‍的麦田。

闻到了野堇花的香味，听见了蜜蜂嗡嗡的声音。麦田的颜色撞进他眼睛，却又沉淀为一片黑白。

单调。枯燥。讨厌这种生活。

他俯身，拔出一根杂草。这种杂草总是在任何地方发芽，阻碍麦子的生长，于是它们被拔掉。

多可怜。而这就是麦田的常态，麦田主的常态。

远处有更多的杂草，简直没完没了。他突然感到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摘掉草帽，坐下，扯平皱起的裤脚。脚下的田垄有着厚实的质感，仿佛一面坚实的盾。田垄的生命力，他想，随后又自嘲地笑。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土块而已，哪里有什么生命力。

“老麦，你还在啊？”

湖蓝色长褂的男人走来。男人额头宽大，脸白白净净，一副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好像随时有可能掉下去。

“老麦，你还守着这里干嘛呢，受罪啊？你还没老到需要守着麦田过活呢。出去看看吧。”

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因为他每天都守着这片麦田，所以称呼他为老麦。

“是啊，”水红色长裙的女人走来，挽住男人的手臂。“去外面看看多好啊。反正你天天看着这些麦子，也腻烦了吧。”

他沉默着。

远方响起风车旋转的呼呼声。他只是听着，直到他们终于忍受不住沉默，转身离开。

出去看看，也好。

反正早已看腻了这些麦子。

城市里听不见风声，也看不见大片的野堇花。

来来往往的人群像鱼一样快速地穿梭，反复变化的红绿灯好像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他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哎呀！”

右肩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他回头，看见那人皱着眉，不客气地说：“小心点！别杵那当柱子！”

他沉默着转身。

东边是一座学校，门口的红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这不是真正的红旗。他见过真正的红旗，虽然已经褪色却被旗手保存得很好，精神饱满地飘舞在空中。

那个时候总是艰难。他跟着部队跑了几千里，鞋底磨穿了就补，补了又磨穿。他断过腿，伤过手，身上早就伤痕累累。可大家总是兴致盎然，唱着歌，神采飞扬。

可那时毕竟是过去了。

学校的大门锁住了。他想起来，休息日是不用上学的。

他上学的时候，休息日从不休息。学校很远，早上要摸黑起床，路上还要翻过一座山。老师很严厉，会用戒尺打学生的手心。可是他快乐。他记得自己和小伙伴一起踢足球的那些色彩斑斓的日子，还有小伙伴们灿烂的笑脸。

可是现在的人们没有笑脸，只有一脸的麻木不仁。

于是他转身离开。

直到树枝缠绕住他的衣袖。他撕扯着，却划破了本不结实的布料。

不，是衣服老了。他忘了它也有死去的那一天，勉强它停留在世间好多年。可它终究会死，就像他们一样。曾经的他们欢笑着，哭泣着，最后握着他的手，郑重地交代着。

“你要守护好我们的家，——”

他摇摇头，将回忆赶出脑海。

他一步步缓慢地移动着。这座山不高，层层叠叠的草木却轻易遮蔽了人的视线。他想起来小时候背过的诗，“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呢？外婆抱着自己，念着这首诗，说希望自己能够成就更好的人生，成为更好的人。

然后外婆就死了。

然后他就老了。曾经的雄心壮志早就消散在风中。

他终于登上山顶。可山顶什么都没有，只有漂泊不定的浮云，还有好深好深的虚无。

于是他转身离开。

直到一望无际的蓝填满他的视野。他向前望去，湿咸的海风扑打在他脸上。

大海。无数忧愁随着海水流去，又有无数忧愁随着海水而来。

海鸥飞去又飞来，远处孩子的欢笑声飘进他耳朵。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位老爷爷，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笑容可掬的女孩穿着印有“志愿者”几字的红色外套。青春与活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他只是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向另一个方向。

沿着海岸线走着，他突然觉得很单调。云飘来又飘去，飘去又飘来。海浪反复冲向沙滩，又反复拍碎在沙滩上。像人生，不断走向终点又回到起点，从一个循环走向另一个循环。这让他产生了挫败感。

于是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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