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丞注意到他心情好像不错,轻抚植物的绿叶,随口说道,“要不不住公寓了,换成别墅怎么样?”
张竞宇闻言看向他。
“你看,别墅比较大又自由,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会吵着邻居或者被邻居吵,还能有个院子,种点花花草草,清静。”连丞慢悠悠的给他列举住别墅的好处。
张竞宇默了会儿说道,“我和你一起住,还是你让我自己住。”
连丞愣了下,一时不确定他想听到哪种回答,只能尽量取中间值,“我住哪无所谓,等你恢复好了,进了大学进了社会,经历一些事,遇到一些人,就找个你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那个人就不能是你吗。”
连丞身体一怔,以为是听错了,“什么?”
张竞宇轻叹了口气,说道,“用你的私房钱给我买?”
连丞轻干笑一声,“那当然,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买。”
应该是错觉吧,他可能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产生这种猜测的自己也很罪恶。
张竞宇视线从绿植上收回来,“我想回家了。”
连丞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张竞宇浅浅应道。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张竞宇的戒断反应基本已经没有了,紧接着就到了高考那天。
连丞每天都接送他去考试,目送他进了考场,就回车里等着,回想自己当年高考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当是一场普通考试,脑子里想的都是考完去哪玩,不像现在,明明参加考试的人不是自己,却莫名的紧张。
这几天一直在查有关A市的事,主要还是看房子,心想着到时他去读A大了,如果住宿不习惯,有个房子会比较好,尽可能在他去之前料理好一切。
最关键的是,他要是得知自己也想跟着他一起去A市的话,会不会觉得自己逼得他太紧了,但是让他一个人在那读大学,又确实放心不下。
想到这,连丞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而高考考完后,也不见当事人说考得怎么样,连丞看他那副淡然的模样,大概率是不用复读了。
而且最近张竞宇状态好像突然好了一些,连去复查韩沅霖也得出同样的结论,不过连丞也就一听,没太放心上。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安静,直到张竞宇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沅霖哥说我好很多了。”张竞宇见他不语,继续道,“所以之后我去A大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连丞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提议道,“趁着高考结束了,带你去玩怎么样,有想去的地方吗?”
张竞宇默了会儿,说道,“明天我和谢岩还有几个同学要一起去A大看看。”
“明天?机票买好了?”连丞问道,观察着他的表情。
“嗯,高考前就买好了。”张竞宇应道。
连丞语塞,过了一会儿说道,“那明天我送你到机场。”
张竞宇点点头,没再说话,安静的继续吃饭。
晚上趁着他洗澡,连丞进阳台打了个电话。
谢岩是张竞宇班里的班长,之前接送他上学的时候碰到过,为人老实,也很热心,没什么心机,和他聊天才知道他把张竞宇当成学习榜样了,尽管这学习榜样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还是很尊重他,连丞就想着说不定之后有事情需要找他帮忙,便先留了电话号码,没想到在今天用上了。
电话那边的铃声响了一会就接通了。
谢岩礼貌道,“你好,你是竞宇的监护人连大哥吧。”
“啊对,抱歉突然给你打电话。”连丞笑道。
“没关系,连大哥打电话来应该也是因为有事要找我。”谢岩贴心道。
连丞心想着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哪天要是也能听到浴室里的那个人也这么乖巧懂事就好了,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小岩,我听小宇说你们明天要去A大参观是吗?”
谢岩愣了下,应道,“对的,竞宇没有提前跟连大哥说吗?”
连丞听了连忙道,“他说了、说了的,我就是来确认下,同行的都是你们班里的同学吗?”
谢岩听出他的顾虑,忙解释道,“连大哥不用担心,我每年寒暑假都会去A市看望我小姨,我原先也是住A市的,是高中才搬来Y市的,因为班里想考A大的同学有好几个,大家就商量着一起去参观,正好我对A市也熟悉,就主动提出帮他们带路,酒店也都提前订好了,第三天下午就回来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出行注意安全。”连丞笑着说。
“好的!”谢岩顿时觉得身负重任。
通话结束后,连丞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下意识的往口袋里摸索,恍然想起自己早就戒烟了,顿时焦躁不已。
放心?
那是不可能的。
倒也不是质疑谢岩不靠谱,而是虽然之前已经设想过张竞宇一个人离开自己独自生活的画面了,现在他也只是即将去A市几天而已,但就是莫名的不安心,明明先前四年都不会这样,或许恰恰是回来之后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心态上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不该是分离焦虑吧……
……
回想前不久好像还是下雪的冬天,初春却也是一恍而过,而六月份高考结束也已经是夏天了,每天每天都过得很快。
出门前,连丞帮他检查书包里的东西有没有带齐。
张竞宇看着他认真查看的模样,开口道,“给我个机会相信我真的恢复了,好吗。”
连丞动作一顿,继续帮他把书包拉上拉链,看向他微笑道,“我不是一直等你慢慢恢复么?”
张竞宇知道他又糊弄过去了,跟着他一起出门往电梯那边走,“我看到了。”
“嗯?”连丞停下脚步,按了下电梯按钮。
“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去A市吗?”张竞宇反问他,微微皱眉。
连丞没想到他发现的那么快,尴尬地移开目光,“确实有这个打算,怎么,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对,很不舒服。”张竞宇和他一起进到空无一人的电梯里,语气有些浮躁,“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可是沅霖哥不是说了吗,我恢复的很好。”
连丞看着前方跳动下降的数字,沉默了会儿,“我有自己的判断。”
张竞宇顿时语塞。
连丞看他眉头紧锁,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叹了口气,勉强做出退让,“这样吧,在一直到开学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确认的,要是你真的像你说一样恢复了,那我就答应不再干涉你,也同意你自己去读A大,怎么样,还有异议吗。”
张竞宇垂下头,应道,“没有。”
知道连丞向来说话算话,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撑过了,就能解脱。
连丞送他到机场门口,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咂嘴,明明要两天见不着面了,一路上不吭声就算了,下了车也不说话,真是。
张竞宇过了安检,到了对应的登机口和其他人汇合。
谢岩见他脸色有些苍白,上前问道,“竞宇,你还好吗?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流感挺严重的。”
“没事。”张竞宇莫名有些眩晕,差点站不稳,忙扶住墙,说道,“我想去趟洗手间。”
谢岩见状应道,“你去吧,离飞机起飞还有点时间呢。”
张竞宇点头,跟着指示牌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里,整个人虚脱般地蹲下身来,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自从戒断开始两人每天都形影不离,张竞宇不得不承认,待在连丞身边真的很安心,如果说自己脚下是一片无尽的深渊,那连丞的存在就像紧紧绑在自己腰上的绳索。
不管脑子里冒出多么极端的念头,都能被他普通的一句话或者一个拥抱消解掉。
可自己终究是站在深渊边缘的人,绳索看似牢固稳稳地拉住了自己,但只要内心对深渊多一分渴望,它就只是枷锁。
张竞宇深知自己扭曲的情感永远得不到回应,不想再拖累连丞,宁愿在他对自己放心的时候解脱,也不能把更多的不安强加在他身上。
已经厌倦了,厌倦了日复一日和心里那只怪物拉扯,只想快点结束一切。
……
机场外边,连丞看了眼时间,想着张竞宇乘坐的飞机差不多起飞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
“在哪呢?竞宇不是高考结束了么,我明天正好要去临海出差,你带他一起怎么样?这季节看海最舒服了。”电话那边传来韩沅霖爽朗的声音。
“去不了,他和同学去参观A大了。”连丞说道。
“A市?”韩沅霖一愣,“你竟然放心让他一个人和同学去?”
“能有什么办法,他又没邀请我,我总不能硬跟着吧。”连丞好笑道。
“这像你说出来的话吗……”韩沅霖有些冒冷汗,又说道,“那既然你现在有空了,晚上一起喝酒?”
“没空。”连丞毫不犹豫回绝道。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韩沅霖不解道。
“去A市啊。”连丞理所当然道。
“你不是说他……”韩沅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吐槽道,“跟你说话真没劲!”
“行了,我赶飞机呢,再聊。”连丞说罢潇洒的挂掉电话,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将车钥匙交给一旁等候的代驾,然后往机场安检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