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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泽维尔的肚子越来越大，他终于挨过了漫长的路途，从海面重新踏上陆地。

这里全都是和柏清一样黑发黑眸的黄种人，说着泽维尔听不懂的语言，用看异类的眼神打量他。海面潮湿，柏清从上船之后就不停生病，旧伤反复发作，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终于回到了故乡，柏清松了一口气，看着街上的行人从洋装变成旗装，浓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两边的建筑全是熟悉的中式风格，人们互相讲着汉语，柏清听得眼眶发酸，他知道自己是属于这里的，只有这才是他该存在的地方。

他带着泽维尔一起挑房子，最终买了一座宽大的庭院，这里的交通方式还是马车和轿子，人们延续着最朴实的农耕生活。明明只是从异国他乡回到这里，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奇异感觉。

泽维尔穿着宽松的洋装，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步伐缓慢，被柏清搀扶着慢慢走过长廊，柔和的眼光掠过廊外树影，素纱帘让一切都显得暧昧而朦胧。这里的确是美的，泽维尔回头看着柏清，示意他再走慢一些，他想就在这里停下来休息。

柏清扶着他慢慢坐下，才回到这里柏清就换下了西装，穿了一身玄色长衫，枪也都搁置起来，手里携着的变成一把折扇。他看上去一向是温和而谦逊的，站在一片翠绿的光影下，温柔的眉眼垂下来。

他轻轻抚摸妻子的金色短发，目的达成后的男人格外温柔，他不再有很激烈的情绪，不再有说不完的话，只是静静陪在泽维尔身边，教他如何沏茶，如何认字，如何把陌生的语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邻居家的年轻女儿听说有一对小夫妻搬进来，他的媳妇还是外国人，兴奋地过来帮忙。

她借着搬家具的借口打量泽维尔，一不留神就撞进了那双绿色的眼睛里。

泽维尔穿着白色的宽大长裙，她则梳着传统的发髻，身上是带有精致绣花的袄子和下裙。

“你好漂亮。”她用汉语说。

泽维尔茫然地摇头，他的月份大了，动一动就很疲惫，因此只是歪着头眨眼睛，表示自己听不懂。柏清转达给他：“她说你很漂亮。”

泽维尔羞涩地低下头，“你也很漂亮。”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听到他夸赞自己，高兴地握住他的手：“可以来找你玩吗。”

泽维尔笑着点头：“一定要来啊。”

她被关在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太久太久了，缠着泽维尔讲述外面的世界，泽维尔听不懂她的话，因此只是疑惑地眨眼睛。柏清去忙其他的事情，没能第一时间帮他翻译，她沮丧地比划一阵，发现泽维尔确实听不懂，干脆自暴自弃地离开了。

忙了一整天，终于到了傍晚。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吃完饭就准备睡觉。

柏清先把被窝捂热才叫他进来，泽维尔的肚子越来越鼓，柏清害怕挤到他，已经不跟他住在一起了。柏清不敢和他分开，因而是住在床边的踏板上的，地上究竟很凉，柏清身体又有旧伤，每每发作起来就疼得要命。

泽维尔到底不忍心见他这样受苦：“一起睡吧。”

柏清坚持拒绝：“明天打一张大床，然后我抱着你睡。”

“那你去别的房间住，不要这样守着我。”泽维尔知道他肩上和腹部都有枪伤，发作起来连抬手都费力，何况他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如果柏清出了什么事，他连照顾自己都很困难。

柏清不舍得离开他，自从上次在俱乐部出事，柏清就连一步也不肯离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泽维尔就会被谁欺负。

泽维尔很容易犯困，没坚持多久就睡着了。柏清独自穿过长廊，来到四四方方的天井中。尽管他承诺绝不把泽维尔关进笼子里，这座漆黑的宅院也已经成为华丽的囚笼。他们的余生都将被囚禁在这里，就像被它吞噬进来一样，回不到广阔的大西洋海畔，永远见不到灿烂的极光。这里的日与月不会停止流转，一昼一夜间，生命流逝得悄无声息。

夜里睡不安稳的泽维尔还是醒了，柏清不在他身边，他开始觉得虚无和恐慌。他不敢出去找柏清，害怕被什么人抓走，只能独自面对凄冷的夜，等待他薄情而淡漠的丈夫回到他身边。

直等到他重新意识恍惚，柏清才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呢，阁下。”

泽维尔在睡梦中回应他，得到了他印在额头上的一个吻：“请继续安睡吧。”

“你会爱上别人吗？”泽维尔问。

柏清低声说：“永远不会，阁下。我说过我给您的将是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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