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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亭亭(“没关系,我恰好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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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说的话:】

感谢阅读,正文就到这里,应该会写一点番外

-----正文-----

我这个人社会化很低,思想天真,见识浅薄,实在很难真正领悟所谓爱的真谛。

我只是确信我爱裴栎,也想要爱裴栎。

至于具体要如何去爱,我还没想好。

他会接受吗?

他会想要吗?

我又开始折纸星星。

太久没折过,技艺都有些生疏了。刚开始几个折得很丑,被我偷偷扔进垃圾桶,之后总算像模像样。

不过,我没有按照裴栎要求的那样继续许愿。

我已经不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纸星星,也不再有一定要写下来的愿望。

每天坚持折很多纸星星也只是希望能早点攒满一整罐,好将它送给裴栎。

去书房找笔的时候,目光无意扫到书架上的一本书,从书名来看似乎是讲法律的。

作为曾经差点一脚踏进监狱的人,怀着学习的敬畏态度和想要更了解裴栎的心理,我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了下来。

书的内容晦涩枯燥,我看得磕磕绊绊,云里雾里。

正当我自觉看不懂,想要将书放回原位,手上一时没拿稳不慎将书掉到了地上。

有风吹来,书页刷刷翻动,翻到了我还未读到的一页。

我弯腰去捡书,那沐浴在阳光里的方块字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跃进我的眼底:

“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因为爱人的就完全了律法。”

“爱是不加害与人的,所以爱就完全了律法。”

这则法律称为爱成全律法。

我尝试以我有限的知识去理解它的意思,或许是说,亏欠在爱里是可以被谅解的,不必要耿耿于怀、斤斤计较。

我一下醍醐灌顶。

裴栎在此时正好走进来,放下手中的书,我仰头看他,学以致用地向他认真询问:“我可以爱你吗?”

语气寻常得似乎只是在问今天可不可以多吃一个冰淇淋。

快要走到我跟前的裴栎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询问而止步,神情变幻莫测,相当复杂,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不悦。

空气微妙地安静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他答非所问:“为什么这样问?”

为什么呢?

为什么突然想提起爱,但要先加上一句可不可以?

似是给自己留有一定的反悔余地,倘若得到的是拒绝,我也可以心平气和地点头接受,又或者粉饰太平地撒谎说自己只是随口问问。

可我很清楚,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不是要选择爱或者不爱,而是在征求许可。

没有解释太多,我只是有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我想要爱你,可以吗?”

裴栎垂眼看着我,眼底有我看不明白的暗涌,“就只是这样?”

我点头:“嗯,就只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从前我花言巧语说多了,他看上去似乎对我有很多的不信任,依然没松口,“那你会什么呢?”

我有点局促地歪了下头,“……不太会什么,爱你的话需要会什么吗?”

明明我这么认真地虚心向他请教,可他却笑了,“不用会什么,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现在这样是怎样?

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我身上究竟有哪一点足以吸引到他,不特别,也不珍贵。

我是很普通,很怯懦,很卑劣的人。

遇到问题就想逃跑,遇到爱的人也并不勇敢。

裴栎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下,而后将手机递到我面前,“念。”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些字句,愣了愣。

尽管从未亲眼目睹过这些话应该出现的场合,但我好歹看过不少电视剧,知道这些话是结婚仪式上才会说的誓词。

搞什么啊,这是要现在就宣誓结婚,还是要我向他求婚?

我有些脸热,试图挣扎:“真的要念这个吗?”

“要。”裴栎完全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

好吧。我向来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我清了清嗓子,捧着手机开始念:

在上帝与天地的见证下,我在此允诺

从今天直到永远,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快乐还是忧愁

我都将与裴栎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地走到生命尽头。

还差最后一句。

话音停住,我没有再往下继续念,而是拿起桌上刚折好的一颗纸星星,将它放进裴栎的掌心。

在我的示意下,裴栎一点点拆开了那颗纸星星,藏在纸条内里的字也得以被他看见——

“我爱你。”

这句话的左右两端分别画了一棵树,一棵高大茂盛,一棵纤长稀疏,画得很简单,但我相信裴栎能看懂。

是栎树和桉树,是他和我,是我们。

我望着他,目光比从前的每一次都更加热切、坚定,轻声说:“我爱你。”

已经爱你很久很久,怪我太迟钝,直到现在才明白。

可能是我的错觉,听到这三个字,裴栎的眼眶竟隐约有些泛红。

他无言地拉起我的手,牵着我走到窗边,让我往下看去。

像是初见时的场景又重演了一遍,彼时他指着底下的栎树告诉我他的名字,此刻也同样。

他指着底下门口的两棵树,告诉我栎树边上的那棵是桉树,是在我离开灰山以后种下的。

无端想到那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今已亭亭如盖矣。

心脏忽然一阵酸胀,怪我狠心至此,一走了之就是三年。

那棵桉树细瘦纤长,叶片稀少而杂乱,立在枝繁叶茂的栎树旁边并不相称,但意外和谐。

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缓缓渗进掌心,“对不起。”

我该知道的,我让他这样伤心。

“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是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是我不值得你牵挂吗?”裴栎偏头看我,眼底闪烁着与我眼中别无二致的水光,“还是我不值得你爱?”

“不……”我连连摇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却被他先一步打断。

“可是小桉,我把你的检查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意识到不该对你这样苛求。你想要的是树枝、冰淇淋,而不是我手里的钻石、牛排。”他用力地握紧我的手,仿佛要将我以此揉进他的身体里,成为彼此密不可分、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小桉,我想让你选择你想要的一切。”

我本该为这句话感动,可由于太清楚那些未曾言表的隐忍与克制,心口反倒像是被压上一块西西弗斯的巨石,徒劳无力地塌陷。

其实我们都明白,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手段可以将我留下,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慷慨地给予我充分的尊重,让我能够有生以来第一次做选择。

去选择我想要的自由、梦想、以及爱。

这胜过任何的钻石珠宝,亦胜过千百句我爱你。

我想我选好了。

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确定。

——“我很笨,很多东西都不会,也不一定能懂你在想什么,要什么,但我都会试着去学的。”

——“没关系,我恰好很有耐心。”

不必担心学不会,也不必担心有风雨。

无论何时,裴栎都会始终陪伴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巢穴,我的主人,我的爱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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