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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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用事！”赤子跪在殿下，宗主在座上大发雷霆，“有何不妥，你应当与我商议，劫走了人不归还，自己坏自己的规矩，言而无信乃大忌！”

赤子仍挺直了脊梁，不愿低头：“时不我待，我要是迟了一步将人救出，那孩子不知得被磋磨成什么样子！区区声名，难不成比人命还重要！”

“你竟还不知悔改？我是你爹！我还不知晓你？你不是心疼你那朋友，闲心作祟？你一身正气不是坏事，可你实得改改这急躁性子！”

宗主气得不轻，站在座前踱步，宗主夫人倒是坐在一边看戏：“许久不见你惹出事了，你师兄将你教的不错。”

对了……师兄。

“师兄…他现在在哪？”自己一时急躁，劫走天慧，师兄落得监管不当的过错，不知得如何受罚…

宗主夫人挑了眉：“你不知？你师门没传音告知你？”

赤子心下一沉：“告知…什么？”

宗主夫人跟宗主对视一眼，道：“你将人劫走后，宫内遍寻不见，人皇差人来声讨，你师兄站出来顶了罪，被你爹狠狠罚了。”

“我……”宗主一时语塞，“我能如何办？这逆子不在，罚也罚不了，他师兄硬要揽罪，我已是从轻发落！”

赤子如坠冰窟，手指上的纳戒却火烧火燎的烫。

早就撞坏的空舟，什么时候修好的？为何速度奇慢？

赤子抽出剑来，尚且来不及站起，握着剑柄便御剑飞出殿外，直去山门，身后宗主和宗主夫人喊他也听不见。

山门内空无一人，赤子寻了一圈，最后往后山的水牢去，远远听见一片哭声。

赤子的师弟妹们见他来了都像见了救星一般：“二师兄！你快去救救大师兄吧…师父已用伐魂鞭抽了他几个时辰了……大师兄会死的！”

赤子木着脸安慰诸位师弟妹，当他踏进后山牢门，才发觉自己手在发颤。所谓剑修，身平，手稳，乃基础中之基础，他师父要是见了他现在的模样，说不准也要用伐魂鞭抽上他几鞭子。

继续往深处走，已能听见挥鞭的破风声，不闻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却听一声声痛苦至极的呻吟。

真是伐魂鞭……

伐魂鞭，鞭如其名，用彼岸花茎编织作绳，忘川水凝结作柄，不伤肉身，专打魂。天生肉身不觉痛的凡人，挨上一鞭子得疼昏过去。

他师兄便捆在水牢中央，垂着脑袋，长发散乱，生死不明，只是在师父抽他鞭子时，会抖动身子，带动锁链发出声响。

师兄…师兄！

“师兄！”眼见师父又要挥下一鞭，赤子跑上去，挡在他师兄身前。

伐魂鞭抽在背上，彼岸花魂没入躯壳，直抽魂魄，一瞬神魂不稳，而后又因鞭上的束魂咒法，将魂魄牢牢锁在壳子里，痛彻骨髓。

赤子惨叫一声直接跪下地去，伸着胳膊把他师兄死死护在怀里：“师父…师父别打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泪水糊了眼眶，赤子颤巍巍抬起脑袋来，拨开他师兄遮脸的乱发，他的玉面师兄呢？如今怎面无血色，闭着眼眸，像具尸首？

“师兄…师兄？你醒醒！”赤子哭喊着，却又不敢摇晃他师兄。

“死不了。”师父在身后发话，声含怒意。

赤子一剑劈开锁链，将他师兄拥在怀里：“师父！你明知有错的是我，你为何要如此惩罚师兄！宗主碍于面子要罚，难道连师父你也不辨是非么！”

“宗主？你是指那什么皇帝什么孩子的？谁管那个。”师父又举起了鞭子，“来得正好，你也得给我受着！”

赤子闭上眼睛，咬着牙想挨下这一鞭，却被他师兄一把推开，摁在地上，眼见着师兄又硬生生挨了一鞭，还要捂住他嘴。

“师…父…都是我的错…师弟什么也不知晓，罚我一个就够了……”他师兄气若游丝地说着，他们师父却不答应。

他师父抡圆了胳膊，一人抽了一鞭子，然后又伸手来掐了赤子的耳朵，道：“你看这小子哭得冒鼻涕泡的蠢样，你敢说你师弟什么也不知晓？”

赤子差点疼死过去，又听得云里雾里，只看见他师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知晓……什么？”赤子被师父拧着耳朵，龇牙咧嘴地问她。

他师父更是气得又抽了他两鞭子：“不知晓！不知晓便别知晓了！你师兄挨了七十二鞭，剩下的你这猪脑子都给我受着，受完我就不管你们了！一个两个都要气煞我！”

师父再挥起伐魂鞭，赤子连忙挡住他师兄，师兄死死咬着后槽牙，捏住他衣袖，却没再推开他。

他们师父还是手下留情，剩下二十多鞭，抽了快三个时辰才抽完，一边抽一边骂，若是一口气连着抽，非得疼死不可。

冷汗浸透衣衫，赤子被他师兄抱在怀里，像哄睡般拍着背脊：“不疼了…不疼了……”

师父将伐魂鞭收进纳戒，扔下两瓶固魂镇痛丸便转身离去，再没有多一句话，她一向这样雷厉风行。

“师兄…我纳戒里的空舟…是你放进去的？”赤子被怀抱着，看不清他师兄的神色，只听见说话声，“是。”

“你故意用话激我，要我去劫走天慧，把我支开，还封了我的传音，是想自己受罚？”

“是。”

“你早就算好了要救下天慧，还不想连累我，是不是？”

“是。”

赤子皱了皱鼻子，抬起些身体，然后用脑袋往他师兄身上砸：“你知不知道，你说莫管天慧的时候，我当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我师兄怎可能说这种话！”

“以后不说了，不说了…”他师兄轻拍着他的背，有多久没这么被师兄抱着哄过了？可如今谁才要被哄？

赤子喘了两口气站起身来，将他师兄打横抱起，生生受了七十二鞭，他师兄伤得比他可重多了，却还要装作无事。

他从第一眼便知道，他师兄是世界上最笨的那种人，因着温柔全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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