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怜知己,穷途遇故交。
本卷五章。
-----正文-----
苏琅于淯水岸边未曾搜见陆辛尸骨,回到成都大病一场,不少宾客前来看望,都被谢绝于门外。
傅越以侍药为由,常于散衙后去王府,得以入见。此番殊遇,又被城中人看在眼里。
蜀王北伐征战胜利后,傅越又见提拔,如今已是从三品别驾。因陆辛生死不明,故其不代长史之位,而另居别驾。其于府中地位仅次于都督,因苏琅身兼数职,常不理事,傅越可说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傅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原本陆辛在时,在蜀王有心托举之下,霍家尚能凭风而起、迎势直上,与傅家齐头并进、互相争衡。如今蜀王大有撒手不管之迹象,成都之中竟无人能阻拦傅家之声势壮大。
傅越自归蜀后,立法施度,赏罚甚严,其铁面政策未尝不教闻者心惧;或有铲除异己之事,竟也无人敢进言。
人人都以为,少了凶妒罗刹的制衡后,将无人再阻拦傅越的步伐。
傅越喂病人汤药时,却甚是柔情体贴。
时苏琅久病将愈,只是身体仍受不得风寒,只得日日躺在屋里,偶尔下床也被披上层层衣物。
如今他斜欹床头,抱着被子,蹙眉张口,无可奈何地喝下傅越送过来的一勺苦药。
“你们家送来的药方,总是这样……”
他不免抱怨。
“良药苦口利于病。”
傅越又斟了一勺,放在唇畔吹凉些,方递过去。
“越是痊愈关头,越不可轻纵。”
苏琅叹了口气。
长凌果然不留情面。
遂又屏息喝下,末了,干脆拿起碗来,一口气吞掉。
傅越拿来手巾,为他擦掉唇畔一点药渍。
“亲王殿下,快些好起来吧。”
苏琅见他这样殷勤,也于心有愧。长凌不来时,自己倒也无心;他既来了一回、两回,就不免期盼有三回、四回。
往日他是不怕寂寞的。
如今怎么有些变了?
“这些日子,实在麻烦你了。我不在府衙,你的压力一定大了很多。我在病中,偶尔也听到一些、外面对你的风言风语,实在是传得有些差谬过甚了。”
苏琅微白的唇色因服了药而有些回暖,如今头发披下来,不见平日那些神气,反而多了几分孱弱公子的气质。
偶尔还让站在一旁的侍从生出疑心:自家殿下和傅郎君莫非是灵魂互换了么?
“原来亲王殿下深居简出,也能闻知窗外事。”
傅越哂然,“旁人怎么传,是他们的事。法度初行,总有些不满的人挑事。只要亲王信得过我,他们的悠悠之口也不过吐些风凉言语,造不成什么后果。”
苏琅颔首,“你有这份想法是极好的。”
傅越既侍药罢,便命人端走碗勺,将火炉放得近些,又取了一两本书来,要念给苏琅。
“读书这等小事,我自己有手,怎么还劳你来做?”
苏琅作势要拿,傅越却不给他。
“看书伤神,我给你念,省些事,还能随口聊聊天。岂是专为读书?”
傅越坚持留下来陪他,倒不为别的。苏琅人虽回了益州,寻人的差使却派了一波又一波,总是没有消息。
原本他们还日日向苏琅回报,现在回报的话被成管家拦截下来,又经了自己一关。若无陆辛音讯,便谁都不说了,大家心知肚明;若是……不幸收到坏消息,也好再作良图,免得苏琅太伤心。
只是总不见消息,难免思来想去,想多了又会伤神。亲王的火炉里又多了不少纸烬,想来白日没少下床,病骨和诗愁,不晓得是怎般滋味。
傅越特意念书给他听,也不过希望他能够暂时分心,不要多想。
好在苏琅懒懒躺下,并不推拒。
其实他对傅长凌的想法,也有几分察觉。长凌得空便来探望,有时留宿在此,办不完的公事也一并做了,虽然有自己的允许,但对于朋友乃至上下级来说,实在是太过了。
长凌本不必为此劳心。
可是他虽然明白,却不能道破。他知道长凌的心意,却没有办法回应。长凌不说,他也便藏在心里。
他不能失去一个人,却又……辜负另一个人。
苏琅白日睡得多,夜晚也并无困意,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傅越扯着,看对方打了个呵欠。
“长凌若困了,便去睡吧。”
苏琅欲招手叫人将他带去客房。
“不必,我还有精神。”
傅越摇了摇手。
苏琅总觉得他在逞强。
虽然心里有些许不舍,还是劝了劝,“你若一直陪我,怕是半夜也睡不得,明日还有公事。待休沐来,我身体好些,我们到院里散心如何。”
傅越承他好意,也不能再说什么。
依依不舍地起身,虽侍从出了房门,临了,还往屋里看了一眼。
苏琅浅笑着招了招手。
傅越留宿在王府,方喜自然跟随而来。见他又从亲王房里出来,就悄悄问他,“蜀王待郎君这样亲厚,又似有多情之意。郎君既挂心蜀王,何不趁此机会,与其同宿?”
纵然坊市流言传得天花乱坠,方喜常常跟随郎君,自然明白其中虚实。
都说蜀王坐享齐人之福,实则不过拿郎君当棋子。郎君自说要利用蜀王,后来又暗暗倾心,渴望蜀王的恋慕。
郎君风姿秀雅,才华出众,与蜀王也算意气相合,本来不必为情所苦。只因陆将军捷足先登,处处压郎君一头,郎君才无翻身之地。
如今陆将军音讯全无,郎君与蜀王情意欲浓,岂不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如此,郎君在蜀中的地位,也就能更加巩固了。
傅越却瞥了他一眼,略略摇头,神色黯淡。
方喜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边。
傅越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这样做无论对陆寒年,对我,还是亲王,都不公平。”
方喜不语,心里却想:实在怪哉,郎君自从随军出征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追求功名,如今也澹泊了,若说郎君官居高位不可复加,无心进取,也是情理之中。怎么郎君对生死未卜的陆将军,也客客气气的?郎君分明爱慕蜀王,如今有名无分,不思趁热打铁,却比谁都规矩起来。
是郎君与陆将军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还是说,强敌已去,郎君已经无所忌惮,打算温水煮青蛙?
无所谓了,既是郎君的想法,自己默默支持他就是了。
苏琅身体渐好,已经能出门活动了,只是成管家担心他,每每令人多披衣服,又不许他踏出屋门太远。苏琅无聊之际,只能坐在美人靠上看看池水。
恰逢傅越休沐,苏琅等了一上午,才听见他款款而来,眼睛一亮,微微转头。
却见傅越以手掩口,在花树边稍停片刻,方才迟迟行步。
苏琅起身担忧道,“长凌,莫非也病了?”
莫非是照顾我才染上疾病,在家静养半天,放心不下我,才勉强来的吗?
他这番多愁善感的表现,也是患病的遗症了。
傅越怔了怔,忽觉好笑,绕开花树,走近前来。
“我没事。只是花粉四散,侵人鼻息,忍不住咳了几下。”
苏琅不悦道,“此树太可恶,我命人砍了去。”
傅越眨了眨眼,拦住他,“怎么和树生这么大气?实在没必要,我避着它走就是了,又不是天天这样。”
苏琅被扶着坐下,半倚着美人靠,看着长凌道,“岂有让人迁就树的道理。”
“亲王怎么愈发霸道了。”
“不是我霸道。”苏琅平缓的呼吸逸散在温和的风中,“长凌,我很害怕……”
傅越愣住。
“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苏琅言尽于此,目光移到池中。
傅越的心怦怦直跳。
他轻轻扶住脸,似是要平息那渐生的热度,很快地,意识到苏琅的言下之意。
“不会的……”傅越倾身道,“陆将军一定还活着。”
苏琅并不言语。
傅越其实心里也没有底。虽然他们没有找到陆辛的尸骨,可那毕竟是茫茫淯水,多少河中骨顺江而下不见踪迹。
若陆寒年还活着,怎会时至今日毫无消息?
可是哪怕一点希望,也要紧紧抓住,否则、否则……
“长凌别担心。”苏琅似乎想通了什么,“我没有灰心的意思。只是偶然觉得,生命能存在至今,着实可贵。纵然,我不能……也希望看到你好好的。”
不能……什么?
殿下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么。
他仍然对我无情,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知心的人。即使世上再无陆寒年,殿下的心里也放不下一个傅越。
傅越早就看清这一点了。
“殿下多虑了,我当然会保重身体。”
苏琅微微一笑,“陪我走走吧。”
傅越小心地扶起苏琅,走下回廊,迈过那些高低不平的石径。他陡然想起苏琅意气风发的日子,自己总因体力不足出糗,那时对方便和颜悦色地搀扶自己,好似自己才是脆弱的珍宝。
如今苏琅步态闲适,不似病中虚浮,但他却还是放不开手,总希望就这样地久天长,以后不论出了什么事,哪怕是拼了性命,自己也要保护苏琅。
这种角色的倒置让他恍惚。
他好像理解了陆寒年曾经的位置。
傅越没到晚上便离开王府。
他虽然在苏琅面前作出闲适的样子,实则有未尽的公务在身,顾虑苏琅的身体才没有提及。如今提早离开,自然也是为此。
原来昨日差役抓住几个可疑人物,似是柳氏私盐一案的遗党。那些遗党原先在南诏境内,因路途遥远,难以缉捕,在柳氏伏法后消停了很长一阵。如今不知什么原因,又活跃在成都一带。
傅越猜测他们还有暗中交易、违背法度之事,便差人加紧审讯,上午也因此耽搁了一段时间。
好在还是及时套出信息,今夜二更便是交易时间。
他佯作不知,实则暗中准备,要将余党一网打尽。
初更后傅越悄悄出府,与事先安排好的官差会面,蹲点等待。
然而等到子时初,都不见人影。
傅越黑着脸,一时摸不透是被假消息欺骗,还是对方有所察觉。
既然等不到人,他只好遣散官差,打道回府。
于时正是宵禁,街上几乎无人,黑灯瞎火,只有傅越手中的灯笼透出淡黄光亮。
他路过几个巡夜人,亮明身份由来,便坦然告别,一路拐过几个巷子。
偶尔隔着墙壁,听到屋内人的鼾声。
傅越加快脚步。
跫跫足音乱耳,子不语怪力乱神,然而——
傅越猛地回头。
银刀锃亮,反射着月光。
不好,是计!
他在情急之下用灯笼杆挡住对方的袭击,看到木杆被砍成两段,也顾不上更多,转身迈开腿就跑。
该死,早知道便多带些人来。
傅越暗骂道,这时又恨起自己不习武术了。
倘若亲王在,倘若亲王在……
他咬咬牙,亲王大病未愈,怎能参与此事。比起让亲王涉险,我倒情愿自己死了。
可是自己如今这般处境,岂不是辜负了亲王的一番期盼?
若连自己也死了,亲王又会怎样呢?
巨大的恐惧自傅越的心底漫起。
他大声呼救,祈望巡夜的人在附近,抑或惊醒周围人家。然而这番祈盼赶不上不测风云,他逃跑之间被凹凸的地面绊到鞋子,瞬间跌倒在地上。
歹徒一刀没有砍中,却把他看成了网中的鱼,哼笑一声,扬起了刀。
我命休矣!
傅越一下子阖上了眼。
乒地一声,冷光相接。
黑衣人跨步挡下一击,不费吹灰之力将寒刀折向,几招之间便令对方握刀的手失力脱松。
歹徒大骇,竟被反客为主,拔腿便飞速逃跑。
那黑衣人本欲追他,迈了几步,似是放心不下,又转过身来,拾起地上的灯笼。
傅越抬起头,见那人身形颇为熟悉,正欲探究,便被灯笼甩了一下。
黑衣人不见踪迹。
巡夜的人很快发现他,安全起见,便几个人一起将他送回府邸。
傅越临走前命人捡起歹徒掉落的刀具,一路上仍寻思着黑衣人的身份。
那俊眉蜂腰,怎么颇像……
他不太敢确定。
白日,傅越在衙门,对着刀上的花纹反复审视。
最近真是看什么都眼熟。
究竟是疑心作祟,还是真有线索在其中?
他已将花纹拓印,派人去四处寻问,有没有结果还两说。现在重要的是,昨日他被人尾随袭击之事,恐怕未必是歹徒临时起意所为。
如果对方真是柳家遗党,那么很有可能还有寻仇的动机。
傅越心生警惕,为了自身安全,打算多拨两个差役随同办案。
处理完白日的事务,他叫了几个带刀的差役,提早离开衙门。
他越寻思那花纹,越觉得似曾相识,想着出门走走或许有所收获,不经意便到了坊市。
那风格着实是民间花样,偏偏想不起具体在何处。
茶馆传来唱戏声。
傅越脚步一顿,转身道,“陪我进去看看。”
差役诺声而随。
门口迎客的人见了官差,吓了一跳,以为什么人犯事要被缉拿。傅越说明来意,他们也便暂时松懈,搬来桌凳请其上座。
他们的动作引起了不少茶客注意,好在茶馆光线比较红暗,隐蔽了大部分人的视线,间或有倒茶师傅拿着细嘴的茶壶穿过桌凳的间隙,变着花样往茶客的碗里续茶。
傅越瞅了瞅台上的角儿,他们正演一场藏刀的戏。那小生把衣服抖了又抖,始终不教人觅得刀的踪迹,最后却猛然亮刀一喝,将人吓倒。
傅越瞪大双眸,登时起身。
差役陡地一惊,连忙问道,“郎君,有何不妥?”
“把那刀拿来我看。”
差役面面相觑,道了声是,便招呼茶馆老板。老板也是胆战心惊,一头是官差,一头是生意,左右为难。
傅越似也觉得太过情急,而且容易引起骚动,便起身止住他们,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花纹拓印,“老板,可认得这上面花样?”
老板接过纸张,正要辨识。台上小生察觉下面动静,神色似是一变。
众人不知,还当是戏剧效果。
小生却陡然提刀,向后门窜去。
傅越登时警觉,连忙让差役去追,嘴里喊着,“小心些,防止误伤。”
老板已经吓得腿软。
“这、这是……”
傅越逼问他,“方才在台上的,到底是什么人?何时招来的?”
“是上、上个月……从南方来的……”
“同他一道的还有谁?”
老板指了指台上,原先另一个小生站在那儿。
傅越并没注意到他去了哪儿。
怎会?
恐惧感袭上心头。
回头看,差役竟全派出去,一个不留。
“快把茶客赶走!”
此处光线昏暗,人迹攘攘,过于危险了。
老板颤抖着哎了一声,便去疏散茶客。
傅越正欲出门,倏然见屏风后寒光一闪。
他登地退步,那把刀穿破屏风镂空处,直戳而来,刀尖与胸口不过咫尺。
他浑身僵直,却见那刀猛地抽回去,紧接着屏风被黑衣小生踢翻。
傅越“啊”了一声,拔起凳子往他身上甩了一下。
奈何他力气不大,只是把凳子扔去几步远,被对方一侧身便躲过了。黑衣小生一脚踏到凳子上,将大刀举过头顶顺势劈面而来。
人怎么能掉在同一个坑里两次啊!
傅越恶狠狠地骂自己。
这次看谁来救你!
言出事随。
一根飞棍自侧面撞开弯刀。
黑衣小生瞬间扭头,见一道蓝影穿过桌凳之间,迅如疾风。
转眼,蓝衣已逼于身前。
黑衣小生吓了一声,陡然耸肩,扭身欲从兵器架里抽出新武器来应对,却被一个擒拿揉过半身,手腕自后被捆扎起来。
“你也跑不了了。”
清清朗朗的声音如是道。
哪怕对方背着身子,傅越也能从这一声中认出对方。
不由颤声道,“陆……寒年?”
对方身形一僵,叹了声气。
“抱歉……”
傅越扳住他的肩膀,“你没死!为什么不来见我们?殿下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蓝衣人转过身,面容在昏红的光线下仿若壁画幻影。
是陆辛没错。
虽说清瘦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
但那种温吞的气质着实憎人。
“此事说来话长。”
陆辛一抖肩,将死命挣扎的黑衣小生又按低了一个层次。
傅越遏制不住的狂乱心跳终于平定下来。
有陆寒年在,这些歹人又有何惧?
“昨夜的人也是你吧?”
傅越合理怀疑。
他甚至觉得,陆寒年早就开始关注这些人的动向,所以总能出现得及时。
否则,难不成他还是专为自己的安危而跟踪来么?
陆辛果然颔首,将黑衣小生五花大绑、拴在柱子上后,才转过身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实在事出有因。”
“你何时回来的?”
“两个月前。”
那时亲王还忙着在南阳找人。
陆辛接着说,“我自淯水断桥后,与敌军拼杀许久,体力耗尽,落入河中,被冲到了下游。路过的好心百姓把我捡回去救治,我便养了一段时间伤。伤好之后,我本欲打听殿下所在,前往相助,却听说殿下已经攻下洛阳,准备回蜀。我便想,既然如此,与其在路上擦肩而过,不如我先回来等候殿下。”
傅越不知该说什么好。
淯水一别后,亲王以为陆寒年已遭不幸,郁怒结心猛提一口气,快马加鞭攻城略地,就等着攻下洛阳,沿路回去收尸/找人。
谁知这一快,就错过了。
“那你为何又改变主意了?”
“为了南诏余党……”
陆辛面色不悦,“我在回来路上遭遇贼人伏击,本以为他们只是一般强盗,没想到竟与私盐案有关系。因为这事,拖慢了回程的速度。我一路追查过来,发现他们在成都还有线人,便准备隐姓埋名,继续追踪,没想到恰好遇到你。”
傅越问,“也就是说,你真正回成都,也不过这两天?”
陆辛点点头。
傅越叹了叹,“好吧。”
陆辛又说,“我听说了你们找我的事……只是实在没找到机会。一旦恢复身份,查线索就不容易了。”
除此之外,陆辛还听说了一些其他的流言。
譬如陆辛失踪后,殿下和傅郎君形影不离、你侬我侬,很快傅郎君就会取代陆辛成为殿下身边的第一人。
譬如傅郎君出门常常坐着王府的轿子,带着王府的侍卫,就连腰间配着的也是亲王的玉佩。
譬如益州的大小事务尽经于傅郎君之手,蜀王放权,傅郎君将成为名副其实的益州之主。
诸如此类,陆辛听在耳里,念在心里,虽有所评判,却是不必诉之于口的。
殿下肯与长凌坦诚相待,自己该高兴才是。
长凌得偿所愿,自己也该祝贺才是。
都到这个关节了,自己总不能还……这么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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