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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

-----正文-----

江阙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疾步冲到面前,扶起了柳琮尚有余温的身体,徒劳地捂着他脖颈的伤口。

鲜血自指间流泻,仿佛白璧的裂痕。

任雪流背对着他。那双总是温柔望向他的眸子,此刻连一丝余光也不留给他了。

“师父”——柳琮竟是任雪流的师父……

江阙的牙关开始颤抖,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门外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护卫来了,自觉要离开这里,双腿却如灌铅般沉重,竟不自觉趔趄了一下,撞在桌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任雪流像是才注意到身边的江阙,抬起了头。江阙却再不敢看他,催动内力,一掌将窗户破开,翻了出去。

“江阙!”

遥遥的,他听见身后任雪流的声音,唤的不是“阿雀”。

任雪流在叫他真正的名字。那背负着罪恶和骂名,压得他不得翻身的名字。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吗?

江阙很想回头看一眼此刻的任雪流是什么表情,但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拔足狂奔,飞越高墙,骑上快马。受他掷出的暗器所慑,身后的追兵渐渐被甩脱。他仍不敢松懈,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不同于来时的官道,林中小路错杂,骑行颇为困难。江阙心乱如麻,只凭着直觉,闷头向春荫山的方向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胯下骏马长嘶一声,竟是栽进了一处山坳中。江阙亦被摔下马背,狠狠地砸在树干上。

脑袋也受了撞击,头晕目眩。他攀住山壁,勉强支起身子。

心中空茫,像是一片干燥的新雪。他捉摸着那片白色,一时恍然:善于夜行的他没有发觉这个山坳,原是双眼被泪水蒙蔽的缘故。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意识到这点后,皑皑纯白的雪地顿时被践踏成污浊的泥泞。从前在客栈、酒楼、每一段行色匆匆的旅程中,听过旁人数不胜数的“要将那魔头江阙除之后快”,现在却全变作了任雪流的音色,在他耳边回响着。

这世上能唤柳琮师父的,又有几人呢?如此一来,任雪流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初遇时他替他捡起话本,言笑晏晏。后来又几番巧遇,自此偕行。江阙本以为这是缘分,如今想来,上苍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人安排什么缘分?任雪流抱持目的与他相交,才合乎常理。

只是还要向同为男子的他出卖色相,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愈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场景便愈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曾以为代表情之所钟的种种,择取检视,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章。

其实,任雪流并没有说过喜欢他。

只是自己轻易地默认了。

江阙爬出山坳,借月光拍打身上的泥土,却是弄巧成拙,将血渍也蹭了上去。见状,他索性垂下双手,仰头看月,朦胧的视野中,明月也晕成冰裂的玉莲盏,不复圆满。

若明月有知,看过今夜的一切,也一定觉得滑稽可笑罢。

脑子里浑如浆糊,他只觉累极,无力再思考什么。

春荫山……

从前他最不愿回那去,可到了这时,茫茫天地,还有哪里可供容身呢。

足足走到天光乍破,方来到最近的小镇。见早起赶集的百姓避他不及的模样,他才意识到自己狼狈得如同逃荒的乞人一般。

胡乱买了件不起眼的灰袍套上,又租了匹良马,他像当年初次出山涉入江湖那样打扮着,启程重蹈覆辙。

江阙踏入云雨宫正厅时,其间空无一人。

他垂下眸子,不假思索地走到墙边,将云纹机关拨至最右侧,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顿时洞开。

地宫中的气息潮湿而阴冷,但并无腐臭之气。江阙放慢步伐,深吸了一口气。

旧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将心痛冲淡了些。

诚然,过去也痛苦万分,但熟悉的痛苦在此时竟让人觉得亲近。

隐约的人声自寒潭那边传来,江阙竖起耳朵,分辨出是江雨和慕容妍的声音。他脚下微顿,因要面对父亲而迟疑起来。

此番事发,他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可仍抱有一丝期望。

“你这药根本没有用!”

江雨的语气十分焦躁,随后便听得瓷器的碎裂声。

“毕竟是新药,总得试一试,”慕容妍倒还是不温不火的,“若是雀儿在,还可以精进一些,可惜教主大人非要……”

江雨冷哼一声:“那个小废物——我早说过,世上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既杀了柳琮,看那狗屁圣子的人皮还戴不戴得住!”

慕容妍沉默着,未置可否。江阙却仿佛头上的铡刀落下般,心中定了一定,从暗中走了出来。

“父亲。”

江雨一愣,旋即嗤笑一声:“你回来了,怎么这样鬼鬼祟祟。”

他姿态大方,并无半点羞惭之意。江阙也不意外,一反常态地直直与他对视。

那些对云雨宫喊打喊杀的江湖侠客们定然想不到,他们最想除掉的魔头,此时却半个身子泡在寒潭之中,自大腿往下的皮肤灰白一片,缠着几条细长的青蛇——应当是慕容妍所说的新疗法,一副命不久矣的疲态。

江阙向江阙走去,立于潭边,俯视着自己的倒影,道:“你明知他是我的……朋友。”

父子二人的视线在潭影上交汇,江雨面上现出一抹恹色,一掌将如镜般的水面揉皱了。

江阙知道,是自己的脸让他想起乔夕云。

“你以为你配有朋友吗?即便装得了一时,到最后他们还是会对你刀剑相加,口口声声说你是魔头,是天煞孤星!”

江雨说完,却没能如愿在江阙的脸上看见痛苦的神情。

他所谓的儿子用那张酷似乔夕云的脸,说出和乔夕云一般残忍的话:“原来你恨母亲。”

“但你舍不得恨她,所以只能恨我。”

“胡说,我怎么会恨师姐!”

江阙看着他,目光竟有些怜悯。眼前人哪里像是个父亲,分明被困在二十年前抢亲的那天,一点没有长大,仍像个孩子似的顽劣。这样的人,却蛮横无理地非要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

这些年汲汲营营,不过渴求他能如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待他。缘木求鱼,实在可笑。

江雨再无法忍受他的挑衅,抬手掀起一记掌风,将他重重掼到一边。

慕容妍却是上前一步,牢牢接住了江阙。

“教主,我说过不可擅动内力。”见江雨吐出一口血来,她摇了摇头,又转而对江阙道,“雀儿,你先去休息罢。”

江阙示意自己无碍,站起身来。

“此前你说过,若我除掉柳琮,再自废武功,便可离开云雨宫。”

江雨应道:“是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杀了柳琮,那人还能原谅——”

他的话哽在喉中,因为眼前的乌衣少年已伸出左手,一掌击向了自己胸口。

“如此便好。”

江阙的唇边不断溢出鲜血,他并不在意,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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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前半段的时候在电脑前枯坐到天明,然后做梦梦见两只眼睛流血泪了,可能是小雀在报复我ORZ不是个爽文,尤其是前世比较憋屈,希望大家看到后面不要骂我((

构思了一些甜甜的情节,等到重生后部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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