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估计,百分之三十。”
可以了。
“签字吧。”
郁欢从来没想到过,要是这次失败了,他签的最后一个字是自己的手术知情同意书。
他这二十年的人生,都已经做了两次手术了。
在郁欢去了移植中心之后,黄展弛对唐书琴请求道:“妈,如果手术成功,你帮我办休学吧。”
最煎熬的等待,无非就是最在意的人在里面经历重重关卡,而自己只能在外面干看着。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受苦的是他。
但是,他又不希望郁欢面对他的生死未卜。
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输液、化疗,在药物作用下不良反应一堆,恶心、脱皮、掉发……对郁欢来说,毒瘾发作时,再痛苦、再难堪的时刻都经历过了,这都不算啥。
一些影视文学作品里有提到,存活率高不高,除了客观上看医生的医术水平,主观上也要看病人的求生欲强不强。
郁欢在想死和想活中反复挣扎,没有尊严、没有快乐可言的日子,他受够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是那份恨意。
回输的那天,隔着玻璃,黄展弛看着医生围着郁欢忙碌的身影,心绪沉甸甸如天上密布的乌云。他既希望奇迹发生,又害怕最坏的结果。这种矛盾与挣扎,就像狂风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闭上眼睛,试图将思绪从这片焦灼中抽离,然而一想到郁欢因为他们过着炼狱般的日子,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挥之不去。
数个小时过去,移植手术完成。郁欢还要在仓内等,等新的骨髓长出来。医生们也丝毫不敢松懈,要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排异反应。
郁欢比别人多待了足足一个星期。
出仓的那天,唐书琴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命是保住了。”
黄展弛激动得紧紧握住郁欢的手,所有参与治疗的医生都很欢欣,因为又积累了一次特殊的疗愈经验。
只有他自己不见悲喜。
又一次,不由自主了。
……
“不可以!我国卫生部已经叫停了,后遗症太多。”
“那是那些人没有遵医嘱配合后续治疗。”
“你不信任我们,为什么骨髓移植不回中国去做?”
黄展弛去医生办公室找唐书琴时,在门外就听到了这几句争吵。
他们在争什么?要对郁欢做什么?
“总之,郁欢不是你们的小白鼠!”唐书琴甩下这句话,满脸愠色地出来。
“怎么了,妈?”
“脑内多靶点毁损手术,除毒瘾。”
可以做手术?
如果做手术就能好的话,那郁欢就不用去强戒中心受罪了。但是看情况,这手术做不得。
损毁,损毁了还能是正常人吗?
慢慢来吧,戒毒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已经做好长期抗衡的准备了。
当他们回到病房时,却发现郁欢不见了!
一个才做完移植还没出院的病患,这时候偷跑有多危险!
立即调来医院监控,可最多只能看到离开的方向。求助公安机构?美国的那些警察哪会管他国百姓的死活。
他们只好去街上寻人。黄展弛离开病房的时间并不久,郁欢肯定还在旧金山。
几经打听,黄展弛终于问到了郁欢的所在地。
一座位于城郊的破平房。
门没锁,黄展弛一推,门就开了。
“郁欢,你在吗?”
他进了屋子,没料到门“砰”地关上,紧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冰冷的枪,冰冷的话语,“不许发定位,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杀了你。”
此刻黄展弛想的是,还好,人没事就好。
他把手机交给郁欢,“好,我不说,你先把枪放下。”
郁欢收起枪,把玩着那部白色的诺基亚,“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换呢。”
黄展弛正思考着做何回应,就见郁欢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拨了个电话。
“喂,妈……对,小弛在我这,他说他要在美国陪我,暂时不回去了……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电话挂断后,气氛一时陷入莫名的尴尬和紧张。
黄展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听说你买了辆车,还挺贵的。”
“车?早都是一堆废铁了。”
“哦,可惜了。”
“怎么,两年不见,你就是来问我车的?是不是没坐上很遗憾?”郁欢不悦地逼近他,直把人逼到门边。
“不是……”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禁锢在一个推拒不开的怀里,脸颊被捏得生疼,一个毫无温情的吻强势落下。
紧闭的牙关撬不开,郁欢没了耐心,一口咬在黄展弛的唇上。
“唔!”
血流了出来,郁欢一并吸了去,一脸餍足。这味道,鲜美至极。
眼前的佳肴,好久都没吃到了。
T恤被撩了上去,那润白透红的身体,跟两年前一样鲜嫩。胸前的嫣红,就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挺立饱满起来。
都这么急不可待了啊?
舌尖蹭过那敏感的娇艳,激得黄展弛一阵酥麻,躲闪不得。
“你,你先冷静。”他努力地想要侧身,但是郁欢把他抓得太紧了。
“拒绝我?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抬眼看到那害怕又倔强的脸,心里一股无名火无处发,“还是说,你被别人肏过?”
“我没有……”
“你说的我会信?我要亲自检查。”极具嘲讽的语气,刺痛了谁的心。
郁欢把手绕到黄展弛的后腰,伸进了他裤子里去。
没有任何润滑,手指粗暴地闯入股缝间的小口内。
干涩带来的痛感让黄展弛皱紧了眉,然而就是这份痛唤醒了体内久违的渴望,他不禁拿拱起的下体往郁欢腿间顶了顶,求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真乖,没有背着我乱来。”郁欢抽出手指,十分满意,又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只能是我的。”
然后,他走到斗柜旁,从抽屉里拿出没打完的针筒,一边还说:“你知道吗?是我安排人把你引到这里来的。来了,就别走了。”
再然后,他朝着一面破碎的穿衣镜走去,因为,他要扎颈动脉。
黄展弛才发现他手里的针筒,一把夺过,厉声道:“你怎么还吸?你忘了你才从死神那里逃回来?!”
“快给我!”
“不行!”黄展弛打开窗,把针筒扔了出去,又死死抵着门。
“你特么是不是找死?!让开!”
在这头发怒的野兽面前,黄展弛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但他大勇无畏,紧紧抱住郁欢,“你振作起来,不要这样,我认识的郁欢不是这样的。”
“放手!别逼我打死你!”
“那你打死我好了!你不活,我也不活!”
或许是心底还有一丝良知和留恋,也或许是他还不想那么快结束游戏,终是懈了劲,颓然地坐到地上。
“你说,郁欢该是哪样?”
黄展弛把他抱进怀里,“他,意气风发,为了考哈佛全力以赴;他有仇必报,虽然手段不太磊落,但是他都在认真地活!他该拥有光明的未来。”
“哼哼,光明?”郁欢冷笑一声,抬手指向窗户,“你看,看到那扇窗了吗?窗台上,是不是有几只死苍蝇?那就是我。”
“不是的!郁欢,你不可以这样说自己。”
“难道不是吗?以为光明就在眼前,结果根本飞不出去。”
一席话说得他哑口无言。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该去埋怨的,又是谁?
最后,他只有无奈地叹气,“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
走吧,黄展弛,走了就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