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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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楼下许从唯没顾得上,进门缓过来后才看见周聿的手上本来也提着东西。
“是什么?”
周聿递给他。
许从唯接过来,打开看,竟是楼下餐厅的排骨汤。
“我去……”
“怎么了?”
“我也做的排骨汤。”
“所以我说咱俩真是有点邪门,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那这怎么办?”许从唯问。
“喝双份吧。”周聿拉着他进客厅。
两人搬了张小桌子到投影仪前,盘着腿坐在地上,品尝两份汤。
“味道怎么样?”周聿问他。许从唯先喝的餐厅那份。
“还行。”
“我尝尝。”周聿舀了一勺,摇头,“没你做的好喝,太逊了。汤底不浓郁,食材不丰富,味道不鲜美,你加啥了?怎么里面还有种海鲜的味道?”他翻动汤,问。
“加了干贝,提鲜。”想起什么,许从唯问:“你今天没上班吗?”
他明明提前半小时赶在周聿下班前出门,而现在,许从唯看了一眼表,下班点,周聿已经出现在他家,再怎么赶也赶不过来。
“嗯,今天下午休息了。有点感冒。”
果然。一定是昨晚淋雨回去冻的,许从唯心里愧疚,连忙问:“没事吧?”
周聿瞅了眼他担心的表情,心情又雀跃了一点,说:“今上午头疼得不行,中午回去睡了一会儿,现在好点了。”
吃饱喝足,两人靠在后面的沙发上,谁也没说话。
周聿突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
“就是觉得好笑,跟穿越了一样,昨天我们也是这样。”
是很像,但肯定不一样。今天两人都没喝酒,他们需要清醒地聊一聊。
许从唯这人虽然拧巴,但只要他把事想通了,就不会再难为自己,再难以说出口的话也能张嘴讲,所以他率先提。
“周聿,昨晚确实是我混蛋,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能别往心里去吗?”许从唯摩挲着手指,说。
虽然知道这是很无理的要求,周聿生气是肯定的,没毛病,换谁谁都难以忍受。但许从唯真想,要是昨晚能重来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再说那种伤人心的话。
果不其然,周聿想到昨晚就来火:“许从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那么说我,我当时生气无语震惊又觉得自己可笑。”
“对不起。”许从唯真的知错了,歪过头看他。
周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了大半,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计较。
“但是你已经和我道歉了,这事儿翻篇了。”他伸手捏了捏许从唯的耳朵尖,以示惩戒。
还没完。
“不过我发现你这人经常想太多,还有个毛病,总是在刚开始快乐的时候就开始预想结局。”
许从唯下意识想开口反驳,被周聿堵回去,“你别和我说你没在咱俩刚开始处的时候,就想结束要怎么和我提分开,你肯定想过。”
许从唯被他说中,心虚,不再说话了。
总是灾难化思维、设想最坏的结果……没错,这就是他,许从唯有种被当众脱掉衣服的难堪。
他一时羞愤,避左右而言他:“虽然我话确实说重了,但你就没有错?之前你给我发那些……”
那些不能播的、情色意味十足的。
“不怪我想偏啊,是个人都能理解成你只想睡我。”
说胖还喘上了。
“你讲不讲理啊哥,我对你的喜欢,你感觉不到?”周聿凑近,问。
“不讲理了不讲理了不讲理了,不服你打我吧。”许从唯说不过就玩儿赖。
“嘿许从唯你怎么来劲了?”周聿说着,欺身向前,握住他的手腕。可他这会儿身体虚,使不上力气,许从唯胳膊一翻他就整个人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就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先在软件上私聊我的,说要和我睡觉。”
周聿哪见过这场面,要不是他现在身上没劲儿,能被许从唯压了?倒反天罡。
他不甘示弱:“你要是非这么算,那还是你先给我评论的呢。你不评论我怎么能发现你?”
“那谁让你先发图的?骚包。”
“操。”不带这么玩儿的,周聿挣扎着起来,许从唯却发赖一样,见周聿快要起身,下意识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周聿瞬间停止挣扎,不动了。
这姿势……
周聿不可避免想起以前在床上两人的厮混。一时间不敢动了,也不敢想了,他俩气氛正好,现在可不是底下犯浑的时候。
许从唯丝毫没反应过来,见周聿反常不说话了,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热的。”周聿偏过头,不看他。
许从唯不信,伸手摸他额头,滚烫,“操。你发烧了。”
怪不得刚才握自己手臂时周聿的手心格外烫,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许从唯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体温计。
一量,好家伙,37.8度。就这还说热的呢,烧糊脑子了吧。
“把药吃了,你得好好休息。”许从唯给他找出退烧药,随后起身关窗,把卧室里的小毯子拿出来递给他。
地板凉,两人坐上沙发。
“这样你享受快乐的时间就会变短。我想让你以后更快乐、更幸福一点儿。”周聿回到刚才那个话题,说许从唯的灾难化思维。
如何更快乐、更幸福?谁让自己更快乐、更幸福?周聿没再继续说下去。他今天来找许从唯,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让步,但他没想到的是,许从唯竟然也要出门来找自己道歉。
难不成……
自己发烧了,刚才他说自己要好好休息,但丝毫没提送自己回家,反而还给毯子盖……
也许事情也没自己想得那么糟糕,周聿想再推他一把,反正结果不会再坏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按你的性格,今天找我,应该不仅仅是向我道歉吧?你说不应该质疑我的真心,也就是承认我对你的真心。你主动来找我道歉求和,也说明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意。我更想听听道歉以外的东西,你真正想对我说的话。”
周聿直直地看向他,目光如炬。
“我……”
“我……”
犹豫再三,许从唯没能说出口。
“那我先说,你要不要给咱俩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
是你太激进了还是我太保守了?
许从唯震惊,周聿竟把这句话如此说出来了,不带一丝卡壳,单刀直入,直接切入正题。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惊讶,倒让周聿觉得新奇,“怎么了?”
“你真变化挺大的,我感觉以前你……”
“以前我怎么样?”周聿问。
“没这么能说会道。”许从唯诚实回答。
“我只是比以前更坦诚地面对自己、面对你。不装了,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倒也是。”就是这打直球的滋味,许从唯还是第一次尝,“我也没想和你装什么,我和你说的也都是真心的。”
“我知道啊,”周聿笑了一下,说:“哥,其实我也明白你纠结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是真的认为是可以从炮友转恋人,如果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我对你没有生理欲望,我怎么能继续爱你?纯爱你的灵魂吗?我不信。那是性无能。”
“不过现在能理解一点点了,不绝对支持。可你如果因为这个拒绝我,会不会也对咱俩太不公平了?老天爷就这么安排了,让咱俩当初那样见面,我们能怎么办?我没法骗自己,三年前我喜欢你,三年后,再见到你,我还是喜欢。我也没法跟过家家一样和你说要不咱俩把之前约炮的事都忘了,这不现实,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没法改变。我就想求现在,现在的我想和现在的你在一块,行吗?”
“我想讲的,都说完了。”
周聿已经说的这么掏心掏肺,许从唯要是还同敲不开的蚌一言不发,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其实他昨晚就已经把自己说服,如果周聿还愿意,他们就试试。毕竟再遇到一个能和自己从外面窗台空调外机躲雨的猫咪聊到地球爆炸的人概率极低。
而且,许从唯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周聿的请求,在心里早已经默默地把对他的防线越拉越低,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可今晚实在不是答应的好时机。
“能不能改天?”许从唯问。
“改天?”周聿没懂,“有什么说法吗?”
“我确实挺事儿逼的,哎,其实也没啥,就是,我刚才不是被你撞见我和那个……”
“哦,前男友。”
“嗯……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他干吗?我比他高比他帅比他年轻,我还需要问吗?现在你喜欢的是我就行了,倒是你,我得说你两句了,你以前挑男人的品味,不咋地。”
至于改天。
“但我要和你确认,你也喜欢我,对吧?”这点很重要,周聿一定要亲口听许从唯说。
良久,他听到许从唯的回答,温柔却坚定。
“嗯,周聿,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人,真的很让我心动。”
雨停了。
周二,许从唯下班去了404酒吧,他和姜莱有约。
上周末他留周聿在家过夜,没睡一起,只在互道晚安的时候,他拉住了周聿的衣角,主动踮脚亲了一下周聿的脸,然后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晚安”就关上门,留周聿一人愣在原地独自回味。
在微信上和周聿报备完,他收起手机,推门进去。
老样子,姜莱早早地坐在远离吧台的那一桌,桌上的茶泡饭已经吃了一半。
“哎,从唯啊,你说我走了之后,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吃的茶泡饭啊?还有这鸡爪。”姜莱说完,把软糯的鸡爪放在茶泡饭上,筷子往下压了压,一口塞进嘴。
姜莱写的文章被一个出版社老板看中,向她抛出橄榄枝,待遇很不错,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决定离开这里,去外地发展。
“说的跟你不回来了似的。”许从唯手机扫码,又给她点了几份新出的,好打包带走。
以往听到这种话,姜莱肯定不等他说完就得反驳,可今天却难得没说什么。
“你不会打算不回来了吧?”许从唯试探问。
她放下筷子,抿了口酒,才抬眼看许从唯,说:“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我现在孑然一身,什么牵挂都没有,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反正到哪儿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你走之后,你姥姥的房子就空着?不怕你舅妈他们住进去?”
姜莱的姥姥年前去世了,在世的时候早已经立下遗嘱,公证过,房子留给姜莱。
“呵,她赖在那里也没用,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政府的政策前几天下发了,不出两个月我们这片儿就能拆,她有那个老脸就在那儿赖着,到时候妨碍公务就不是我去赶她了。”
姜莱的舅妈不是善茬儿,姜莱姥姥去世后,她不满遗产分配,四处宣扬当初姜莱是为了房子才伺候老人,趁老人生病脑子糊涂,忽悠老人把房子都划给姜莱,自己这个儿媳妇嫁过来这几年又出力又费心到头来却捞不着一点儿好,为此还上家里闹过好几次。
许从唯还撞见过几次,她舅妈指着姜莱的鼻子骂。
“她现在还和别人抹黑你?”许从唯想起那场面,骂得真够难听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
“她说她的,我也不管,说累了说病了那也是她活该。她造的那些谣儿,我姜莱身正不怕影子斜,人在做天在看,我不在乎。”
“我姥姥脑梗也有十来年了,一直半瘫着,离不开人照顾,我舅三年前走之后,我姥就剩我妈一个孩子,我姥当时商量着想让她和我妈一起照顾,可那个没心肝的不愿意。这几年我妈也有自己的事要忙,顾不过来,她还高血压高血糖一身基础病,我不可能把所有担子都扔给她让她抗。”
“晚上我姥还得起夜,所以这三年多都是我和我姥一起睡。我和我妈起居照顾我姥,街里街坊的也都有目共睹,我问心无愧。我舅在天有灵,看在我们这么费心费力地照顾的份上,他就算活着也不会多说什么,还轮得到她这个外人多嘴?”
“说什么她没捞着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那些心思,她不就是想要房子想要钱?姥姥的这些钱,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她。这世界上谁亲谁疏都很难讲,别看她是我舅妈,可有时候连邻居都不如。”
“那阿姨呢?你去外地,她和你一起去?”许从唯问。
“嗯,我问了她的意见,姥姥现在也走了,我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她也愿意跟着我,不行再回来呗。”
“也是,只要家人都在身边,哪里就都是家。”
“就是可怜我的唯唯了,以后谁当你的知心大姐姐啊。”姜莱故意夹着嗓子说话,如愿看到许从唯露出无奈的表情,才觉得开心点儿。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如……
许从唯清清嗓子,说:“咳咳,姜莱,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但,还是现在说吧,反正也差不多,基本就这么定了。我要谈恋爱了。”
“啊?”姜莱筷子停在半空,一脸呆滞,不敢相信地问:“谁啊?不,不是,你个宅男工作狂,白天上班晚上趴窝,谁和你恋啊?网恋啊?”
“不是,认真的。说起来这人你还认识,我之前和你提过。”
“许从唯,如果你告诉我你和那个死人复合了那我真的会打死你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一听“提过”,姜莱瞬间变脸,一脸严肃警告他。
“我操,别提那个人。我真服了你怎么能想到他啊,晦气。”许从唯喝了一口酒,压惊。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才吓死我好吗?那还有谁?”
“三年前,我还和你分享过八卦,我人生唯一一次脱轨经历。”许从唯提示她。
姜莱灵光乍现,一拍桌子,说:“我靠,不会是那个男大吧。”
“Bingo。”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不过他现在也不是男大了,工作了,是个医生。”他大体把和周聿重逢的经历和姜莱说了说。
听完,姜莱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手上拿着酒杯来回摇晃,若有所思。不久嗤笑一声,盯着许从唯,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神神叨叨的。”
“我就知道你俩没完,你俩还有戏。”姜莱挑眉道。
“可拉倒吧你,马后炮。”
“真不是我马后炮,也不是我吹牛逼,我当时就有预感,你俩能成。其实你三年前就喜欢上他了吧。”
‘没……”
“少来,别撒谎,”姜莱打断他,“你每次撒谎都不敢直视我。别怂,说实话。”
“……好吧,当时确实对他挺有好感的。”许从唯承认,说出来轻松多了,原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你怎么发现的?”许从唯好奇问道,他还自诩掩饰地很好。
“感觉,不一样。”姜莱神秘兮兮伸出食指,左右来回晃晃。
“别卖关子,快说。”
“哈哈哈,”姜莱清清嗓子,身子前倾,靠近他,音量放低:“因为如果你觉得你们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那你应该多告诉我他的床上功夫怎么样,而不是每次更多地去讲他对你做了什么什么、他如何如何体贴你的口味,这些不是炮友的角度,是考量对象的角度。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分享欲比较高,什么都和我说,但后来发现你每次都把他床下的体贴懂事当作重点,我就知道你完了。”
不愧是姜莱,还是那么心细敏锐,许从唯心服口服。
“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你说,怕你骂我吃回头草。”现在说出来,许从唯心里好受多了,毕竟姜莱是他很重要的朋友,谈恋爱这种事,他不想瞒她。
“骂不至于,你是我的朋友,再说了,之前的那些男人,我也只是通过你的只言片语来判断他们的为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你才是那个最清楚的,所以你最后选择谁说到底还是你的权利。”
“换做三年前我可能还会劝你再考虑考虑,可是现在……”
她饮尽了杯中酒,继续说:“我以前觉得屁大点事就能困住我,豆大点儿的难事就过不去了,可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关关难过关关过,而且现在回头想想之前害愁的那些事儿,根本不算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觉得,人活着就好,没什么比死了更过不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话不假,许从唯也经历过亲人的离世,甚至比姜莱更早,那时他还没学会怎么怀念,就已经被迫推到母亲面前说再见,再也不见。
“时间不等人,谁又能预料到以后能发生什么事呢?所以啊从唯,与其担心未来未知的遭遇而拒绝现在,不如此刻追随你的心,去体验,去经历。”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朋友,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脑支持你的。”
“我也一样。”他明白姜莱的意思。两人默契碰了一杯,都在酒里了。
不知是不是今晚说太多,或是触景生情,姜莱头一回放纵自己喝得烂醉。
“从唯,你今晚和我说,你,你谈恋爱了……真好,我,我羡慕你……”姜莱抱着杯子,喃喃道。
“都是同性恋,你能重圆,那我和小朵是不是也能……小朵……”
桌上她的手机来电,震动,她没管,震了几声就停了。
一年前小朵的妈妈催她结婚,给她介绍了一个各方面都还算得上优秀的男生,但小朵就是拖着不见,后来直接和家里坦白自己喜欢女生,有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她妈听完直接崩溃。
“当时她妈打她、关她,她都咬牙扛过来了,可是……可……”
最后小朵她妈以死相逼,逼她和姜莱断了,和这个男生结婚。这事儿许从唯知道。
“我是那么地爱她,我也知道她是那么地爱我,我,我从来没质疑过我俩的感情,但……我没法让她在我和她妈之间做选择,这太残忍了,我不想让她后悔……我羡慕你,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俩能分开,最后竟然是这么分开的……要是能像你们一样自由,那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也能不一样啊?”
分手那段时间姜莱没哭过,许从唯一直以为她挺过去了,听完今晚姜莱的哭诉,他才知道这事从来没过去,一直深扎在她心里。
“说吧,说出来舒服点,哭吧。”许从唯递给她纸巾,不说什么,只陪着她,听她断断续续地发泄,趁她不注意偷偷把酒换成柠檬水。
哭累了说累了,姜莱说想回家了。
她醉成这样回家阿姨势必会担心,还是算了。可许从唯也是个男人,不能把姜莱带回自己家,照顾她不合适。
思来想去,还是住酒店比较合适。
许从唯刚想拿手机订附近的酒店,姜莱的手机就又开始响,这次响了一分钟还没停。
许从唯看了眼屏幕,备注是“妹妹”,他有印象,今晚来了好几个电话。
想起之前姜莱说她和舅妈关系虽针尖对麦芒,但和这个妹妹的关系倒是不错,他接通电话。
“喂?”
“……”对面没声音。
许从唯以为信号不好,又大声朝话筒处“喂”了一声。
对面这才有回音,很疏离礼貌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喂你好,这不是姜莱的手机吗?”
“是,我是她的朋友许从唯,你是她妹妹对吗?她喝醉了,你现在方便接她回去吗?”
许从唯大体说了下情况,告知完酒吧地址就挂断电话,结账,坐下来和姜莱一起等。
曲亦玫到的时候,姜莱还醉醺醺的,不清醒,没认出来是她,嘴里嚷嚷着要回家。
许从唯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曲亦玫。
怎么形容呢,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姜莱口中的妹妹一直是温顺没有攻击性,可……
许从唯偷偷比了一下,感觉对面的女生都快和他一样高。
许从唯知道随意评价女生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曲亦玫实在太扎眼了,她一推门进来,几乎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偏偏她不以为意,坦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仿佛她早已习惯如此。
露出来的皮肤冷白,利落的短发散在颈侧,眉眼凌厉,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倒令人寒气四溢。
温顺……没看出来,攻击性……倒是极强。
“你好,我是许从唯,她今天心情不好,喝得就有点多。”见她快步走过来,许从唯连忙解释道。
“姜莱,姜莱。醒醒。”曲亦玫没理他,直奔姜莱,伸手拍拍她脸。
姜莱难受,偏头躲开。
曲亦玫的手僵在半空,这才理会他,转过头和许从唯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三分:“你就这么看着她喝成这样?”
对面的气势实在太强,许从唯险些招架不住,不过她教训的是,确实是他没拦住姜莱。
“实在抱歉,我叫车送你们。”
“不用,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啊……开车来的。
只见曲亦玫一手把姜莱从座位上拽起来,一手环住姜莱的腰,曲亦玫胳膊上的纹身露出来,许从唯没忍住多看两眼。像两个英文字母,组成了莫比乌斯环,还有玫瑰枝蔓缠绕在周围,挺有设计感的。
姜莱喝醉了没太有意识,整个人压在曲亦玫身上。
终归是一个成年女生的重量,许从唯拿着打包餐上前,开口说:“我帮你一块吧。”
“不用,谢谢。”曲亦玫灵活地一个转身,巧妙避开了许从唯伸出的手。
啊……力气真大。
许从唯讪讪地笑,手没收回,虚空在她们身后扶着,以防摔倒。
直到曲亦玫顺利地把姜莱捆在前座,许从唯才松了口气,心想这祖宗下次可千万不能喝成这样了。
许从唯从降下的车窗把打包餐递给曲亦玫,“这家下酒菜她还挺爱吃的,我打包了一点,你给她带回去吧。”
曲亦玫没动。
不是自己的错觉啊,就是对自己敌意很大。
“不好意思,请问我没惹到你吧?”许从唯开口问。
曲亦玫瞥他一眼,长得倒是不错,但……
她就是讨厌。
“她和我说的是今晚加班。”她勉强接过来,袋子挂在座位后,顺手把姜莱的脑袋扶正,让她靠得更安稳些。
啊……原来如此……撒谎被抓包,半夜被一通电话叫来接本该在公司加班却出现在酒吧还喝得酩酊不醒的姐姐回家,代入一下,确实会对旁边的清醒男子产生敌意。
该死的,姜莱,坑他。
但曲亦玫这脾气……女人真是不好惹啊。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她的脾气不好,可言行举止倒是对姜莱挺关心的。
许从唯想起之前姜莱和他说过的曲亦玫的身世,只觉得那句“谁亲谁疏很难讲”说的极对。
“行吧,也挺晚了你们快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说声……啊不,还是不用发信息了,你这个妹妹肯定能照顾好她。”许从唯低头,说。
曲亦玫发动汽车,瞥了他一眼,说:“没人比我更会照顾她。”
那可不一定,你那妈不仅不照顾,还骂呢。
“对了,我多嘴问一句,你不是和你妈妈一起住吧?”许从唯问。
“不,我自己住。”
“哦哦,那就好。”
“为什么问这个?”
“额……”许从唯摸摸后脑勺,含糊其辞:“她俩不是有点矛盾吗……”
“她连这个都和你说?”说着,曲亦玫伸手把自己领口最顶上的扣子解开,露出大片锁骨……
和吻痕。
非礼勿视。许从唯往旁边看,又扫到她的纹身,借着灯光,许从唯这次看清了,纹身上的环是字母J和L。
她动作轻柔地把戳到姜莱眼皮上的碎发拨弄到两侧,抿了抿唇,朝许从唯说:“那女人也只是养我,不是我亲妈。”
“所以严格意义上,我和姜莱连亲戚都算不上。”
什么鬼……姜莱不是说她妹妹不知道自己领养的身世吗……
曲亦玫不管许从唯什么表情,伸手摸摸姜莱的脸,印上一吻。
“但我会让她明白,我会是她最亲的人。”
说完她按关车窗,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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