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热播剧《第八号当铺》中,人们可以用自己的任何东西找老板韩诺换取所求。
郁欢认为,这样的当铺是真实存在的吧,不然他怎么拿余生的幸福、健康为代价换来了这种短暂的欢愉?
可他没办法,如果不吸这些,他一整天都会在痛苦中度过。至少,多几时逃避现实,他便多几分安逸。
哪怕没听懂郁欢讲的,作为回报,布莱森也讲了为何他会走上吸毒这条路。
郁欢不以为意,大环境如此,有什么好说的?
但布莱森的讲述让他明白了书本上不会告诉他的真实的美国。
布莱森的家就住在肯辛顿街区,开了家工厂,收入颇丰。可是后来政府改制,工人纷纷离职,工厂被迫关停。他父亲开枪自杀,母亲整日酗酒,他也和那些跟他一样的落魄纨绔混在一起,用手里的那点存款,挥霍生命。
哦,也是一群被神抛弃的人。郁欢有点同病相怜之感。要不是被逼迫、被打压,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要在费城待多久,他租了套高档小区的别墅,那辆为庆祝得知真相而买的风之子基本上再也没开出去过。以防邻居举报,平日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遮掩住的,是日复一日的堕落与淫乱。
布莱森时常叫来MB一起,吸嗨了,裤子一脱,叉开腿,任郁欢随意玩弄。
被伺候得满意了,郁欢就把换来的美元纸币大把大把地撒给他们,图的就是一个乐意。
忘了时间流转的醉生梦死,超脱现实的虚无缥缈,谁说不好?
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只抽大麻,没劲。
一日,布莱森给他带来了一大袋白糖样的东西。
Meth。
中文名——甲基安非他命。它还有个为人熟知的名字,冰毒。
这东西好,劲儿大,一次成瘾,终生戒不掉。
陪吸的,也从瘦瘦弱弱的MB换成了高个的白人小哥。
他们还准备了吸食的工具。可乐瓶里装了水,瓶盖上打了两个孔并插了吸管,这边放了meth的玻璃管在用打火机加热,那边塑料管出来缕缕烟雾,可劲儿吸。
几口下去,大脑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蛰伏的野兽彻底觉醒,想要吞噬掉一切。下体肿胀充血,似要爆裂,急需发泄。
呵,乱吧,乱了好。
神智已然不清,只有器官在不知疲倦地摩擦。
他在谁的身体里,而谁又在他的身体里。
空气中充斥着白色浊液的腥臊气息和冰毒加热后的金属气味,沉湎于欲望中的人,谁在乎好不好闻。
这场狂欢不知持续了多久。到最后,只剩下一地狼藉。
郁欢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窗帘外透了亮光进来,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底下找到了那个一直没换过的诺基亚7610。
铃声已停,他看了下时间,上午十点。
巨大的空虚感将他笼罩,他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他撑着起身,正要去拿桌上没吸完的meth,电话又打来了。
“喂。”声音嘶哑得他都怀疑那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
就算接晚了,黄展弛从来没质问过他。“郁欢,你声音怎么了?我这边放寒假了,我过去找你吧。”
撒谎,他信手拈来,“你不用来了,我作为交换生去了外地,这些地方东西难吃,做得不好还容易过敏。我声音就是过敏引起的。”
“行,有事随时联系。对了,我上次的礼物喜欢吗?”
礼物?上一个适合送礼的节日是圣诞节,那会儿他已经离开波士顿了。既然黄展弛这么问,说明没有退回去。
“我没收到,可能是被人偷拿了。”
“没事儿,等你回学校了,我再补送。记得吃药,注意休息。”
少来假惺惺。
挂断电话,心里不屑过后,他开始思虑起来。
费城,也不能待了。如果黄展弛真的来了,迟早会找到他。坐飞机和火车且不说会留下购票人信息,单就安检很大可能过不了,因为他要带着meth。幸好他有车,悄无声息地走,没人会发现的。
于是,他近一年的房租也不去找房东退了,在次日天没亮的清晨,他发动了那辆灰扑扑的风之子,无声地告别了费城的大街小巷,告别了给他人生带来转折的布莱森。
就算没有那人,郁欢的境况也大差不差。
到哪去,他已经有了目标,当然是离这里越远越好。西海岸,天高皇帝远,他想先去号称“天使之城”的洛杉矶。
Meth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一口气开到洛杉矶不带歇的。四十个小时,除了加油就没停过。
他到洛杉矶的第一件事,趁着没打烊,到了一家苹果专卖店买了部时下热门的全触屏手机——iphone一代。
然后,把诺基亚7610格式化,取下卡,随手扔到了路边。
随着格式化一起消失的,是他们的回忆。
反正郁欢也不需要了。
生日,要不是黄展弛发来的祝福和表情包,他都差点要忘了,他们的生日还是同一天。
过它干啥?他的人生都按下了快进键,早死早解脱。
洛杉矶有没有天使他不知道,但他在这里,确实过的是天堂般的日子。
他混迹于各种淫趴、毒趴,吸嗨了便拉过旁边的人,也不管是男是女了,就地打起炮来。
甚至,有一次,有个哥们儿一边肏他一边静脉注射,不小心推多了,当场一命呜呼。另外一个哥们儿淡定地将死者推开,接着干。
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这离郁欢也开始静脉注射还有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他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再租房子都是一个月一个月地租。别墅太惹眼,普通民居又怕被邻居发现,他只能把车停在公共停车场,然后跟那些底层人一样住贫民窟。
他的脾气日渐暴躁,很多时候都拒接黄展弛的来电,只发了一个“忙”字过去。
有时溜达到海边,想起了那个传音海螺的传言,他觉得只有傻子才会信。可是,信了傻子的他,不是更傻吗?
为了躲避警察,郁欢记不清辗转了多少个地方,也记不清接触过多少拨像他一样的瘾君子。
又一个学期过去,天气渐热,他却不得不穿长袖长裤来掩盖那些针眼。
电话又打来了,又是问暑假回不回去的吧。想好了措辞,郁欢划到接听上。
“什么事?”
黄展弛的声音透露着兴奋和喜悦,“北京奥运会啊,你以前说过要亲自去看开幕式,还要坐第一排。我票给你买好啦。”
嘶……这是哪辈子的陈年旧事了?
“我打工,去不了,你自己看吧。”郁欢难得的情绪比较稳定,也不能总是冷着人家,不然会起疑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录了像传我。”
“不是,美国的资本家这么压榨劳动力的啊?几天的假都不批?”
“我打三份工,等你毕业后你想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买房子,到时房价又涨了。”
“这样啊,那我去新买台DV,效果最好的那种,录给你看。”
这人,真是说什么都信。其实只要去查一查,就会轻易戳穿他的谎言。
以前的自己,也是人家说什么都信呢。
他们之间,隔出了一条分界线,黄展弛能够沐浴在阳光里,郁欢则只能躲进阴影中。
凭什么?
不过来日方长,他会慢慢地,让黄展弛好好体会被欺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