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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维尔的孩子已经两岁了,柏清笑着说小孩子长得就是快,一不留神已经会说话、会走会跑了。两年之间,春华和凌珍都大了,越来越成熟稳重,不再缠着泽维尔讲外面的事,反而自发拿出长辈的模样,精心照顾他的孩子。
不过上个月沿海起了战争,柏清这几个月一直在准备搬走,泽维尔舍不得凌珍,可是他更不想年幼的孩子面临在战争中丧命的危险。
战火离他们越来越近,柏清终于备好车马,找好了新的居住地,就要启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突兀的惨叫。
渐渐地,外面的世界哄乱起来,泽维尔收起信,慌张的春华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夫人,夫人!出事了!老爷他,老爷……”春华几乎喘不上气,好不容易说完,就噗通一声跪下来,“小姐不见了!”
泽维尔的大脑瞬间停转了,他默默地思考了很久很久,才明白了春华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的,是吗?”
春华眼角泛出泪光:“是……都是我不好……”
泽维尔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巨大的嗡鸣声不绝于耳,他从没想过失去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明明那个孩子早上还被他抱着哄睡,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失踪?
那是他吃了十个月的苦才带来世界的新生命,她到底会去哪呢。
“为什么?”泽维尔问。
春华哭得更厉害了:“打进来了,打进来了!洋人的军队打进来了……”她拉住泽维尔的手,“我们走,夫人,我们走!”
话音一落,泽维尔听见了久违的枪响。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门时,几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做军人装扮,身上沾满了鲜血。柏清就那么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下聚满了鲜血。冷色月光笼罩着这一切,泽维尔不可置信地往前迈了几步。
“柏清……”他的声音颤抖,身体也不停踉跄。
男人们见到他反倒更加激动,认为他是叛徒,他怎么能嫁给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于是他们一拥而上,想要用自己的方式把泽维尔拉回正轨。
这一刻在泽维尔眼前变得很慢很慢,直到男人们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泽维尔都没能想起挣扎。
柏清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仿佛真的就这么死了。
“柏清!”他大声叫他的名字,想把这一向冷漠的男人叫醒。明明他昨天晚上才说过最爱他了,要永远保护他,为什么在他真正需要保护的时候反而一动不动?
泪水自碧绿瞳孔中涌出,这时他才开始挣扎。他想推开那些男人们,去到柏清身边,就算死也应该提前告诉他的,不是说夫妻之间就要商量着来么?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离他而去?
他用尽了力气才跌跌撞撞地爬到柏清身边,石板弄疼了他的膝盖和手肘,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就没办法保护他了。
“柏清!”泽维尔继续喊他的名字,他无助地握住他的手,身后的男人们用刀和枪刺向泽维尔,这个才失去孩子继而失去丈夫的男人连躲都不躲,他的眼前只有柏清沾满了血迹的脸。那双总是含着谦恭的黑眸总算慢慢张开了,泽维尔握住他的手,有无数句话想跟他说。
当刀尖就要刺入泽维尔的身体时,是那个弥留之际的黑发男人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替他挡下这一刀。他身上全是不断流血的窟窿,那张脸也被血迹染得又脏又狰狞。
泽维尔有很强烈的失声感,他想要大声吼,想要求救,想要让柏清别死,可那护住他的身体还是渐渐失去温度和力气。
剧痛传来时,柏清用残留的意识想,原来这就是死亡吗?其实他还有话想跟他挚爱的妻子说,其实他也许能早点带泽维尔离开,其实他可以不把泽维尔带回来,这样泽维尔就还是尊贵的公爵,住在华丽的庄园里,欣赏纳尔维克一刻不停的雪。
对不起。他原本想这么说。然而他一张口就吐出一股鲜血,染脏了泽维尔身上的白色大氅,他害怕泽维尔会责怪他,努力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他听到了泽维尔的哭喊,听到了男人们试图强暴泽维尔的声音。
泽维尔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在一切冰消瓦解之际,到底该说些什么呢。是对不起还是我爱你,亦或是庆幸他实现了自己的誓言。
他死在了深爱着泽维尔的年纪。
“我给您的是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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