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正文-----

卫言乘从白鸽腿上取下信囊，展开那封信。是何岳的字迹，只有八个字：江湖路远，有缘再会。

那一夜，他听闻宰相府起了很大的火。天晴无雨，因此火愈烧愈旺，火色通天，追着何岳的悬赏金去的猎人，朝廷的官兵，被通通烧个清光。第二天，江湖掀起动荡。宰相被抬出，早已断气，喉上插着一柄断剑，他认出来是何岳的剑。火场里死了很多人，传闻中有那位禁军统领孙玉书，还有一具认不出的无名尸，他听说那人面庞上结下极厚的黑灰，穿着何岳的衣服，也像何岳的体型，断了一只手臂，却没有听说那具尸体的胸腹上有剑伤的疤痕。没有人知道宰相府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何岳的同门活着走了出来，名叫李月程，初有名声，但经此以后废掉半身武功，断舌聋耳，成了个无用的哑巴。某一夜，他孤身一人入隐山林，不再为人所知。何岳的事迹一夜之间传遍天下，有人叫他何大侠，有人贬他作阎罗，但在半年过后，石头打出的涟漪又归为平静。新宰相上任，青峰掌门换了一位，他不知道这个世道会不会变好，但总有人相信，会的；也总有人动手，让它变好的。

在拿到信后的夜晚，卫言乘捏着信纸，去湖边的桥头看月亮。湖水清澈，不用抬头，而可以低头望湖中粼粼的月影。春风微微，一个时辰有多，他方才回神，回到客栈操持事务。他时常在白天打开那一扇窗，也许是心里仍有记挂，直到夜风吹出一身凉意，才记得要把它关上。为了此事，账房还险些失窃，店小二提醒他，他道了谢，却没有改。

有一次，他因商事而经水路，途经某处水榭，肩膀被无端撞了一下。他回过头，男人头戴笠帽，背影竟有几分熟悉。他愣了愣，然后笑了笑，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他不知道何岳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故人。有人觉得他死了，有人想要他活着，也总会有人期盼着与他重逢。

江湖很大，卫言乘想，总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