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绫依着农户的话,将草席拿开后,在柴垛中见到昏睡的婉青。
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刚将婉青抱起,就听见身后巨大的咣当一声。
咚!!!
南风绫走到院前,只见卫鑫破窗而入,拔刀相向,将那女农户压制。
女农户见侍卫闯入,并不惊惶,反而对着南风绫一顿冷嘲热讽。
“将军夫人演得好一出苦肉计,这是打算出尔反尔了?”
南风绫不作理睬,将婉青轻轻放下,交予卫鑫手中。
“卫鑫,你将她带回去,传赵太医来看是否无恙,明日跟寺庙说我身体不适,不再朝拜了。”
“夫人不可!若将军知晓,一定不会饶恕属下!”
“若婉青有任何差池,我也不会饶过了你。”
南风绫语气沉重。
卫鑫心中一骇。
“陪在身边照顾好她,若再有第二次,我拿你是问。”
这是卫鑫初次听见南风绫如此肃然威严的语气,神情一滞。
南风绫转过身,只见那女农户正神情怪异地看他。
“夫人对下人如此情深意重,属实难得。”
南风绫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向着女农户郑重一拜。
!
“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绫低下头,诚恳道:“原是我手下之人冒犯了,多谢主户不伤之恩。”
那女农户被这一拜惊到,缓了半天,慢慢坐下身来。
她那张晒得黝黑不动声色的脸庞终于揭下,露出了一点点真实的心绪。
“人们都道你此番前来井安,是同那知县蛇鼠一窝,是跑来祸害我们的......今日一见,倒叫我有些糊涂了。”
“我见主户对方才所言之地似乎痛恨至极,可是有什么缘故?”
女农户听到这里,所有的情绪又都随风中残烛般暗了下去。
“你既勤劳肯干,作何要守在这偏僻困苦之地,自甘蹉跎?”
女农户苦笑一声。
“若能承欢膝下,安居乐业,我何尝不想像寻常女子一样相夫教子......”
“这般自苦,可是与方才所言之处有关?”
“我的女儿便在那处惨死,至今尸骨无寻。”
!
烛火照亮了女农户的半边面孔,沉痛的神情在摇曳的述说中逐渐扭曲。
“五年前他们当街将我女子掳走,我上门讨要,却眼睁睁见着她......跪趴在男子身下,面露一副饥渴难耐之貌。”
“我从未见过她露出那般作态,定是他们下了什么迷药,可当我冲过去抓她,她却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让她离开那里......”
“她哭喊着说......不要跟我回去......让我全当没有过她这个女儿......”
女农户说至此处,眉眼褶皱,手指紧握。
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亲眼所见珍视之物消亡。
南风绫沉默半晌。
“当街掳获女子,官府竟也坐视不理么?”
“官府?他们将我女儿的话当作呈堂证供,说她自己贪图淫乐,将我赶了出来。”
“如此,岂不是所有女子都要人人自危?”
言至此处,南风绫一顿。
他抬头看向农户,忽然懂了。
“所以你伫守在这偏僻茶园,守在井安的边界,用迷药作出恐吓之态,是想将靠近这方土地的女子都吓退,免遭其淫手......我说得对么?”
女农户听完后笑了笑。
“不过像夫人这样自投罗网的,我还是头一回撞见。”
南风绫看了看自己被撕破的衣衫,内心有些不好意思。
“你方才所说的‘淫虫’,就是他们所用之药么?”
“正是,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那东西,听说一旦尝过那般种滋味,便如百虫噬骨,让人失了神志,百爪挠心。”
南风绫沉思。
“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淫药。”
“这几年我与那接头人打过几次交道,知晓他们暗中的渠道,皆是迷晕女子后送予接头人手中,但其行踪及其隐秘小心,每每再往后便难以追踪了。”
“所以你需要一人,与你携手闯入,方可探其究竟......”
南风绫与女农户对视。
“既如此,我愿前往相助。”
“夫人当真?那可是......夫人万一......”
“我只当转进去瞧一瞧,若不能身退,大不了亮明身份,总能保全性命。”
南风绫笑着安慰农户。
说罢,他眼前忽而闪出将军冰冷的脸。
若有不测......
将军......
他......
手中被塞入了几只精巧囊袋,南风绫回过神来。
“这是何物?”
“这些都是我自制的迷药,全部送予夫人,以作防身之用!我本为山野农妇,没什么能耐本领,今日遇见夫人,是神明开眼,我代替井安女子......在此拜谢夫人!”
女农户深恩跪谢,头重重磕在地上。
子时。
南风绫换上了农妇准备的寻常衣着,躺在木板拉车上,作昏睡之态。
他看着一路满天星辰变成了狭窄逼仄的小道,耳边传来了两人交接的窃窃私语声。
不一会儿,便有男子伸手探他鼻息。
见他鼻息平稳,面目柔弱,对方似乎放松了警惕。
又是一阵的功夫,南风绫似被人几番运送,他无法睁眼查探,只能约摸着拐了几条弯道,又下行了一段距离。
等他终于停下来时,只听到耳边有几人的粗野之语。
“今天的货比前几日的好些?”
“瞧她皮肤滑嫩细白,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般娇嫩,恐还没有开苞吧?”
“哈哈哈......待会儿将她洗净剥脱,哥几个先行爽利一番!”
“这可是你说的!我先去做事,你手脚快些!”
那男子一边答应,一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解南风绫的衣衫。
听着另一人的脚步越来越远,南风绫猛然坐起。
“你......?!”
趁男子还未喊出声,南风绫瞬时屏息,手中一把粉末扬过去。
男子吸入迷药,白眼上翻,登时倒地。
南风绫蹑手蹑脚爬下高台,四下环顾。
这是一间密封的屋子,屋顶高耸四周竟全是铁壁,冰冷的高台似为供奉的供台,阴森地让人毛骨悚栗。
他用水沾湿了衣袖擦净了脸上的粉脂,与那倒地的男子偷换了衣袍,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他知晓留给他的时间仅是须臾,想要一探究竟,必得速战速决。
他屏着呼吸,沿着门外的长道向前走,但走着走着,所见所看的一切拖住了他的脚步。
从他所在的屋子出来,两侧的屋子里,那些被剥光的女子躺在高台被束住手脚,男人们手拿油皮纸膏和剃刀,将她们浑身私密处的体毛粘刮干净。
言行举止间,不乏许多猥亵之态。
女子中有些从迷药中苏醒,哭喊着躲闪,却引来了周围更多人的围观。
女子赤身裸体,身下体毛被数名男子抓着。
这对一名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宛若凌迟。
南风绫压抑着自己心绪,可不料越向前走,脚步就越是沉重。
被活剥剃毛之后,女子们又会送入下一层房间。
接下来的房间水汽深重,宛如水牢。一条条羊脂玉般的身体站在其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从头到脚被冷水冲洗。
有些女子直接被淋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
待她们洗净了皮肤,须得穿过一扇小门。
门后,男人们要她们挨个躺在冷硬的石阶上,抓住女子的手脚,趁其不备,将那喷涌的水柱朝阴户中捅去。
水流借着冲劲刺入女子身体,如同在柔软的体内捅进了冰冷的刀子。
“别夹腿!弄出血了可别怪哥哥们下手太重,把你们的小淫穴从内到外好好洗干净!下面干净紧致了,插进去才会更舒爽,哈哈哈哈......”
霎时间那座屋内传出凄厉的呼喊和男子们淫秽的笑声,皆被铜墙铁壁阻拦。
有些女子因目睹这一幕,生生吓昏过去。
可即使吓昏过去,那些男子也有的是法子逼着她再醒过来。
在重重叫喊中,南风绫加快脚步。
走到一堵有人把守的铜门处。
“是何人?!”
南风绫顿住脚步,忙低下头去。
“小的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一时走错了......”
“走错了?你是哪间屋子的?报上名来!”
见那人缓缓靠近,南风绫立刻压低声音,换了语气。
“是大哥们托我来问,守卫兄弟辛苦,可需要我接替,进去舒爽一番?”
二人听此,眼神对视,皆变了神情。
为首的眯了眯眼睛,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默不作声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由着南风绫站在了门边,又颇为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见那守门人进了屋子,南风绫才抬起头来。
“这位小兄弟......!”
匕首霎时间捅进了对方的心窝,为一击毙命,南风绫刺得极深。
看着对方眼口喷血,南风绫拔出匕首,在其未落地之前,反身一脚将人踹进了屋内。
顿时惊叫四起。
“杀人了!!杀人了!!!”
“来人!!快来人啊!!!”
霎时间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乱了,几名赤身的女子趁乱跑了出来。
南风绫一把掀开那铜门的门闩,抓住一个正四处逃窜的女子,一同往外跑去。
他初次杀人,张皇失措地冲出去,只见廊道辗转宛若迷宫,顿时茫然。
“这边走!”
女子抓着南风绫为其带路。
南风绫跟在其后,只见女子轻车熟路地绕了几圈,便闯出了廊道设下的障眼之法。
他们隐进了楼阁的山水池后,靠着花树丛的遮掩,躲过了一波卫兵。
南风绫胸膛内起伏不定,这才缓过神来,脱下外衫盖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二人对望一眼,顿时惊讶。
异口同声道——
“玖玫?”
“颜公子?”
南风绫怔愣了片刻,他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脸,玖玫心领神会,小声回答道:“疤痕只是暂被遮盖,幸而有公子大闹一场,不然玖玫定然会被发现......”
南风绫看着玖玫,心中有无数疑惑。
比如玖玫为何会在此?
她不是在京都修复瑶台坊吗?
又为何会对这廊道路线如此熟悉?
眼下形势紧迫,并不是个方便询问的场合。
“你可知那些女子最终被送往何处?”
玖玫惊动一下。
“颜公子想直捣黄龙?”
“本来不想惊动......现如今只能博一把了。”
“我只隐约听过他们说过那处,既有公子,玖玫愿尽力一试。”
二人猫在丛叶中,待到四下无人,探出身去。
楼阁环境复杂,构造异乎常规,穿过几个廊桥,玖玫就失了方向。
两人跌跌撞撞,行至拐弯处,迎头便撞上一波卫兵。
“是什么人?!”
!
玖玫大惊失色,南风绫立刻稳住身形,抓住她的手臂。
“问你话呢,作何不回答?!”
“小的是下边屋子里打下手的,方才有人闹事,我追着这名女子,这才一路跑到此处!”
那卫兵看了看玖玫惊惶的神色,又抬头看了眼南风绫。
“既抓到了,还不赶紧回去!”
南风绫一阵颤抖,连忙跪下。
“小的不敢!那守门的尸首就横在底下,早已乱作一团,谁知那歹人会不会再出手!若再让她跑了......”
卫兵瞧见南风绫抖如筛糠的模样,露出一脸的鄙夷。
“瞧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你抓好她,且跟我来!”
南风绫抓着玖玫,两人跟着卫兵一路前行,走到了刚刚藏身的花坛处。
竟在此处?
“今日你遇见我算是你走了大运,还不赶紧收起你那副畏缩的德行,可瞧好了,你手中的这个女子......很快就会贪婪地吸食你的阳根,欲罢不能了。”
卫兵露出得意的神色,一手探出触及某处机关。
南风绫闻言望去,花坛忽然轰隆间向四下散开,高耸的屋顶裂开一条巨缝,竟生生变出一处隐藏起的空地。
与底下的屋子不同,这处隐秘之地四下并没有任何阻拦。
淡红色烟雾缭绕中,位于中央的,是男女肉体交叠的身影。
与其说交叠,不如说是女子们单方面的缠附。
透过雾霭,南风绫细细看去,只见其中的女子各个神色迷离,只能按着男人们的指引,作出各种不堪的淫态。
她们或有将双腿大张,渴望般地掰开阴户。
或有跪趴在地面,不知疲惫地摇晃腰臀。
或是用胸前的双峰蹭动男人阳根,淫声细语。
种种讨好迎合之态,她们眼中所求,目光所看的......皆是男人们手中握着的烟袋。
“为何他们手中执有烟枪?”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卫兵嗤笑一声,从旁边掏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银杆烟枪。
“只要有此物,方能叫你欲仙欲死,登上极乐之地......”
南风绫接过烟枪,在那烟袋闻了闻。
一股馥郁诡异的花香。
这便是‘淫虫’么?
那卫兵似要看好戏似的,燃着了南风绫手中的烟枪,催促着他喂给玖玫。
趁此机会,南风绫拿起点燃的烟枪又要凑近。
不料他的手被玖玫拽住,玖玫神色微变,朝着他小声道:“颜公子,此物的味道......好像是罂粟......”
!
令人言听计从的淫药,竟是鸦片。
这根本不是什么淫乐窝,乃是戕害人心的万恶之地。
以荒淫作幌子,先从最易得手的女子下手,等其深受其害,还要背上自甘堕落的骂名。
好恶毒的计谋。
若是深受荼毒之人蔓延到王宫权贵手中......天下岂非要大乱.......
玖玫拽住南风绫的衣袖。
“公子不必顾我,带上此物出去,方能留其罪证。”
“我......”
“嘀咕什么呢!若不是看你小子可怜,此等好事怎会轮得到你!还不赶紧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