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林晚要表白。
然而,她的表白迟了一步。
试用期不合格的辞退通知,倒是快了一步。
总监办公室里,林晚汗湿手心,把A4纸通知揉成团。
窸窸窣窣响声,如那个女人工作的百货商场,刺耳闭店铃声。
催促着女孩快走,或者——快滚吧!——这是你待的地方吗?
然而,林晚不明白,因为,明明说过的:
“沈总说过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晚指甲,陷进汗湿掌心,声音难过颤抖着。
拿着口红的沈昭,停下补妆动作,擡眼问道:
“我有说过——?”
语气里,半是惊讶,半是不耐烦——仿佛实习生廉价得,不值得她耽误补妆。
毫无征兆的直白否定,刺进林晚心窝。
林晚痛极了,几乎要,而且真的哭出来了。
她哽咽着,说那天在酒店、那天在办公室,沈昭怎样给她涂口红的。
两个人当时,是怎样的亲昵,以及——
“沈总你还摸我……”
林晚咧着嘴,委屈得痛哭失声,彻底成了小孩子。
沈昭看在眼里,先是惊讶,随后嘴角上扬,泛起丝苦笑,摇头道:
“你想讹我呀……真的是,我很漂亮吗?这种事,我处理过很多次了,你别……”
“你别狡辩——!”
林晚厉声打断,要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她拿出一只文档袋,当着林昭的面儿撕开,在半空中哗啦一抖。
无数沾着唇印的纸巾,如同不祥蛾群,在空中倾泻飞舞。
“我每天,都在办公室的垃圾桶里翻,这些都是证据!都是,都是——”
冲动上涌,逻辑荡漾,林晚前言不搭后语。
“都是你留给我的呀!”
——是吗?不是吗?林晚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可若真的不是,林晚大声说:“为什幺在垃圾桶里,那幺显眼的勾引我呀!”
沈昭瞪大眼睛,惊讶突破界限,化作颤栗与恐惧。
沈昭不想跟林晚继续说了。
沈昭直接拿起电话,叫保安过来处理。
沈昭不愧是领导,说话间,恐惧已然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上位者,那居高临下、天然优越的鄙夷。
“都跟人事说过了……”沈昭摇头,自说自话,不介意被林晚听见,“单亲家庭的穷孩子,不能要的,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
——为什幺这幺说……
“穷惯了呀!”落地窗中,沈昭倒影依稀,言语毫无顾忌,“敏感又欲望重,玩玩最有意思……”
“难道就是玩玩嘛——!”
林晚生气了,大声质问。
沈昭的办公室,在26层,保安从一楼到26层,需要些时间。
沈昭想争取些时间,说她认识几个,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如果可以……
但林晚,已经心碎了。
赔不起,就是赔不起。
果然呢,不过是个,下贱赔钱货。
林晚哭了,哭得很伤心。
抹眼泪的时候,她无意间,瞥到倒影里的沈昭。
沈昭又笑了,依旧是那样优雅而轻佻。
以及,倒影里,虎口再次扼住了喉咙。
跟之前在办公室,林晚逃走按此一样。
情欲的挑逗、卖弄之余,分明藏着攻击性;
就仿佛猫咪伸出爪子,一下下拨弄、戏耍着猎物。
而一旦沉湎其中过久,凶残的本能,就难免失控——
——你本该爱护我呀!
——妈妈……
“我们明明,都说好了呀——!”
林晚愤怒哭喊,满怀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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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最近流行的都市传说?
偷来喜欢之人的口红,然后在夜里,独自一人,对着镜子涂在嘴上。
你喜欢的人,就会从镜子里,来找你啦!
而且,对方会特别开放,特别主动。
就好像,一场过于热烈,仿佛会灼痛人的梦。
从镜子来的人,当然是,镜像世界里,左右对称的幻觉啦。
但幻觉又如何呢?只要自己很愉快,不就可以了吗?
话是这幺说,没错……
可是,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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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商场里,闭店的铃声响起。
林晚踮起脚,去够柜台上,“那个女人”所谓,“把你卖了也赔不起”的口红。
因为这件事,那个女人,不止一次打过林晚。
而且还说了很多,比如“骚货”“浪蹄子”“小小年纪就学勾引人”之类,难听的话。
可凡事越是这样,就越有吸引力吧?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林晚伸出手,去触碰货架上的口红……
而这时,破旧高跟鞋声,叮叮咚咚,再次响起。
那个女人来了。
而林晚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女人会骂她,打她,用极尽羞辱之能事,好像这样很快乐一样。
就像隔壁男女,每天晚上都喘息着“吵架”一样。
林晚更知道,她在情绪失控后,会对“那个女人”做什幺——
但这都没有关系,林晚不后悔。
她转过头,看向巨大的落地镜。
镜子里,她被囚禁在狭小角落,身体被紧紧捆束着。
晦暗的,已经发生的,可悲的未来。
那个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晚坚定伸出手,抓住一只,她白天看中的口红。
“不适合你呀……”
伴随高跟鞋急促敲打,女人对林晚笑道。
林晚把口红涂匀,抿了抿嘴唇,也对镜子笑了笑。
“真的值得吗?”
林晚点了点头。
因为,好吃。
甜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