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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

-----正文-----

两年前,江阙只身前往渌原。

早春仍未回暖,夜里更是寒气沁骨。

那天是惊蛰,暴雨突至,来势汹汹,将万物淹没在细珠帘似的雨幕里。一切都沉闷着,有如被蒙在鼓皮里,发出不清澈的声响。

他几个起落便翻过了围墙,躲到了这户人家的屋檐下。摘下斗笠,雨水便顺着笠沿淅淅沥沥地落满了脚下的石阶。

府邸里很安静,这个时辰,一般人都已入睡了。江阙在廊下走了几步,在高悬的灯笼下站定,手里展开了一段窄长的绢帛。

澄明的光芒照彻了其上的十一个名字。

江阙的面目在那片暖‍‍‌黄‍‌‌‍‎色‎‌‌‍下仍显得冷漠麻木,仿佛只是路过进来躲雨一般平常。但事实上,他却是来取这郑家十一口人的性命的。

他只是个杀手,不需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下好的迷香已让所有在厢房里的人深陷于美梦之中,他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让他们再不能醒过来。

兵贵神速,江阙不再迟疑,推开了第一扇门。

郑家的家主与妾室睡在一处,肥胖臃肿的男人和貌美如花的女人,流出来的血是同样颜色。

抽出的短剑已被染得脏兮兮的,他没有擦拭它,而是伸出食指蘸取一抹鲜血,在绢帛上划过这两人的名字。

还有九个。

发妻,兄弟,儿女。

他们都死在了他的剑下,只除了一个人——郑家的二小姐。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杀死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并不费什么力气。江阙却觉得有些疲惫,在那女儿家的梳妆镜前坐下了。

她去了哪里,逃走了吗?

他看着自己的脸,上面有一道殷红色血迹,是拔剑时飞溅到的。与苍白的面色相衬,像是白秞碎裂的缝隙。

不会的,她能逃到哪里去?

桌上除了些零散的脂粉盒子,还有一本书册,封面上书《水月缘》三字。鬼使神差地,他将它收进了怀中。

江阙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去寻那女子的踪影。花了一柱香时间找遍了整座府邸,总算在角落的柴房前找到了她。

郑家二小姐方从柴门中出来,她拎着一只食盒,有些慌忙地掩上门扉。在屋檐下撑起油伞前,像是习惯使然,她的目光扫过四周,却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她似乎想惊叫出声,却生生抑住了,牙齿打着颤道:“你、你是什么人?!”

“江阙。”

“江阙?你是云雨宫的……”

——魔头。

她心下悚然,却是不动声色地背对着柴房退步,欲将身后的房门关严。

乌云蒙蔽了月光,黑暗中,她终于发现了江阙染血的剑锋,大骇道:“为何要来我们郑家杀人,我们从未得罪过云雨宫……”

江阙没有再回答,便将短剑挥下。

空空的食盒跌落在地,圆形盒盖滚了很远,直到陷在了泥淖中。

目睹着她咽了气,他将最后一个名字抹去。雨水打湿了绢帛,墨与血混杂在一起,看不真切了。

她在保护什么人——柴房里还有另一个活人,尽管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江阙并没有兴趣再杀一个人。他想,只要完成父亲的吩咐就好。

只要能令父亲满意就好。

暴雨如注,佩戴的斗笠完全遮挡不了雨势,全身的衣裳都淋透了。江阙索性将斗笠扔在一旁,放任雨水在脸上冲刷着,将沾染的鲜血洗去。

这样的雨天,让他觉得安全。

天际裂开一道闪电,一时将四野照亮得仿如白昼。他的面目透过破窗的缺口,清晰地落在躲在柴房颤抖着的人眼里,包括那对特殊的反骨耳。

分明倒在他身前的人是他方才亲手所杀,他的脸上却是无悲无喜,娴熟得像是勾魂夺命的无常鬼一般。

随后惊雷炸响,江阙的目光缓缓转向了柴房。郑家唯一的幸存者心神俱震,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将掌中绢帛卷起收好,径自离去了。

江阙从回忆中抽出神来,凝视着微微摇动的烛焰良久。

云雨宫的来信被他无意间捏作了一团,他正欲将其展开,便听到了敲门声。

“阿雀,你在吗?”是任雪流的声音。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江阙竟有些心虚,急急又看了纸条两眼,便慌忙投入烛台中。

也在此时,任雪流推开了房门,见他好端端地坐在桌前,疑惑道:“为何不应我?还以为你又出门了。”

江阙不敢看他,讷讷道:“今日太累,打了个盹,未曾听见。”

任雪流笑道:“我吩咐厨房做了点吃的,今天玩了一天,都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下楼去吃点罢。”

江阙一向很难拒绝任雪流,闻言点了点头,便乖乖走出房门。

在他身后,任雪流却是因嗅到了细微的焦味,神色一变。他目光逡巡着,以极快的速度将半燃的字条择了出来,掌心微动,即扇灭了火焰,把它藏在了袖中。

任雪流点的是些辛辣口的吃食。桌上绿椒红肉的,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儿虽是妓馆,或许是为了投客人所好,饭食的味道还真可称得上不错。

江阙虽挂念着云雨宫交代的任务,心里很有些郁结。但因有美味的饭菜在眼前,那些苦恼便暂时地搁在一边了。

任雪流从江阙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吃得很开心。他想笑,又觉得有些苦涩。

“你怎么不动筷子呢?”江阙注意到他的视线,边抬起眼看他,边向一道菜努努嘴,“尝尝这个,很好吃。”

任雪流点了点头,听取了他的建议。

二人各有心事地吃完一顿饭,分别之时,任雪流听到江阙很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任雪流有些发愣。

为何要谢我?他想问,但没有说出口。胸腔闷闷的,不能分辨是什么滋味。

他想,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也值得你称谢么?

月上中天之时,任雪流仍未能入眠,将那字条看了又看。

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烧去了目标的名字,后天子时的字样仍清晰可见。

无论这次又要杀谁……

他都要阻止江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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