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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阿雀本打算带任雪流偷偷溜回住处,却被谢缪逮了个正着。

两个昨天还好好的人,早晨回来,就各负了各的伤。尤其是阿雀,甩着条血迹斑斑的胳膊,教谢缪见了大动肝火,勒令二人去找沐大夫治伤。

阿雀在长辈面前乖得像只小鸡仔,沐大夫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老老实实说了,又补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伤口上沾了许多细小的碎石,先前情势紧急,只是简单包扎了。沐春声皱着眉头为他清理,道:“阿雀,你来我这儿有多久了?”

阿雀想了想:“快一年了。”

他双唇抿成一道直线,额上也泛起薄汗。任雪流知他是痛得狠了,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

谢缪狐疑地看着他们,沐春声却没注意,自顾自地说:“到明年春天,差不多就该出师啦。”

“我……”阿雀迟疑道,“我可以吗?”

“当然了,不说我教你的,你还知道很多我都不知道的呢,自信点。”沐春声拍拍他的肩,笑道,“到时候,你做坐诊大夫,给你加工钱,店里再招个小徒弟……”

事情像沐春声的构想一般徐徐推进着,到了隆冬时节,弥镇的气候仍不十分寒冷。沐春声邀请三人同她一起回沐家过年,谢缪求之不得,象征性推脱两下就答应了。

这可以说是阿雀两辈子加起来过得最开心的年了,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像眼前劈里啪啦的爆竹一样红火。

见阿雀把竹竿伸得老长,侧着脸躲避爆开的纸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任雪流想帮他将竹竿接过来,抓住杆子拉了拉,却没能扯开。

阿雀抬眼看他,声音有些黏黏糊糊的:“让我玩嘛。”

火光映得他眸子亮晶晶的。任雪流不禁发笑,从善如流。

其实不光阿雀,任雪流也没过过这样热闹的年。不说在雪域,便是在折苇山的五年,逢年过节也只是和杜前辈吃顿稍丰盛些的饭罢了。

也只有同阿雀在一起,任雪流才真正感觉自己已经离开肃杀的雪域,到了四季温暖的地方,可以两肩轻轻,从心所欲。

眼见烟花放得差不多了,他对阿雀道:“我再去拿些来。”

阿雀点点头。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没回,随口说:“这么快呀。”

来人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他才转头看清了他的模样,惊讶道:“师父,怎么不叫我?”

谢缪捋捋胡须,道:“雀儿,你和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雀愣了愣,倒真琢磨起来。他与任雪流既已经说开,那就和前世一样——

“我们是私定终身的关系。”

谢缪想敲打他的心顿时烟消云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什么?!你说实话,是不是他拿药引威胁你了?”

“没有。”阿雀老老实实道,“其实早就是了。”

……

这晚谢缪拉着阿雀教育了一晚上,也没能扭转他的念头。想到自己至今未娶,而沐春声也至今未嫁,没有一个是正面榜样,谢缪黔驴技穷,只能深深感慨:上梁不正下梁歪!

开春后沐春声如约开始招收学徒,但来了四五个,都不尽人意。倒是她过年关时收留下的流民孤女,聪明伶俐,天赋颇高,可算是无心插柳,医馆里一时轻松许多。

不觉临近清明,任雪流欲将江阙的残骨送回折苇山,且一并探望杜九龄。谈及杜前辈,阿雀心中跃跃,正好这阵子也空闲下来,索性向医馆告了假。

又一次踏上去往折苇山的路途,心境却与求药那会儿大不相同了,只觉早春生气勃勃,万物生辉。连江水散开的涟漪,也如锦衾的褶皱一般,无端让人联想到一场好梦。

“阿雀——”

任雪流正与码头船夫商量行程,阿雀站在一旁看水发呆,突然停到远处有人唤他的名字。循声望去,遥遥的渡船上有人朝他招手,动作颇大,生怕他看不见。他抬手遮住灼目的夕阳,方才分辨出来人的样子。

待渡船渐渐靠近,女子三两步迈过船头,落到他跟前:“不认得我啦?”

阿雀摇摇头,喊她“小霖”。她满意笑了笑,又道:“你要坐船?坐我家的呀。”见阿雀瞥向任雪流那头,小霖心领神会,向那船夫熟络地道句歉,便把这单生意揽了过来。

“你们换了新船么?大了不少。”上了船,阿雀打量一圈,问道,“怎么不见令堂?”

“爹爹最近身体不大好,现在是我堂兄帮忙。”小霖叹了口气,又变回笑模样,问任雪流,“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敝姓任。”

小霖瞪大眼睛,向阿雀使了个眼色,见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摸不着头脑:“……任公子,请。”

她把二人在船上安顿好了,后来逮到机会才问阿雀:“任公子是圣子大人对不对?你真的取到灵药了?”

阿雀应了一声。

“你是怎么说服圣子大人的?”她八卦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见面就跪下求他,‘可怜可怜我’……”

小霖忍不住给他一肘:“你戏弄我!”

阿雀捂着痛处,告饶道:“这只是开始,说来话长。”

“好罢,我不听了。”小霖转念一想,也知道其中不易,不再打探,“在船上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

阿雀真心实意地说:“多谢。”

翌日小霖给他们送饭时,却见客舍门虚掩着,其中传出清越的笛声。她看见二人对坐在窗边的圆桌旁,任雪流抚笛吹奏着,江风激起了他面前的书页,又被阿雀伸指按住。

虽没有交谈,却像有无形的默契似的,教她顿住脚步,不敢作声。

“如何?”一曲终了,任雪流身子凑前了些,问他的意见,看上去十分依恋。

阿雀正要开口,终于瞥见门口的小霖,忙招呼她进来,要她帮一个忙。

“我们想在连郡先行靠岸。”

“小事一桩。”她答应得爽快。

船上的一周过得很快,小霖鲜少看见阿雀落单,往往身边都缀着任雪流这个大尾巴。她有些后悔放过阿雀,没有刨根问底。可时机转瞬即逝,直到两人下船,她也未能弄明白任雪流到底有什么把柄被阿雀捉住了。

她又站在船头朝阿雀挥手,这次是送别了。

岸边的两个身影愈来愈远,但见任雪流白衣缓带,阿雀一身青袍,衣袂各随江风轻拂着。

神仙眷侣……

小霖心头忽然冒出这四个字,赶紧晃了晃脑袋。

两个男人,似乎不能用个词。

“再会!”她最后喊了声,便返身往舱里走,心里仍在挂念着:阿雀说要从连郡借道去桐城还愿,桐城有什么庙么?

五年多过去,桐花庙显得更加破败,庙外的桐花却开得极烂漫。即便是一旁涓流的小溪,也铺上了薄薄的落英。

在船上阿雀想起来二人曾在此许愿,如今修成正果,理应来还愿。他临时起意,任雪流也很乐意,于是一拍即合。

踏入门扉,经年未散的潮气和木料凋朽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桐花娘娘面容如故,就连自指尖垂坠的蛛丝也别无二致。任雪流端详那悬吊的蜘蛛,心中倏尔一动。

——他亦曾在此许下过愿望。

蜘蛛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缓缓攀援而上,伏在了桐花娘娘的手心。

他恍然地想,这真是一只普通的蜘蛛么?而案上的女神,真只是一座香火凋敝、无人供奉的铜像么?

阿雀拉了拉任雪流的手,任雪流便随他一起跪在蒲团上。但他没有许愿,而是偏头去看阿雀,见他闭目合掌,睫羽颤动,双唇微抿,很郑重的样子。

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好像便再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阿雀睁眼便看见他在盯着自己,疑惑道:“怎么?”

任雪流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罢。”

二人携手离开,走到门槛处,任雪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女神脸上依旧挂着轻巧空灵的微笑,凝眸低看,仿佛对凡尘中有情人的悲欢离合饶有兴味。

“多谢。”任雪流道。

阿雀有些不解,但也学着他说了一句“多谢”。

“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阿雀笑言。

桐花树下,只见花朵紧簇盛开,如同淡紫色的雪落了一层,压得枝头低垂。阿雀轻轻碰了碰,竟惊落了一整瓣。他忙伸手接住,递给任雪流,任雪流便凑到他掌心嗅了嗅。

“好香。”任雪流道。

“记得上次我在这里裁下了一段头发。”阿雀漫无边际地说。

任雪流闻言,神色却不自在起来,阿雀自觉说错了话,正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却见他从衣襟处取出来一个香囊。

不比之前的桐花香囊精美,是素白色的,很有他的风格。

“我并没有丢掉,只是当时……”

任雪流捏着香囊的指尖微微泛白,话未说完,香囊却被阿雀拿了过去。他打开绳结,里头果然是两缕缠结的青丝。

阿雀抬眸:“你一直带在身上么?”

任雪流“嗯”了一声,眉头仍未解开。阿雀看着他低落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转手将香囊投入溪水。

任雪流一时怔住,看着香囊顺流而下,直至流出视野外。不知过了多久,阿雀的声音方召回他的魂魄:“你看,去日如流水。”

“经历这一遭我才晓得,若真爱什么人,只会觉得自己欠了他的,又怎么会觉得他亏欠了自己呢?”阿雀不顾脸上飞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逼着自己说完了。

任雪流呼吸一滞。

原来人面对可堪燎原的心动时,会被夺去语言的能力。他只能疾步向前,把阿雀牢牢拥进怀里。

当年他曾向桐花娘娘许愿,希望能找到救他的办法。

——如今已经实现了。

任雪流道:“阿雀,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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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真是旷日持久的战争……

断蛛丝发表以来跨越四年,陪我走过了很长一段日子,三次元纷纷扰扰,发生很多变化,还好还可以写作。

其实连载时总会想象写完结感言来激励自己,真正完结的时候却觉得很平静,好像只是普通的一天。

雪和雀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啦,还有一些闲笔,可能留在番外(如有)里写吧。

特别感谢一直忍受我骚扰的亲友们,还有一直读到这里的读者,没有你们的鼓励和追更我肯定半途而废了。

再拜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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