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暮,跪在我脚下这才是你应得的待遇,别入戏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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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斯卡尔五星酒店的宴会厅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今天是越岑曲家六少爷的婚礼答谢宴。全国各界名流,各个家族尊贵的家主少爷小姐们都被邀请来到现场,共同见证一对新人走向幸福的婚姻殿堂——特别还是一对新人夫夫。
这是华国开放同性婚姻以来的第一年甚至是第一个星期。在宣布同性可婚的那一天,婚姻登记处前排起了长队,门口的路都被同性情侣们挤得水泄不通。尽管如此,同性恋爱甚至于结婚仍是属于十分前卫的思想,大众对此众说纷纭褒贬不一,也没有权贵明星们愿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凑个热闹,都在观望事态的发展。
除了曲家的六少爷曲沥,毫不畏惧地做了这个“出头鸟”,高调地宣布将和自己相恋三年的同性伴侣江朝暮领证结婚,不仅在网上晒出了二人的红本本,曲家甚至挥金如土地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曲家这一步棋可算得上是富贵险中求:积极响应国家新政策,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博了公众的眼球,赢了性少数群体的偏爱。在新闻报道曲沥和江朝暮婚礼的当天,曲氏集团的股价飞涨,集团业务拓展到滨溪并在滨溪成立了全国第三个分公司,而这场舆论的焦点人物曲沥,将出任分公司的新任CEO,一时之间风头大盛,几乎天天出现在头版头条。
而此时,这位焦点人物正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礼服,举着酒杯,四处与人亲切交谈,脸上带着温柔亲和的微笑,眼里洋溢着新婚的幸福。
“失陪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曲沥礼貌地冲对方点点头,回身将酒杯放在侍应生手中的托盘上,然后理了理衣襟,步伐微快地走向场外。
刚刚他在应酬时无意扫到他的新婚丈夫江朝暮偷偷从宴会溜了出去,引得他不免好奇,立刻脱身跟了上去。
曲沥看着穿着典雅修身的月白色白礼服的江朝暮急匆匆地在酒店中穿梭着,左拐右拐,然后搭了离喧嚣人群最远的电梯,上了二十七楼。曲沥悄悄乘坐另一个电梯跟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跟上。
他看着江朝暮警惕地四下张望着,目光似乎往他这边瞥来,他紧张地往岔道一拐,江朝暮立刻收回了目光,然后敲响了2708的房门。
“进来。”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
江朝暮推门进入,然后立刻将房门关紧。不知是不是酒精壮足了胆子,对于江朝暮来找谁,来干什么,曲沥心底已经有了数,但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偷听。
屋内声音很小,但他隐约还是听到了一些。
是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紧接着,江朝暮恭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下奴江朝暮见过家主。”
“六少爷表现一切如常,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没有宾客看出破绽。”
曲沥无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但很快就清醒了。屋内如数家珍一般详细的回报仿佛一盆凉水泼在他头顶,让他浑身顿生刺骨的寒意,酒精都挥发了不少。
他早就该才到的不是吗?突然被强行塞了一个家奴来跟他结婚,难不成还真是因为什么愚蠢的爱情?
他不过是曲家商业运作的一枚棋子罢了。婚姻没得选,事业没得选,整个人还要时时被人监视着,毫无任何自由可言。曲沥没有一天不恨自己这肮脏的、令人唾弃的私生子身份,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泥淖,越努力挣扎陷得越深。
罢了。曲沥悄悄地转身离开。从他被通知要和一个家奴结婚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他没有大吵大闹和拒绝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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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宾客逐渐散了。至少他明面上还是曲家的公子哥小少爷,收拾和善后自然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
曲沥和江朝暮被司机送回了曲家一处偏僻的小宅子,也是他从小长大一直居住的地方。毕竟作为私生子,年纪又小最小的哥哥整整二十岁,他自然是没资格住在住宅的,他也不乐意天天见到那些哥哥。曲沥倒没觉得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这小宅子他住得管了,家奴也少,他反而住得自在。
这还是第一次带一个陌生人回来。
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毕竟他们虽然见面不过一周,但已经能熟练地扮演恩爱的情侣和新婚夫夫了。曲沥佯装半醉地被江朝暮扶下车,然后一直照顾他的李叔给他们开了门,将他们迎进去。
“少夫人,您看少爷......”李叔礼貌地称呼江朝暮,可江朝暮可不敢应,连忙道,“不敢当,我也是家奴,李叔叫我朝暮就好。”
说罢,他将少爷扶到门前坐下。李叔正要上前服侍,却被曲沥挥手劝退。
“去休息吧,有江朝暮在。”
李叔点点头,有点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口微弱地灯光下,两个身影一坐一站,气氛僵持着。
曲沥突然笑出了声,带着几分讥讽,又多了几点冷漠。
“怎么不演了?”
江朝暮闻言,垂着眼眸利落地跪下,摆出一副标准的卑贱的家奴姿态,额头磕在曲沥面前,嘴唇亲吻了一下曲沥的鞋尖。
“下奴江朝暮给主人请安。”言罢,他微微抬起头,清冷的嗓音说着最恭敬的请求,“请主人允许奴为主人脱鞋。”
曲沥看着眼前奴隶表面顺从的样子,想到他与自己曾经的情谊,想到他刚刚对家主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通通汇报给家主时那副恭敬的模样,想到他对自己的背叛......他再也压抑不了怒火,狠狠一耳光扇在脚下的奴隶的脸上。他丝毫没有留力,江朝暮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向侧一歪,头狠狠撞在鞋柜上。
头部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江朝暮没办法立即起身,但他还是不敢有丝毫耽搁,颤颤巍巍地爬起身重新跪好,依然是眼眸低垂,这一次却将脸微微扬起来了一些,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主人打得更方便一些一样。
“主人,息怒,”江朝暮微微喘息着,“奴不知道,咳,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你哪里有错,你很好。”曲沥的笑染上了几分寒意。他脱鞋进门,然后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江朝暮,这才是你应得的待遇。”
“别入戏太深了。”
当晚,曲沥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回到了十岁那年。
也是在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江朝暮。
江朝暮那时候还没有名字。曲家的家奴大多是在成年的时候才会被主人赐予名字,如果到那时还没认主,则由带教师傅或者自己随便起一个敷衍了事。江朝暮当时十二岁,按照家奴的行辈,是第五代家奴中第八个出生的,因此名为辰辛。
虽为家奴,但辰辛毕竟年纪不大,玩心也重,性子顽劣,常常背着家奴管事们偷偷溜出去玩,一日却正好撞见了因为受了委屈尝试离家出走的小曲沥。两个孩子一拍即合,辰辛大一些也有主见,便带着曲沥穿梭在热闹繁华的街巷,还拿自己偷偷攒的零花钱买了许多小零食给这个长得乖巧可爱的弟弟。
他们这样偷偷出去玩了几次,后来事情还是败露了,有一天他们二人被家主派人前来找寻的家奴逮了个正着。曲沥不想把这个对他很好的小哥哥供出去,还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撒谎,说是自己想偷偷出去玩,才随手抓了一个小家奴陪自己。
再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了,直到一星期前有家主将一个家奴带到他面前,要求他和那个家奴去领结婚证,然后昭告天下。
其实最初他心里并不是全然充满怨怼的。虽然他并未表露出来,但其实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家奴就是当年带他偷偷出去玩的小哥哥。时光荏苒,他却依然清晰地记得辰辛长得很好看,鼻梁上有一颗痣,却不仅没有影响他秀美的面庞,甚至给他整张脸增添了几分妩媚。
如今的辰辛,或者说是江朝暮,长相比起小时候更加精致出众,气质却大不一样:脸庞早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的婴儿肥,变得清瘦深邃起来,一双细长桃花眼,鼻梁笔挺,薄唇嘴角微微下垂,活脱脱就是一个清冷不羁的长相,仿佛那雪山之上的高岭之花,与小时候的活泼灵动天壤之别。
但不论如何,曲沥都下意识地想要亲近他,毕竟他也算得上他在曲家唯一的童年玩伴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的江朝暮早已经将他们儿时那些许情谊忘得一干二净,对二人的往事闭口不谈,为家主办起事干脆利落,将他每日行程动作和盘托出,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考虑他的感受。
也对,人都会长大的。曲沥不知道江朝暮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这样绝情,但至少经过这一晚,他已经知道江朝暮不是他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更不可以对他敞开心扉。
把他当个普通奴隶就好。曲沥这样下定了决心。心事繁重,他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反反复复地梦到以前的事,天蒙蒙亮就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床,准备出去晨跑清醒一下。
却不料推开门,江朝暮就端端正正以家奴受罚的姿势跪在他的房间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酒宴上的白色礼服,似乎已经在这跪了一整夜。
见房门被推开,江朝暮也从倦意中被惊醒,慌张地俯下身,爬到曲沥脚下,恭敬地亲吻他的脚背。
“给主人请早安。”
“一直在这跪着?”曲沥皱了皱眉,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好好休息,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变成了吹毛求疵的苛责,“跪在我门口,你是等着让李伯看到,给你求情吧?”
江朝暮一怔,撑起身体,不慌不忙,冷淡答话,“奴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许是昨天喝了酒,又跪了一晚上身体疲惫的原因,江朝暮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却带着点不卑不亢的劲,“是奴欠考虑了,求主人责罚。”说罢,他又俯下身去,额头贴在地上。
曲沥看着脚下长相熟悉但行为举止全然陌生的人,心里最后一丝怜爱也彻底烟消云散。他冷笑出声:“罚,当然要罚,昨天打你一耳光,看来你是完全不长记性。”
“你自己说怎么罚。”
江朝暮低垂着眉眼道:“家奴守则第十三条,惹主子不悦,不论什么原因,掌嘴二十,鞭背十。”他顿了一下,“奴惹怒了主人两次,翻倍。”
曲沥一挑眉:“那你还等什么?”
江朝暮却犹豫了。他依旧低垂着眼眸,淡道:“奴求主人一个恩典,容奴今晚回来再罚。”他咬了咬嘴唇,然后缓缓说道,“家主说让您带奴今天中午去主宅用午餐,他有事情跟您交代。奴要是现在领了罚,恐怕主人就要忤逆家主......啊!”
江朝暮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地上带起,然后他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他的下巴和脖子被一只大手狠狠钳住住,让他顿时感受到了一股窒息和眩晕感,疼痛蔓延开来,让他眼前一片金星。
“主人......咳咳咳......”
“我看你也别叫我主人了吧,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呢?”曲沥嘲弄地一笑,“江朝暮,别以为仗着是家主的一条狗,就胆敢在我这里为虎作伥。”
“我曲沥出身再不堪,也不是你这种卑贱奴隶可以随便拿捏把控的,所以别打什么歪主意,听明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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