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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考,六中的晚自习时间延后,孟拙快十点半才到家。他先回家放了书包,又和佟瑶说了郜鸿南最近的情况,
佟瑶原本在沙发上坐着,听说郜鸿南无故缺勤后立刻站起来,要回卧室换衣服,和孟拙一起去找郜鸿南。
“妈、妈,你听我的,你先在家,我先去哥哥家看看,有事我随时给你打电话。”孟拙走过去将母亲按到沙发上坐着,“你现在去哥哥压力会很大,他已经够难受了。”
佟瑶叹着气揉揉太阳穴:“我明白南南难受,可是再怎么样,不该拿前途开玩笑。小筠治病的时候就一直说,想看南南上个好大学,哪怕她神志不清了,醒过来都是在操心南南之后的事。不知道南南的成绩会不会受影响,受影响就受影响吧,可总不去上学算怎么回事?”
她找了备用钥匙出来,又装了一壶始终温在灶上的鸡汤给孟拙:“哥哥正是难过的时候,说话做事不够周全是正常的,哪怕他对你发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他一定得经历这么个阶段,需要缓上一阵的。”
孟拙答应一声,拎着保温桶出门。到郜鸿南家门口之后,孟拙没有立刻开门,他攥着钥匙,锯齿状的边缘碾磨他手心的肉,力度收紧,齿痕下陷,掌心冒出不规则的坑洼,血液的流通在钥匙周围被阻断,孟拙靠疼痛减缓紧张的情绪。
他没有敲门,直接将钥匙插进锁眼,旋转后拧开防盗门。
客厅如他在楼下看到的那般,漆黑一片。郜鸿南卧室的门紧闭着,俨然是拒绝入内的姿态。
孟拙放下手中的保温桶,点亮客厅灯,轻轻拿出拖鞋换好,到郜鸿南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哥哥,你在吗?”
敲了几次无人回应,孟拙提高声音喊了句:“哥哥,郜鸿南?”
时间分秒不停地流逝,孟拙的手压上门把手向下按,却发现开不了卧室门。
原本掩饰掉的不安慌乱又再度袭来,他加大力度拍门,嘴里高声喊着:“郜鸿南、郜鸿南?你别吓我,你把门打开,我们聊聊!郜鸿南!!”
他记得出门前佟瑶说,郜鸿南家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都在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内。孟拙跑过去找到这救命的钥匙,颤抖着手从开了锁。
这期间郜鸿南的卧室里始终非常安静,半点声音也无。孟拙将门打开,一股久不透风的闷滞气味涌来,灌进他的鼻腔。
黑暗里,一团被子隆起,突兀地浮在床中央。
“你要吓死我吗,郜鸿南!”孟拙拍上照明灯的开关,虚张声势地喊着,“郜鸿南,你出来,我们聊聊!”
他将那团被子掀开,发现郜鸿南侧躺着,头下正枕着的是两本影集。他认识这两本帆布影集,里面全是赵凤筠的照片,既有赵凤筠没结婚之前的青春岁月,也有她为人母后抱着小小的郜鸿南留下的珍贵回忆。
孟拙的眼眶又开始泛酸,心窝也痛,好像有几百台榨汁机将他的心脏反复搅碎。
郜鸿南骤然从黑暗进入光明中,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麻木得像是一具还未腐烂的尸体。孟拙扑到他身边,弯下腰抱着他的头,以极不舒服的姿势颤声说:“郜鸿南,你看看我呀。”
他还是很没用的哭了,从赵凤筠去世开始,他们的眼泪都没止过。郜鸿南哭得并不惨,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夸张的、悲切的哀嚎,可难过和沉重如此真实地环绕在他周身,又感染他身边的每个人。
孟拙从未见到过情绪如此外露的郜鸿南,这样颓废,这样了无生气,因此更是伤心到眼泪止不住。他把郜鸿南的头从硬硬的相册挪到自己膝上,眼泪砸到他的手背上,滴在郜鸿南的脸上。
他想安慰,可见到沉默的郜鸿南,又只记得哭。
“郜鸿南、郜鸿南,你别不说话,干妈见到你这样会伤心的,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最挂心的也是你,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不要这么伤干妈的心,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窝在这里的…”
孟拙低下头,在泪眼朦胧中看郜鸿南的侧脸,他不出所料地十分狼狈,胡子没刮,脸也好像很久没洗。孟拙却顾不上那么多,他用手搓着郜鸿南脸上薄薄的一层肉,边揉边落泪,浑身颤抖,说话也颠三倒四:“郜鸿南、你、我、我要做什么…做什么你才能好起来,你、你知道吗,老师们、今天问我你、你怎么样了,我答不上来,我好没用,我怎么什么、什么都帮不了你…”
哭了一会儿,他怕郜鸿南真的晕过去,慌乱地蒋他的头用手托着抬高,贴在自己脸上,尚有余温,呼吸也算平稳。他的鼻涕眼泪滑稽地蹭到郜鸿南透着倦怠和疲惫的脸上,若是平时,郜鸿南肯定早就站起来骂他不讲卫生。
可现在,郜鸿南只是任由他动作着。良久,一滴泪从眼角缓缓地淌下来。
那眼泪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或是大坝决堤的缺口,有了一滴就会流出更多。郜鸿南闭着眼睛,眼皮的缝隙间泛起粼粼微光,他还是压抑地在哭着,好像怕叨扰什么人似的。
孟拙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抱着他吻他的侧脸,用嘴唇将那些眼泪吻去。眼泪越流越多,吻不干净,孟拙却不放弃,温热的嘴唇贴着郜鸿南的脸颊描摹,他也在哭,眼泪胡乱混作一团,在孟拙嘴里留下明显的咸味。
他拍着郜鸿南微微战栗的身体,怀抱敞开,让郜鸿南能依靠他。他将郜鸿南的眼角舔的一片湿润,有明显的水光,又决绝地吻上郜鸿南的嘴唇,一下下碰着。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郜鸿南,我们都爱你,我爱你郜鸿南……”孟拙抓住郜鸿南的手,“哥哥,哥哥,哭出来吧。”
郜鸿南在孟拙一叠声的叫喊里,泪珠颗颗滚落,喉管里发出嘶哑的悲鸣,而后哭声逐渐变大,不成调的哭音拍着孟拙的耳膜。
他们都如此无措,如此哀痛,郜鸿南像是要将赵凤筠患病后的所有担忧、焦虑都随着眼泪和哭声倾倒出来,许久都没停下。
孟拙的手盖在他脸上,贴合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条,他记得大年初一他和郜鸿南去庙里上香,跪在满殿佛像前,孟拙许下三条心愿。
愿父母家人身体康健,愿赵凤筠早日康复,愿郜鸿南所求的一切都能如愿。
三根香敬完,孟拙在软垫上重重叩下三个头。他什么都不为自己讨,他只要郜鸿南健康快乐。神佛听见了他的心愿吗?听见了吧?可为什么,祂不肯多厚待郜鸿南一些,不肯宽宥他怀里尚且稚拙的爱人,非要残忍地夺走他的一切呢?
他只能带着满腹的痛楚不断亲郜鸿南的额头、眼角,哄他说:“会好的,哥哥,都会好的。你不要一直这么关着自己,我们都很担心。哥哥,我爱你,还有我爱你。”
除了爱,孟拙不知道还能献给郜鸿南什么了。
郜鸿南像是要将前十几年的眼泪都流干,到后来哭不出半点声音,近乎窒息。孟拙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只能时不时摸摸郜鸿南的侧脸,亲他哭肿的眼皮。
他不想挪位置,就这样一直搂住郜鸿南,轻轻摇晃,郜鸿南慢慢地不流泪,眼睛半闭着,孟拙就又在他头上亲了亲:“睡吧,我爱你,明天是周六,周日我们一起去学校,好吗?”
郜鸿南没回答,他像是累得、痛得直接睡着了。孟拙像拍襁褓里的幼儿一般拍着他的肩背,哄他睡得更熟。等郜鸿南呼吸逐渐平稳,他才将郜鸿南从他被压麻的半边身体上移开,托着郜鸿南的颈放到枕头上。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因为怕郜鸿南突然醒了找不到人会害怕,不敢多耽搁,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水,回卧室搂着他睡下了。
孟拙忧心地想,郜鸿南哭的这样惨,明天要给他敷敷眼睛。不知道他多久没有打理过自己了,无论如何,明天都要让他动起来,不能继续委顿在思念构成的囚笼里。
怀念逝者有很多种方式,郜鸿南不该用伤害自己来达到悼念赵凤筠的目的。孟拙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孟拙难得比郜鸿南先醒过来,昨天带来的鸡汤已经凉了,他从保温壶里把汤倒进煮锅,又打开燃气灶加热。他取了一柄汤勺,缓慢地搅着清亮的汤,淡淡的香气从汤面上方的蒸汽里沁出来。
看时间差不多,孟拙将找到的挂面拆开投进锅里,再煮上片刻面就能熟,早上吃这个比较暖胃。面快出锅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孟拙的腰。
孟拙拍拍郜鸿南的小臂:“去餐桌边坐着吧,吃完了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不困了,谢谢宝宝。”郜鸿南亲了亲孟拙的耳垂,挂在他身上不走也不说话。孟拙拖着身后巨大的人形挂件在厨房里找碗筷,将面盛进碗里,正要伸手去端,郜鸿南拦住他:“我端吧,太热了。”
两个人最后没去餐桌上吃饭,郜鸿南将沙发上的垫子丢在地上,和孟拙盘腿坐在茶几边吃起了早饭。孟拙的眼皮还是粉红色,看着像是成熟到快糜烂的桃子:“家里只有这个了,晚上让我妈过来做点好吃的,或者你去我家,他们都想见你。”
郜鸿南点点头,捧起碗喝了口汤:“我晚上过去吧。”
哭是很费力气的事,孟拙很快就将碗里的面都吃完,汤也喝光。郜鸿南吃的也不慢,面对着空碗,两个人却都没急着动。
郜鸿南将茶几向身体前方推了推,留出一块空隙。
“过来,宝宝。”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孟拙爬过去,以他们最常用最熟悉的姿势坐在郜鸿南腿上,脸靠着他结实的肩:“眼睛疼吗?冰箱里有冰袋,可以贴一下缓解。”
郜鸿南揉揉他的屁股:“不疼,你呢,疼的话我去拿。”
孟拙傻笑两声:“不疼的呀,就是眼睛有点花,估计下午就能好了。郜鸿南,一会儿去洗个澡吧?”
郜鸿南将孟拙又往怀里压了压,抱得紧了些:“嗯,一起去。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孟拙,我也爱你。”他抬起孟拙的脸,认真地、仔细地看他。孟拙点了点他的鼻尖,告诉他“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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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2章!已经在写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