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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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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是章二

-----正文-----

明帜二年的四月,戴国的冬天终于结束,春天却还带着料峭的寒意。泰麒在三月初的时候带着耶利一块下了鸿基山,在鸿基临近的几个乡和里看了看情况,当晚回去的时候,泰麒笑着对骁宗说起今日的见闻,前几日他还时常心事重重,偶有愁眉深锁的时候,可那些担忧在今日一行之后尽数消除。

不用等骁宗开口,泰麒便迫不及待说起来,他说今日去了鸿基附近,实话实说,状况非常不好,按理说去年他在白圭宫时委任惠栋为州宰,对灾民进行救助,作为首都附近的里应该是最能得到妥善处置的地方,可阿选之乱影响深远,外加惠栋和嘉磐的先后离去,去年虽然赶在冬天之前结束了一切,可身为战乱中心的鸿基附近好不容易恢复起的秩序又被打破,即使进行了紧急救助,但被战火波及破坏的里仍旧有许多,泰麒几乎一整个冬日都为此忧心。

此次前去,受难的里依旧保持着冬天到来之前被破坏的样子,可住在里面的人们却在这个春天才刚刚到来的时候,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泰麒为此感到欣喜。

事实上,在戴国,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鸿基山上都是一样的充满生机,因为伪王被打倒,真正的王重新回到了玉座之上,大约是上天为了补偿这对历经艰辛磨难的主从以及长久与寒冬对抗的戴国人民,上一个冬天远没有从前那样难捱,这个春天也吹来带着祥瑞的风。百姓振作起来重建家园,凌云山上的官员们也摩拳擦掌,在这其中,连先前受伤最重、看上去年纪也实在很大的冢宰也活蹦乱跳的,反而是看起来不过少年的台辅直至现在都还病恹恹的。

自从泰麒好不容易从蓬山归来——事实上包括李斋在内的众多将军们都并不赞成泰麒这样早就回到戴国来,那时阿选之乱未平,王虽归位,即使有雁国的协助,面对阿选仍旧免不了一场硬仗。众人感念台辅先前付出,只是现而今泰麒若是回来,就免不得要待在战场:即使麒麟不用亲自杀人,可怨气和血气总是相当重的。加上听了从蓬山回来的李斋说的话,他们的这位年轻的台辅为了王和戴国犯下的罪孽注定要让他余生受苦,自然更不想让泰麒再受影响,都希望他能够在蓬山上待到一切平稳之后再回来。

可这位年轻的、责任心和王几乎一模一样的台辅完全是归心似箭,跟着前往蓬山探病的主上一块回来了。李斋和英章都想说些什么,可泰麒抢在他们之前开口——他是真的病了,说出的声音都带着疲倦和沙哑,可他的眼睛看起来却很精神。泰麒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做不了什么,可是身为台辅,他不能忍受只有自己一个人置身事外最后坐享其成。

李斋便劝道:“台辅,您并非置身事外,您已经做了够多了……”

“我也知道即将会发生的事,麒麟的天性会让我痛苦不已,可我已经充分做好了准备,”泰麒说着,轻轻笑了出来,“说到底,我本来也不能成为什么战斗力,现在只是不拖后腿就已经竭尽全力。我所能做的,只有为大家增添士气而已,至于其他的,哪怕和正赖在一起也行,至少我还可以趁这个时候多学些东西,一切结束之后,瑞州还有许多事需要这个州侯来处理呢。”

泰麒口气温和,却没有半点可以转圜的余地,最后的希望也只能放在骁宗身上,霜元道:“主上,至少您也说些什么。”

“既然是我把台辅带回来,就说明我也赞同台辅的说法。”骁宗道,轻轻拍了拍泰麒的肩膀,“在蓬山上的时候,我与台辅久违地深谈了一次,台辅成功说服了我,我也很庆幸我们戴国拥有的是这样一位麒麟。”

既然王和台辅都已经作出决定,其他人自然不能再反对什么,众人皆是苦笑一番后点头称是,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想,泰麒确实已经长大了。

泰麒回来的时候,事后计算,那时距离战乱结束也不过短短数月,但造成的牺牲依然是重大,数不清的生命在那几个月被战火波及,泰麒强撑着留在骁宗身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强。唯一一次的情绪失控,是在收回文州之后——他看着文州侯,他曾经亲自拜托过的,在白圭宫那时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他看着惠栋没有一点波澜起伏的眼睛,想起他们的上一次见面,惠栋在道别时曾说,从今往后不能再侍奉台辅,希望台辅保重。那时的情况下,泰麒多少抱着对未来的希望,他虽然对离别感到感伤,可惠栋到底是州侯,只要等到骁宗回朝,总还会有可以再见的机会。

却没有想到过,那一面就是永别。

他拉着已成傀儡、无法挽回的惠栋的手默默流下眼泪,他很遗憾没能和这个好人好好告别,又想起接替了惠栋的嘉磐的惨死,最后阿选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缠绕回旋。多年前对待一个孩子耐心又温和的阿选,多年之后藏身在白圭宫中,偏执又阴冷的阿选,背弃了天命,背弃了托付真心的下属,这一切是否真的值得?麒麟是仁兽,脑子里只有悲悯,可在泰麒握住惠栋冰冷的手的那一刻,他想自己又做出了其他麒麟不会有的举动,不光光是嘉磐和惠栋,失踪的官员们,还有被摧毁的撤围,被摧残的委州,还有数不清的戴国的百姓们。

在那个瞬间,他确信自己是憎恨着阿选的。

在那个夜晚,泰麒拜访了骁宗——其实他本来应该连李斋都见不到,浴血而战的人们不能离麒麟太近,于是泰麒和正赖住在一起。可那个晚上他走进了王的营帐之中,骁宗见是他来了也有些惊讶,王身上的血气最重,泰麒本就病弱,骁宗对他的影响最大。于是王示意泰麒不要太靠近自己,而后拉下帘帷,尽可能将外边的声音隔绝开。

泰麒说:“骁宗大人,您知道惠栋吗?”

“我有些印象,”骁宗便回答,“是曾经作为阿选麾下幕僚的那一位么,是位能力既出色,人品也十分贵重的人才。”

“他真的是个好人,”泰麒点了点头,轻声说,“在没找到您的那段时间,因为身边所有人都不可信,万般不得已之下,我委任了惠栋做瑞州的州宰,他实在是个很优秀的人。甚至在阿选终于决心要去函养山寻找主上您的时候,惠栋向臣宣誓了对您的忠诚,也正是因此,我才拜托叔容,举荐他去做文州侯,想着这样可以帮上李斋和您一些。”

而后便是沉默,烛火摇晃着,将泰麒的影子拉出了不同的形状,可他只是雕塑一样坐在那里,骁宗耐心地等待着泰麒的下文。在许久之后,在烛火跳动着发出毕剥的声响时,泰麒才说:“是我害了他,甚至直到最后都不能好好道别。”

“所以,主上,等攻入白圭宫时,至少在面对阿选的时候,请让我跟在您的身旁。”

“蒿里,”骁宗唤了他一声,看到泰麒颤动着的肩膀,可他现在没有办法靠近自己的麒麟,于是他只能伸出手,让自己的影子轻轻摸着泰麒的影子。

烛火跳动着。

骁宗信守了自己的诺言,军队重新攻回白圭宫,真正的主人踏入这个属于他的居所时,面对的只有一片冷清,白圭宫中游荡着死灵一般的傀儡,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因为泰麒此次跟随在骁宗的身边,加上傲滥和汕子的回归,若是阿选再度召唤了妖魔前来,必然会被使令察觉,可白圭宫中只有静悄悄的、宛如在宫道上飘荡着的傀儡们。

王宫之内如此安静,先前做的大部分布置都只能归为未雨绸缪,李斋等人询问骁宗的意见,是否有阿选出逃的可能性,这样的话应先搜寻宫内,若找不到阿选,只得在全国通缉。骁宗思索片刻,便决定将将士们留在了宫门之外,只带着泰麒一起重新进入朝议时的外殿。

戴国一片荒废,加上战火连绵,殿内早没了平日朝议时在此列队的官员们,空旷而又寒冷,上方的玉座上坐着一个人,却没有放下珠帘。

阿选坐在那里,动作说不上是懒散还是颓废,右手抓着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宝剑,面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下去许多。他在玉座之上俯视着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在空旷的殿中交汇,气氛沉重得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片刻后,终究阿选先挪开了目光,泰麒听到对方嗤笑了一声,说道:“像这样俯视着你,感觉实在是很不错。”

泰麒想问很多,至少,应该替惠栋问明白,可在他开口之前,阿选就举起了手中的剑,直指他和骁宗二人,他的一双眼睛在消瘦下去的面容上显得大了许多,随着皱眉的动作又觉狰狞起来,可阿选脸上的表情在他举剑之时不断扭曲变化着,最后凝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最恨你的时候就是现在,”阿选狠狠说道,“你为什么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完全没有一点改变?”

骁宗没有回答,只是同样抽出了寒玉。

“叫这个弱不禁风的台辅退下吧,这是我和你之间两个人之间的事,所有的仇怨就在这里终结。”阿选用剑指了指泰麒,说道,“骁宗,是不是很可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心血,甚至也死了那么多的人,可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解决这一切只需要两把剑,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骁宗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玉座之前的阿选,他轻唤了一声蒿里,在泰麒转头望向他想要争取的时候,他用坚定的声音再次唤了一声泰麒的名字。泰麒咬了咬嘴唇,只能退到不远之处,用自己的双眼见证戴国这荒谬的七年的终结。他虽退开,却也做好了上前的准备,神在名义上来说是不老不死,可如果头颅被斩下,哪怕是天帝也没有办法起死回生。今日为了防止泰麒出意外,骁宗将戴国的宝重手环给了泰麒,虽然并非不相信骁宗的水平,可泰麒在祈祷的同时,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决定戴国命运的、结束戴国命运的时刻,却是那样简单的就结束了。

阿选带着怨恨的心撞向了骁宗的剑,仅此而已。

在寒玉抽离那具载满了恨意的身体时,骁宗回手,锋利的剑锋让阿选的脖颈处也飞溅出红色的血迹。

泰麒在阿选的身体颓然倒下之时小跑上前,无可避免的和骁宗一起沾染上了阿选滚烫的血液,那些落在泰麒皮肤上的血点像是不会熄灭的火星,灼烧着他的皮肤和呼吸,可泰麒努力睁着双眼,将阿选最后的样子烙在自己的心中。

阿选的脖颈给寒玉切开,张口时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随着动作而不断从口中呛出血沫。他一只手徒劳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死死拽住了泰麒的衣袖,慢慢地,动静越来越小——这样的伤口还不足以让仙死亡。

骁宗说:“蒿里,闭上眼睛,这样或许对你好一些。”

泰麒摇了摇头,没有挣开阿选握在自己衣袖上好似铁一般的手指,他紧挨着主上,见证了戴国悲惨的命运终结的那一刻。

无论是泰麒还是骁宗,都没能分清阿选死前最后的目光到底是怨恨还是后悔,这一切的一切,再炽热的情感、再如何令人怨叹的不甘,都随着阿选的死和琅灿的失踪而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人会明白。

泰麒理所当然又病了一场,李斋前来探病的时候给泰麒带来了一束鲜花,而后坐在床边叹气,“台辅,您也太乱来了。”

泰麒躺在床上,让李斋拉着自己的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安慰,说:“可是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

李斋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泰麒一病起来就像没完没了,等精神终于好一些可以起床走路的时候已经到了初冬。耶利拦住了泰麒,不允许他出去,美其名曰:“台辅,这里可是戴国,哪怕是在鸿基山上也是有些冷的,您好不容易才好一些,万一吹了风又倒下了,我少不得要被正赖大人他们念叨,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

泰麒便说“可是我现在的身体,不走一下又该怎么好起来?”

“在哪走不是一样是走,在屋子里走也行呀。我知道您是想为瑞州和戴国的百姓做些什么,只是您现在的身体条件是不允许您这样做,我的职责就是看好您的身体。”耶利嘿嘿笑起来,女孩子的手扶在泰麒手臂上,力气大到泰麒根本没办法反抗,“您要是真的担心,干脆拜托主上一下吧?这个国家是你和他的国家,虽然我觉得主上应该不会忘记这些,但是如果说出来能让台辅觉得心安,那我也觉得不错。”

重新回到白圭宫之后,由于原先的仁重殿受鸣蚀影响最大,阿选在位时也没有半点修整的意思,出于环境熟悉泰麒也能放松些的考虑,在仁重殿重修修整好之前泰麒还是暂居在黄袍馆,骁宗则居住在六寝中,只是即使再忙,即使黄袍馆与六寝之间的距离远远称不上近,骁宗还是每日会抽出时间前来看望泰麒,看看他的精神怎么样,身体有没有觉得好一些,也会和他说一会儿话,有时是说起新任六官的人员任免,有时是说起灾后重建,也有一些时候,只是闲话家常,说说计都和罗喉,在一般情况下,骁宗有时会征求泰麒的意见,在泰麒拿捏不准的时候主动向他解释其中运作的原理。

于是在那一天,骁宗前来探病的时候,泰麒参考了耶利的意见,同骁宗说起冬天百姓的安顿。泰麒说,:“打倒了阿选固然值得庆祝,只是害怕百姓们欣喜太过,浪费了过冬的粮食就不好,况且连年灾祸,只怕各州的存粮亦无多少,不知这个冬天又会有多少百姓撑不过去。”

戴国的冬天原本就是整个国家最为严阵以待的时候,除了冬天以外的其他三个季节都很短暂,往往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便要开始进行过冬的准备,只是今年的那个时候戴国还处在战火之中,明知这些问题骁宗都会考虑,泰麒还是忍不住开口。

“蒿里是害怕我连这样重要的事都会遗忘么?”骁宗笑道,在泰麒摇头的时候继续说道,“蒿里,我并不想说这会是我在位期间戴国最后一个难捱的冬天,这样的话太过不切实际,虽然只是说出来让你振奋一下也好,可我不想对你说谎。正如你所知,戴国经过七年摧残,哪怕你在最后一年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挽救,可这些并不足够让整个戴国完全好起来,甚至于明年,再下一年,甚至是再往后五年,戴国的冬天也会和今年一样寒冷。”

“可是蒿里,我向你保证,我会尽量减少这个时间,同时也不会因为今年的形势不好,就放弃本来可以挽救的百姓。”骁宗道,他伸出手,久违地摸了摸泰麒的脑袋,他的手指因多年在函养山下的时光而逐渐有了些扭曲的形状,可他的手依旧大而温暖,“蒿里,这也是你的责任,为了让戴国的冬天早一些结束,你要快点好起来。”

泰麒感受着骁宗的温度,心中被溢出的依赖和温暖给填满,他不动声色地向骁宗那边贴近了些,低低应了一声嗯。

骁宗又说:“等再过几天,让新任的瑞州州宰也来见见你吧,虽然你是戴国的麒麟,可是同时也是瑞州的州侯,对瑞州的状况应该更为关注才是。”

泰麒表示同意,前段时间他病得糊里糊涂,耶利不肯告诉他外边的事让他劳心,骁宗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完全没同他提起过新任州宰的事,因而作为上司的他反而对州宰摸不着头脑,便追问道:“新任的州宰又是哪一位?”

“本来应该早些让他过来拜见你,只是耶利说你身体不好,一切等你好了再说,她真是个奇特的姑娘。”骁宗说道,泰麒也赞成地点了点头,“但说是新任州宰,不过也就是让正赖暂时先兼任——毕竟比起冢宰的位置,正赖还是更想跟在蒿里的身边,继续做你的傅相。”

泰麒闻言,不由苦笑:“现下戴国真的已经缺乏人手到了这样的地步么?骁宗大人,看来未来我真的还有许多事需要学习,也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啊。”

泰麒的身体在冬天的雪完全覆盖住鸿基山的时候终于通过了耶利的考验。而后在隔天,他起了很早很早,在换好了衣服之后,被耶利搀扶着去参加了朝议——泰麒确实很重视骁宗归朝之后自己的第一次朝议,却也并非重视到要提前所有人到的地步,黄袍馆离外殿也很遥远,他不想坐轿子麻烦别人,也不能走得太快,为了不迟到,只好尽可能地早起一些。

当他出现在玉座之旁时,底下的官员似乎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可没有人多说什么,玉座上有真正的王,玉座旁有台辅,正是证明戴国果真一切走向正轨的标志。

后来没有过太久,泰麒就搬回了仁重殿,重新回到了离骁宗几乎可以说是触手可及的位置。都说宫殿的设计者在一定程度上为了麒麟考虑,为了在王失道之时不波及麒麟而将王寝与仁重殿隔开,可泰麒却不在乎,他至今也很感谢骁宗当年的选择,他只想要和主上的距离再近一些。

他没有缺席朝议,可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分明是举世无双的黑麒麟,脸色还是苍白,这并非是因前次的病,而是来自终身不愈的顽疾。

以正赖为首的几个心腹都很关心泰麒的身子,黄医也日日都要前往仁重殿,可是无奈也没有什么大用,泰麒的身体只是虚弱,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只能叫台辅多注意调理身体,或许等到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就会好起来了。于是又有人劝泰麒多休息,可是泰麒态度坚决,他执拗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拉住他。

他依旧坚持参加每日的朝议,而后陪着骁宗处理政务,中午稍稍休息之后,下午便继续跟在骁宗的身边,向王和冢宰学习。有时耶利百无聊赖——她在私底下的时候没什么架子,这点也正合了泰麒的心思,台辅并非高高在上之人。耶利撑着脸蛋望着她的主人,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怕只是偶尔偷偷懒休息一下也不可以吗?”

“我小的时候……我是说,骁宗主上刚刚登基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才从蓬莱回来不久,甚至连降伏使令都是一知半解的程度,那个时候我就总是陪在骁宗大人的身边,从早一直到晚,朝议的时候就算听不明白也没有离开。”泰麒说着,将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一页,是少学用的课本,他勉强能够读懂这里的文字,可理解意思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正赖便找来少学的课本,让泰麒不用操之过急,“那个时候的我可以坚持下来,难道现在只是身体稍微弱一些就不行吗?而且……我也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很虚弱,哪怕看起来真的是这样——身为戴国的麒麟,理所应当是该很强悍的吧?”

泰麒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笑了笑:“我只要稍微有几天想要偷懒休息,离玉座远一些的那些不明所以的官员就会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却是不是装出来的,总会有人说是失道的前兆。毕竟现在不满主上的人也还存在,我不想让人因为我的原因而对主上胡乱猜测。”

“哦,是吗——”耶利拉长了声音回答道,轻轻啧了一声,“你们还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好主从,对戴国来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一年四月初八,骁宗向白圭宫中的王树祈祷,这一日是谷物的日子,只有王向王树祈祷,来年戴国的里树上才会结出包有谷物种子的卵果。骁宗夺回王宫的第一个月就向里树祈祷,往后的每个月一次都没有遗忘过。于是在今年一月的时候,戴国的里树上终于结出了比往年更多一些的包有种子的卵果。

泰麒虽然听说过这个说法,可还是第一次见,难免觉得新奇,他总是陪在骁宗身边,自然每个月都会看着这个被骁宗郑重以待的仪式。有一次他看得实在是入神,骁宗在祈祷之后瞧见泰麒目不转睛的模样,早熟的台辅终于有了些符合年纪的举动来,王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向台辅招招手,让泰麒来到自己的身边,问道:“台辅要不要也尝试着向树木祈祷?”

“我?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过麒麟向树木祈祷会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泰麒乖乖站在骁宗的身边,学着他的动作跪了下来。

“难道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就不能向树木祷告吗?”骁宗笑道,目光看着王宫中这棵通体雪白的树木,大约有一人合抱的宽度,也仅仅只是比泰麒还要高出一些的高度,算不上多么雄伟壮观,却是戴国所有里树的根本,“蒿里是胎果,从蓬山上的舍身树上诞生,但是在蓬莱也有母亲,我曾经听过,在蓬莱,人都是从母亲的肚子中降生,或许因为这样,蒿里才无法理解。”

泰麒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寻常百姓不会向里树祈祷来年能够得到丰收,或是没有天灾这样的事,因为里树能带给他们的是孩子、家畜还有谷物的种子,可是王宫中的树不同,王向王树祈祷,全国的里树便会长出新的种子。王宫中的王树大约是来自蓬山,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十二国的王树与舍身木的关系就像是王树与全国的里树那样的关系。即使不是舍身木,大约也会有其他的一棵树木存在,而这棵树与麒麟诞生的舍身木必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所以,蒿里向王树祈祷,也能说是在向母亲祈祷,或许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是多一些心理安慰也不错。”

泰麒听完,似懂非懂,他学着骁宗双手合十,又转过头去问:“只要这样就能算祈祷了么?”

骁宗点了点头:“只要在心中默念你想要的愿望,就算成功了。”

实在是玄之又玄的说法,可是只要从骁宗的口中说出来,对泰麒而言就已经带上了几分可信度。他闭上双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向树木祈祷什么才好,如果太过贪心,是否又会发生不好的事呢?他对母亲这个概念实在算不上清晰,真要说起来,仅仅只有生命中前面十年的、以及因鸣蚀之后回去的第一年的在蓬莱的母亲,母亲大约是爱着他的,可是永远为他忧愁,为他痛苦不堪,到了后来,虽然并不是母亲的错,可是她还是抛弃了她的孩子。他并不怨恨,可最后母亲还是因他而死。泰麒为此痛苦,这份痛苦直到今日也依旧锥在他的心头,因而,他对母亲这个词语的感受,并非付出,并非温暖,残留下来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痛苦要远远大于快乐。

泰麒最后只是想,希望戴国的春天可以快点到来。

他只能许下这样一个注定会实现的祈祷,不敢再去奢求更多的东西。

等他睁开双眼,骁宗已经站了起来,他没问泰麒做出了怎样的祷告,只是体贴地让泰麒扶着自己起身。由于今日还有有关行政部署及人员分配等心腹会议,英章等人也不愿空等,索性来到王树这边等待王祈祷结束,总归一起前往内殿的路上也是可以用来讨论的时间。骁宗很快走到英章他们身边,泰麒慢吞吞地跟在后头,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众人都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来,泰麒看着骁宗,仅仅只是这样,心中就浮现出喜悦。或许是感受到了泰麒的目光,骁宗那双红玉般的双眼也看了过来,他温和地等待着泰麒的接近,直到泰麒终于走到他们的面前,才开口。

“蒿里,我想带你去看看现在的戴国,”骁宗这样说道,“不是用王和台辅的身份,仅仅只作为旅人而已。”

泰麒不得不承认,他没想到骁宗会这么说,他每日都陪着王,几乎从睁眼到闭眼,自然也清楚骁宗是多么忙碌,不由得又为自己幼时希望骁宗能多陪陪自己的心感到羞耻——虽然他那个时候也很懂事,知道王没空,并没有做出太多无理的要求。骁宗已经是这样忙碌,可堆积在他案头的奏章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又往上添了些高度。

诚然,听到骁宗这么说,泰麒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无比雀跃,他虽然身为戴国的麒麟,可事实上留在这个国家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他目前生命的五分之一,作为台辅——甚至是早早就选了王的台辅而言,实在是有些不像话。甚至于对整个戴国的了解,大部分程度上是来自地图和书本以及正赖等人的教导,真切自己走过看过的地方,无外乎是幼时骁宗牵着他的手带他转过的瑞州,还有自蓬莱归来之后从江州赶回瑞州的那一段路途罢了,即使如此,也远不能说得上了解。骁宗能有此提议,他实在是很心动,可戴国安定下来不过半年左右,现在台辅和王就出巡,无论怎样似乎都不能算是好时机。

泰麒犹豫下来,面对骁宗的目光,最后也只是出于台辅的角度回答道:“臣当然很愿意,可是现在戴国才安定没多久,虽然残党大多已经解决,可难免没有漏网之鱼,况且现在不是戴国最需要主上的时候么?”

骁宗想说些什么,英章抢先开了口,他这几年下来脾气依旧没见好,可面对泰麒的时候再冷硬的口气多少也会柔和一些,他问:“台辅这么说,是对主上太信任,对我等臣下太不信任了吗?难不成戴国是王短暂离开几日就会垮掉的草台不成?”

泰麒想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卧信却已经轻轻敲了敲英章的脑袋,算是替英章解释:“台辅,出去走一趟,有了好的心情,回来才能更好地治理国家吧。再说这么些年下来主上和台辅都不算在戴国,想必对这个国家发生的变化也不是很能了解,去一去也无妨,若是台辅实在担心,那就只去几天如何呢?”

泰麒闻言,仍旧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已经要被他们说服了,而后李斋续上了卧信的话。泰麒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李斋跟泰麒说话总是习惯蹲下来,这么多年过去,泰麒已经长高许多,和李斋一般高了,李斋不用再多费力气。

女将军看着泰麒的目光总是盛满了慈爱的光辉,她同泰麒说,:“这几年下来的变化,不光是在戴国,也不仅仅只是台辅您已经成为如此出色的一个人。臣下们虽然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却也有在好好反思,为了能更好地对待国家和百姓而在成长着,只是短短几天而已,台辅就相信臣如何呢,等您回来,我保证台辅会感觉还是和昨天一样。”

泰麒望向骁宗,在对方充满了期许的目光下终于缓缓点头答应。

骁宗和泰麒两人轻装出行,连耶利都在泰麒那里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在不久后的一个清晨,他们乘着计都和罗喉出发。出发之前泰麒同骁宗打了商量,虽然从云海之上过去可以节省很多时间,但再怎样都不足够让他们可以转遍瑞州之外的其他八个州,至多只能选择一个到两个而已。

骁宗同意泰麒的提议,又问他:“那么蒿里想要去哪儿看看?”

泰麒想了想,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和李斋菜回归戴国的时候,那个名为东架的偏远小村庄,又想起在那个村庄结识到的赤忱而善良的百姓,那是时隔六年重新回到戴国之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我想去江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也能去看一看委州。”

“江州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蒿里为什么突然想要去委州?”

“……我和李斋从庆国回到戴国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其实仔细想想,当时的我对戴国,其实就像对主上一样,都算不上太过了解。毕竟我陪在您身边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当时的我也太过年幼,很多东西并不是听到之后就可以理解的。那个时候我惶恐不安,为了戴国的未来,也为了您的安危。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不然李斋会担心的,她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泰麒摸了摸计都的皮毛,驺虞是顶尖的骑兽,自然记忆力拔群,飞燕尚且记得多年前泰麒的味道,更遑论计都,巨大的妖兽在泰麒手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然后那个时候我们认识了酆都和去思,在去文州的路上,酆都和我说起了呀岭的事……那是我回来之后,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起主上您的往事,而非全部都是那些在文州的传说。当时我感到很开心,也终于轻松了一些,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去看看呀岭——即使那里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蒿里,我们戴国的人民是像荆柏一样的人民,他们拥有顽强的、我们无法想象的生命力,”骁宗笑了起来,他是委州出身,自然对故土有着特殊的感情,泰麒想要去呀岭的决定出乎他的意料,却同时也让他觉得快乐,“让我来断言,呀岭绝对不会就此荒废下去。”

泰麒闻言,也轻轻笑了出来,而后二人骑上驺虞,开始了短暂的旅程。

虽说要去江州和委州两地,但也不过只是走马观花一般考察一下民情和环境,驺虞从鸿基的凌云山出发,不多时就飞到了东架村的附近。如今的东架依旧是个地处边缘的小村庄,可终于也有了人烟往来的痕迹,在寒冬之后,人们终于重新开始生活,开垦农地,修整房屋,由于在瑞云观附近,为了重建此地昔日道观林立的盛景,来自戴国各地的修道者们在冬天结束的时候就开始往此处聚集。

泰麒曾经在平乱之后收到去思的回信,信中说感念主上当时的救命之恩,如果可以,希望台辅能够转达自己的谢意,最后便是说,他要继承师父还有酆都的信念,虽然他有许多不足,但是既然活了下来,自然也要为瑞云观的重建出力。

瑞云观所在的山上原还有许多道观,当年被阿选的一把火付之一炬,多年的传承险些毁于一旦,现而今要重新收集起知识,将道观再次建立起来非是一件易事,哪怕骁宗和泰麒有意援助,也非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事。可骑着驺虞,从天空往下俯瞰的时候,山野之间原先被烧焦的痕迹犹在,但有许多遗迹附近已经有了人烟出没,在焦黑的残骸基础上重新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框架。

泰麒想,去思大约正在其中的某一个房子里努力吧。

骁宗没有问过他要不要去见一见去思还有东架村的村民,主从二人心中都有共识,从阿选手中解救戴国也好,在一切结束之后助力瑞云观的重建也好,作为戴国的王和麒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和百姓,并不是为了得到称赞和感谢才去做,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并且也是心甘情愿承担着的责任。如果再见只怕盛情难却,一时脱身不了,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借着驺虞的能力,远远看上一眼也就是了。

他们在江州的山野中度过了一个夜晚,骁宗生起篝火,泰麒靠在计都的身上,身上披着骁宗的外套,更深露重,冷意习习,他受不得一点冻。此处与白圭宫相比实在算不上一个舒适的住所,可这一晚泰麒却睡得很沉。

隔日两人启程前往委州,托驺虞的福,仅仅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因是骁宗出生之地,另外还省去不少辨认路途的时间,隔日的下午就来到了环绕着呀岭的群山外围。再往前走骑驺虞反而不便,二人便牵着妖兽,走起了山路。

尽管已是轻装出行,但泰麒身子不太好,在白圭宫里那样宽敞的平路上已经步履迟缓,环绕着呀岭的山虽然算不上陡峭,也有前人踩出来更容易行走的痕迹,但对泰麒来说实在是不能用轻松来形容,只能走得更加慢吞吞的。骁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泰麒的手中接过了计都的缰绳,和绑着罗喉的放在一只手上,默默走在泰麒身前几步的位置,他的距离拿捏得很好,永远只和泰麒差着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耐心地等待着泰麒慢慢追上来。

泰麒望着骁宗的背影,忽而笑了笑,说道:“以前在白圭宫的时候,我有时走得太快,哪怕上下台阶也时常因为踩到自己的衣摆差点摔倒,可是主上总能接住我,然后将我抱起来跨过那些台阶。当时的主上就很体贴,现在依然。”

泰麒内敛沉静,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于是骁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泰麒,心道,这个麒麟已经长大了。若是放在从前,他当然会像泰麒说的那样将孩子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上平平稳稳走完这一段山路,可现在泰麒已经是以为身姿挺拔的少年,同样有了自己的自尊,他的麒麟是位要强且独立的麒麟,骁宗无意去拂他的自尊,便总是维持着在泰麒前面几步的距离,尽量替少年选择一条好走些的路。

“蒿里,你已经长大了。”

“我明白,因为主上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端正,”泰麒笑了笑,“李斋直到现在有时都还觉得我是个孩子呢,虽然恐怕她本人还没有察觉到。”

骁宗闻言也笑了,他朝着泰麒伸出了另一只手,将麒麟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之中。

因为泰麒脚程实在太慢,直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才终于登上其中一座山的山头。正如酆都所说,呀岭坐落于崇山峻岭之中,傍晚时的景象十分美丽,金色的夕阳将所有山脉都给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将山的影子映照在另一座山上,光影错落之间别有一番景致。只是坐落于山脚的梯田、山间的城镇村落都显示出荒废的破败之象,仿若大地之上陈年难愈的疤痕。可就如瑞云观一般,同样被火焰侵吞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大地上,还能看得到人们在其中重新穿梭劳作的身影。

骁宗说道:“这个样子不是很像现在的戴国吗?”

“是呀,能看到这样的场景,觉得像这样出来一次也没什么不好。”泰麒十分认同骁宗的说法,他看着这一幕,想起酆都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个故事,“主上果真是十分厉害的人啊。”

骁宗不明所以,不知泰麒为何说起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来,泰麒便同他提起酆都曾经告诉过自己的那个故事,说罢,他俯视着山谷之中的城镇,不由笑道:“主上下次还会再派石匠过来的吧?”

“我并不是他们口中那样伟大的人。”骁宗不置可否,却是回答了泰麒前头的话,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并非是因为自谦才这样说,而是因为他从心底这样认为。

“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说主上是飘风之王。能成为飘风之王的人,本身就已经足够出色了。”泰麒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轻轻靠在了计都的身上,“主上还记得么,在我降伏傲滥的那个夜晚,主上问我为什么一直害怕您。当时的主上,坚定、勇敢、强大且自信,就和火焰一样,和我完全不一样。后来我也听李斋他们说了许多关于主上的事,如今您说这样的话,反倒是过谦了。”

他看不清骁宗的表情,只是听到王回答了一句:“是吗?”

被两个主人冷落在一旁的罗喉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它走到泰麒的身边,轻轻去拱泰麒垂在一边的手,泰麒在晚风之中抚摸罗喉的脑袋,耳边隐隐听得到山下的百姓们传来的劳作时的歌唱声,他的主上此刻正在他的身边,他的百姓也传递着幸福的讯号,泰麒觉得时间几乎要静止在这最幸福的一刻。

“蒿里,”可就在这时,王呼唤出他为麒麟取的字,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候,他问泰麒,“蒿里,你愿不愿意去一趟雁国还有庆国。”

泰麒望着他的主人,许久没有出声。骁宗耐心等待着泰麒的回答,这时有风吹过,不知怎的有一株生长在山崖之上的荆柏,这个时节正是开花的时候,于是白色的花瓣被风卷起,落在泰麒鸦色的发间,像是一片雪花。骁宗伸手去摘,却在将要触碰到花瓣时,先一步触碰到泰麒的睫毛。

“当时,您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泰麒轻声说,先前他在蓬山上养伤之时,延麒就‌‍大‎‎‍‌‍力‍‍‌‎邀请他到雁国去看看,景麒虽然冷淡,但是也委婉表达了希望能在庆国和泰麒见面的意思,作为同是麒麟的朋友,泰麒自然也想要见他们,可是他对独自离开戴国有阴影,就像这次旅途最开始不愿意离开白圭宫一样,他现在也觉得没有办法离开,“我不想离开您的身边,可您为何,总是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呢——当然,这并非是多么过分的言辞,您是我的主上,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去完成。”

“可现在,叫我去出使其他国家,只会让我觉得心中不安。”

骁宗知道泰麒是想起了他幼时出巡涟国的事,甚至可以说那次出巡在泰麒心中或许就是悲剧的开始,自己的无忧无虑是因为被隐瞒了原本应该知道的事,他为此而感到自责。

“这次真的没有任何瞒着蒿里的事,你一直在我的身边,难道还不清楚么?实在是我无法离开戴国,而延王与景王助力实在太大,现在白圭宫的情况,也不好请别国的使者前来,毕竟此次是我们欠了人情。”骁宗走到泰麒的身边,也伸出手去摸罗喉的脑袋,“戴国已经平稳,答谢自然应该趁早,哪怕只是作为台辅的蒿里你先去,至少能让其他几国的官员知道戴国不是忘恩负义,他们的主上做出的判断并非竹篮打水。”

“对麒麟说谎可不是王的美德之一,主上,您在这一项上的前科实在是太重。”泰麒叹了一口气,他拉了拉骁宗的袖子,轻轻将脑袋靠在王的肩膀上,难得发出类似于抱怨般的语气,“可我认为您这次说得对,我答应您,但我会努力早去早回,希望您别让我担心。”

骁宗大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泰麒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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