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正文-----
目标人不在荷陇,而是身处于武林盟驻地连郡。
在江湖正派的眼皮底下杀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以江阙并不为此担忧,早晨起床后,他便欲折返连郡,提前做些准备。
他将行李收拾妥当,想起任雪流,不禁又发了会儿呆。
这短暂的几日像是一个醒来即忘的美梦,他只能尽力捕捉那些欣然的情绪,希冀它在心中留存得更久些。
但不能一直如此——他们并非一路人。
如果托生之时可以自己选择出路,江阙想他应当会选择做一个小门小派的少年侠客。不需天下第一,也不用肩负大任,只要能和朋友无牵无挂,携手同游,已是世间最美满不过的事。
他不想同任雪流告别,拎起行囊,悄悄掩上门。
“江公子,你要走了么?”
出门后却是遇上了红药,她刚将一个客人送走,呵欠连天,显得很是疲惫。
江阙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装潢雅致,且接待他们的红药并不俗艳风尘,有时他会忘了这里是青楼。
思及此,他想起了那个晚上。事如春梦了无痕。虽然欢情香一事不了了之,但任雪流不介意的话,他也懒得再追究下去。
他微微颔首,红药疑惑道:“任公子不同你一起?”
江阙没有再回答,只掏出荷包里的几两碎银,便将剩下的大头全数交给了红药。
“这些天的房费。”他说。
红药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吃了一惊:“太多了,不用这么多!”
江阙没什么表情地道:“那你自己留着。”
他只怕迟则生变,不欲再交谈下去,转身离去。
江阙骑马于途,速度已是不慢,半路上却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并未转头观望,一心沉浸在思绪中。
不料,来人快马加鞭将他越了过去,马儿长嘶一声,便被横停在并不宽敞的小道上。
前路受阻,江阙不得不勒住缰绳,抬眼看去。
那人白衣落落,一如既往地气质出尘,只是平日总噙着笑意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江阙莫名有些心虚,低声唤道:“任雪流……”
迟迟未得到回答,他鼓起勇气又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只许你不告而别么?”任雪流抱臂道。
任雪流对他向来温柔纵容,如今竟用颇为冷淡的语气同他说话。
江阙错愕了一瞬,不知该说些什么。冷言冷语他听得多了,但是从任雪流口中说出,却显得尤为刺耳似的,一时竟觉无所适从。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手心被粗砺的麻料磨得发红。
“我有要事去办,是时候与你分别。”
“我在你眼里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江阙不像他那样能言善辩,一时哑然,半晌才吐出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任雪流道:“主客之间,才有筵席一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却是自作多情了。”
他那双明亮善睐的桃花眼微微低垂,露出失落之色。
江阙只得撇过目光。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任雪流,才会清晨早早离去。不想被他追了上来,将计划搅得一团乱。
“朋友……朋友也不必时时刻刻在一起的。”
“你连个口信也不捎给我便走了,要我到哪里再去找你呢?只怕山长水远,永不相见了。”
江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此番离去,确实存了永诀的心思。说来可笑,与任雪流相处的短短几日,却是他一生最珍视的时光。但愈是如此,愈不敢贪多,唯恐老天发觉,收了回去。
云雨宫的来信像是一记冷箭,点醒他不可再执迷下去。
“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不行么?”
然而听了这情真意切的话,他像是投罗的雀鸟,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任雪流如是胡搅蛮缠,硬是赖着他一同到了连郡。看着和上次住的如出一辙的客房,江阙只有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人各自安顿好了行李,任雪流走到江阙的门前,倚着门框,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我得再补补眠。昨夜没有睡好,早晨还急急出来寻你,真是舟车劳顿,累得不轻。”
江阙瞥了他一眼:“若你不来寻我,便可以安稳度日了。”
任雪流笑起来:“那可不成。”
“是红药姑娘将我的行踪告诉你了?”
“我寻你不见,找到她。她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才会独自离开。”
任雪流说着,目不错珠地盯着眼前人:“阿雀,你说说我哪儿惹你生气了?你给红药姑娘都留下了足够赎身的银子,对我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江阙自然不能说“你对我太好,惹我心烦”这样的话。
他选择迈步上前,将任雪流那张惹人心烦的脸关在了门外。
江阙呆在房中,检查了一遍包袱里的毒药和袖中的短剑。
估摸着任雪流也该睡熟了,他便戴上斗笠,提前去了一趟目标的宅邸。
此处地段不错,周围没有别的住家。而此人自负武功高强,未在宅邸外设置守卫,正合他的心意。
他的剑术辅以慕容妍特制的毒药,世上鲜有人堪当对手。
江阙并不流连,简单地在心里谋划好夜间的行动,很快回到客栈。
明月渐渐爬上中天,客栈半开的窗户下,可见一盏灯火,随吹入室内的微风摇动。
江阙捧着话本,任由凌乱的光影在其上翩跹跳跃,一个个漂亮的小楷字怎么也看不真切。
这样是没法看书的,他心不在焉地将目光转投向月亮。
还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他将左手缩入袖中,摩挲着短剑的剑柄,预备半个时辰后动身。
这是他要杀的第几个人?
江阙从不在意这些杀人买卖中买家的身份和动机,这会却禁不住想,近日来的几桩生意,好像有意将云雨宫推向风口浪尖。
或许也只是多行不义,终有一报罢了。他自嘲地想。
此时,却有人轻轻叩响了他的门扉。
旅店静悄悄的,客人都在梦乡中沉睡着。任雪流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轻得像有情人间的呢喃。
“阿雀,你也没睡么?”
-----
很不好意思突然断更这么久!
为了续手感,把前面章节都回顾了一遍,感想是:好难看啊啊啊
没天分就不要写,还学人写东西!.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