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年三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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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太过短暂,玉兰花开了没一会儿就遇上了回冷的天,她们受冻,落了满地。我看着那些发黄破损的花瓣,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匆匆地路过它们,只期待着那些迎春和山茶能开得久些。
高三是最窒息的阶段,体检也成了窗口,我可以探出去喘几口气。
本应该晨读的学生们七点半就被拉到了医院,和早起挂号的大爷大妈一起在大厅等着医生护士上班。但到点了也没上楼,我无所事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奶奶不会用自助挂号机。我纠结片刻还是溜达上去假装不经意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可对方真的开口我也不清楚血透应该挂哪个科室的号,只能看向温玉,去求助他。他皱着眉思操作自动取号机,看起来很靠谱。
我问他这对吗?他说其实他也不确定。
我没忍住骂了他,然后又安慰他说这已经是日行一善,总比什么都没做要好。
早餐没吃是饿的,但针扎进手臂的时候没太大感觉。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导管流淌而出,好像带走了一部分知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按着棉花在排其他队伍了。温玉从包里拿出燕麦奶和面包,叫我垫垫肚子。早饭由他带给我,好神奇的一天。神奇到我开始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他对我这样好,好得有些不真实。
我不想他对我好。那些好包含着爱,我只要感受到一点就会开始索取更多,我就是个缺爱的疯子,在那个寒冷的天遇见了就缠上了。
我还记得母亲在看到我手臂上的疤痕之后哭了,父亲的拳头差一点落在我身上,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问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就好像我会去靠近温玉,会萌生出那种类似爱的情感。我又怎么能控制。哪怕我在一个美好的,没有经历过太大创伤的成长环境中长大,我还是会做出让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我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具空壳,而恰好路过的温玉填满了这部分。我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具体有多么幸福,他也不用太过靠近,因为黑洞会吞下太过好奇的旅行者。我只需要那些偶尔的笑容就够了。
所以我在吃面包的时候有些提不起劲,好像喉咙被堵住——他给我得太满了。
他看过我小臂上的疤痕,甚至用手一点点地描摹过。但脱得只剩下一道裤衩的体检暴露了我更多的恶行。那些大大小小蔓延在腹部和肩头的痕迹在引起医生注意的同时也引起了温玉的注意。那些医生比画着伤口的大小,最终还是决定忽视它们,我在道谢的时候看见了温玉皱起的眉。
他的表情让我害怕。
我没敢多看他,只是低头穿着自己的衣服。直到体检接近尾声。大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医院角落,完成那些还没解决的项目,而温玉拉着我去了楼梯间。
他打开我的外套,隔着薄毛衣感受我左臂上的疤。那道痕迹尤其明显,凸起在我的身体上,像一块去不掉的污渍。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发抖——这是不对的。
我推开了他。
“心疼吗?”
“……”
“其实挺疼的当时,但我好像没感觉一样,血流了很久才止住。”
“以后别这样了。”
“……遇见你之后都没有过。”
“嗯。”
“我听你的,不这样了。”我又在笑。
我同样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温玉关心我的时候我就会想笑,因为那是我能感受到的,也敢于承认的爱意,哪怕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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