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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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江阙说着说着,竟在船上睡着了,最后是被任雪流背回客栈的。
翌日醒来,却是将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还质疑任雪流从何得知他要去荷陇。
任雪流道:“是你昨晚自己说的。”
江阙道:“怎么会……”
任雪流道:“你还说要带我一起去。”
江阙道:“绝无可能。”
任雪流拍了拍自己的肩:“那你还记得怎么回客栈的么?口水都流到我衣裳上了。”
虽然确实记不得了,但总不能是凭空飞回客栈的。
江阙的脸色越来越黑。
见他信以为真,只说了一句真话的任雪流只能极力忍住笑意。
沉默许久,江阙才道:“好罢,那就一起去。”
左右无事,腿长在任雪流身上,还能管他去留么。
但当今并非太平盛世,路上难免碰上挡道的人。
譬如此时,一伙身着黑袍、襟佩金色鳞片的人堵在了他们前面。
得益于江阙那射穿杨叶的一箭,金鳞帮在与青蛟帮的一战中大获全胜,统领了江南道的匪帮,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人果真不能做恶事,立马便报应不爽,要被这群不三不四的喽啰拦路抢劫。
任雪流却像是还没明白状况,温声道:“诸位仁兄,可否借过一下?”
金鳞帮为首那人闻言邪笑一声,将他散列零落的五官拉扯得更狰狞了些。
他勒马将位置挪开,手下人一一效仿,为他们让出中间一条小道。
就在二人将要经过之时,那人却手一伸,横在了任雪流身前。
“借过可以,却不能白过。”
说着,他竟是狎昵地抬手,欲摸任雪流的脸。
但一只银袋子恰时砸过来,狠狠地打偏了他的手。
听那沉甸甸的声响,便可知里头不是小数目。
也正因如此,那人痛叫一声,捂着手腕惊疑不定地看向江阙。
“够了吗?”江阙冷冷道。
“你!”
匪徒头子彻底被激怒了,抽出腰间的苗刀,直直向他砍去。
江阙右手拔出长剑格挡,转头对任雪流道:“你先走。”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新愈的伤口正崩裂开,血又渗透了纱布和衣袖。
好在他惯于穿深色衣裳,才不至于教任雪流看出。
心里烦躁得很。
若是平日里遇见这群废物,他只消一招便可让他们全部倒地。
可任雪流就在身侧,他却为之掣肘,不敢使出那套标志性的左手快剑了。
整个江湖厌憎他的人只多不少。
唯独对这个奇怪地闯进他生活里的人,这个仿佛是上天赐给他的“逍遥仙子”的人,江阙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是那个劣迹斑斑的魔教少主,不希望他也同其他人一样。
任雪流自然没有走。
且不论他内心是何想法,金鳞帮的匪徒已对他们两人形成合围之势,眼下是插翅也难逃了。
看来这些人谋财不够,还要害命。
他将玉笛在手中挽了个花,翻身下马,也与敌人缠斗起来。
江阙初次的判断不错,这果真不是一支普通的笛子。即便与利刃相击,亦不逊色分毫。
他的武功不赖,独自应对着几个喽啰,尚有闲心将匪徒头子就要落在江阙胳膊上的一刀拦住。
“小心。”任雪流道。
江阙看了他一眼,左手虚握了一下,终究是没放出袖中的短剑。
他的右手剑实在使得蹩脚,新伤旧伤接连作痛,几个回合下来,仿佛手腕又断了一次。
虽然凭借轻功勉强能与之抗衡,但双拳难敌四手,再这样和金鳞帮的人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却突然被任雪流长臂一揽,搂进怀中。
下一瞬,一枚毒镖便从他身侧擦过。
鼻尖触及的衣襟带着皂角粉的馨香,江阙忙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别处。
这一眼却让他眸光一亮,急急凑到任雪流耳边,吐出几个字。
匪徒可由不得他们私语,下一枚毒镖很快又掷了过来。
江阙脚步挪动,轻巧地躲过暗器。
他长剑一挥,没有刺向来人,倒割破了道旁一片坠着形如灯笼的果实的杂草。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果实炸开浓烈的烟气,金鳞帮众人只是吸了一口,便接二连三被呛得咳嗽起来。
待他们终于喘过气,两只待宰羔羊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骑着马儿在山中横冲直撞,直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下。
“薜卜草果然厉害。”江阙说着,掬了捧水,清洗去脸上的灰尘。
任雪流则体面得多,除了衣裳稍稍散乱,仍是一副佳公子的派头。
他坐在一旁看着江阙,笑道:“多亏江兄你博闻多识,不然我们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江阙摇了摇头。
他自幼跟随慕容妍学习,八岁便被她炼作药人。俗语说久病成医,识得些药草不算什么。
只是没想到在这行道上也能见到薜卜草,这种破开便会爆出呛人烟雾的烈性植物。
在鹤州,小孩们喜欢拿它来恶作剧,行情很是紧俏,春荫山脚下的薜卜草都被拔得光秃秃的。
姑姑则常用它熬药给人治咳嗽,虽然整个云雨宫只有他敢喝。
因想起了过去的事,江阙有些恍惚,却听见任雪流担忧的声音:“你受伤了?”
清澈见底的溪流漫过一道红色血痕,源头正出自江阙的右手。
闻言,江阙下意识便抬头看向他,却被残留的水滴迷了眼睛。
任雪流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取出袖中手帕帮他将脸擦干了。
他看见江阙通红的眼尾,仿佛流了许多泪。
虽然他知道只是因为江阙方才挨得近了,薜卜草的烟灰落进了眼里,却也觉得有些可怜似的。
既已被发现了,江阙也不再藏着掖着,老老实实将胳膊递给他看。他体质特殊,伤口愈合得很快,于是随口搪塞了几句,说是遇见他之前与人起争执才受的伤。
血还未止住,滴在任雪流的衣摆上,有如雪地里的一簇红梅,鲜艳得无法忽视。
江阙讪讪道:“弄脏你的衣服了。”
“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罢。”
任雪流眉头一皱,停下为他包扎的动作,在他完好的皮肉处揪了一下。
江阙“嘶”了一声,只好闭口不言。
他想,这个人明明在船上的时候,都迫不及待去换脏衣服,如今却浑不在意似的。
“我叫你走,你怎么不走呢?”
把江阙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任雪流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却听见他这样问道。
“那么多人围着,我走不脱。”任雪流不以为意。
江阙坚持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一个人的话一定能出去的。”
任雪流不禁轻笑:“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江阙却是迟疑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任雪流转过脸来看向他。
此时已近黄昏,山中光线不畅,他的瞳色也变得更深,像一个吞没过无数只航船的漩涡。
他说:“我是你的朋友,怎么会独自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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