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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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斯勉强抬起眼皮，却没有开口，身上太痛让他无法聚集思绪。

踹开校医室的门，里斯将他轻轻放在床上，翻出药水擦拭他被撕裂流血的唇角。

又找来消肿止痛的药剂擦拭脸颊瘀青，见他始终缩着身体捂着肩膀。

里斯小心翼翼的问：“我需要帮你上药，所以衣服...”

喘了几口气，塞维斯意识终于清明一些，他看向里斯。“谢谢。”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自己还不知道会被赫特折磨成什么样子。

他被里斯扶着坐起，却没有让他帮忙擦药，这点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早就习惯殴打，比起痛苦他更厌恶被触碰身体。

见此，里斯也没有强迫他，而是将药剂放在塞维斯手边。

“之前我已经警告过他，没想到他屡教不改。”里斯语气满是愤怒和自责。

“我帮你请假，送你回家吧。”

...家

塞维斯捏紧拳头，那算是他的家吗？假如算是家，该死的赫特为什么一直阴魂不散。

抬起双手捂住脸，蓝色如海面的眼睛，此刻仿佛也陷进海面狂暴的骤雨中，被乌云所遮盖。

想让赫特死的念头，再一次盘亘在心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见塞维斯反应不对，挡住脸又看不清表情，里斯追问：“是头疼吗？”

听见里斯声音，塞维斯缓慢吐息，放下手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他再次道谢，看不出任何不对。

“麻烦老师替我请假，我可以自己回去。”

里斯皱眉，“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回去出事怎么办？”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麻烦别人，但我是你的老师。”

手掌按在胸口，“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瞳仁不安的颤抖，里斯似乎很想获得他的认可，这副期待的样子让塞维斯很意外。

里斯像是突然注意到自己行为失礼，后退半步，挡住脸颊红晕。

“我只是...认为老师应该保护学生。”

塞维斯凝视他久久不语，过了一会收回目光，神情依旧淡漠。

“请老师将我送到斯伦威尔街区。”

斯伦威尔？那不是...

里斯压下疑惑，仰起笑脸，扶着塞维斯离开学校。

无论如何，他与塞维斯的关系总算亲近一些。他会慢慢了解他，就像蜘蛛织网一样，等待猎物跌入网中，将其缠绕捆绑，注入毒素吸食。

抵达斯伦威尔时，里斯看着塞维斯慢慢走进去，而后离开回到学校。

菲尔德躺在窗前躺椅上，腿上盖着针织薄毯。听见开门声时，诧异地看去，科顿刚离开不久。

看见是塞维斯，视线自动锁定他嘴角瘀青，起身将书籍丢在椅子上。

“又是那个人！”手指抬起塞维斯下巴，传来的体温却不让他讨厌，睫毛颤抖，塞维斯没有躲开。

嘴角伤口被处理过，菲尔德让塞维斯坐在沙发，依旧取来药箱。

“还有哪里受伤吗？”

塞维斯指了指肩膀，抬头看一眼菲尔德又低下头。“校医救了我...但我不想别人接触我的身体。”

他意外地坦诚。“所以...我回来找您。”

菲尔德拿出剪刀，沿着衣领剪开衣服，露出大面积青紫的肩膀，本来带笑的嘴角沉下。

手指微微用力按在上面，塞维斯疼得闷哼，身体颤抖却忍着不躲。

菲尔德用纱布浸泡消肿止痛的药剂，小心将他受伤的肩膀包裹，处理完毕后，塞维斯额头起了细密汗珠。

“疼就叫出声。”菲尔德整理药箱关上。“我不会笑话你。”

塞维斯摇头：“不，弱者的哀嚎是胜者的赞歌，我绝不让我的痛苦成为他的愉悦。”

手掌按住药箱，菲尔德想起科特对于塞维斯的描述。

能忍受痛苦，并压在心底。倔强却顽强，的确像个天生适合埋伏在暗处，等待一击必杀的猎手。

“我欣赏你的理念。”

菲尔德俯身，磁性的嗓音就在塞维斯头顶，不知为何让他后脑一阵电流掠过。

“养好伤就和科顿练拳吧。”

“我想，你应该也等不及了。”

他将手搭在塞维斯没受伤的肩膀，因衣服被剪碎，此时上半身赤裸。

皮肤接触传来对方体温，没有赫特靠近他时的厌恶。反而让他有些安心，仿佛回到那天被他温热的手掌从海水里拉出。

“做得过分一些也没关系。”他眯起眼睛。“但是，合格的猎手不会留下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痕迹’。”

说完，菲尔德取来一杯牛奶让塞维斯喝下。

“去睡一觉吧。”

塞维斯回去房间，菲尔德开启一瓶红酒，站在窗前啜饮。

暗红的酒液流淌过他的嘴唇，颀长的身躯被阳光笼罩，只有那双沉静的褐色眼眸长久注视窗外的草地。

杯中酒喝尽，走到壁柜前，拨动电话转盘，很快被接通。

“您是想让我帮你带回去什么东西吗？”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帮我查查为难塞维斯的那个人。”

声音陷入沉默，“原来是为了您捡回的小狗，怎么，他又被撕咬了？”

“受了很重的伤。”菲尔德说：“他还在长身体。”显然不到还击的时候，所以需要他的干预。

“我会帮您查探。”科顿压下语气中的嫉妒。“毕竟您的怜爱之情非常稀有。”

挂断电话，科顿回到柜前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是塞维斯的孱弱引起先生的怜悯，还是他这个人引起先生的兴趣？

为何屡次对他例外？

里斯替塞维斯请下三天假，这三天一直是他与菲尔德留在家中。虽然塞维斯没怎么离开房屋，思绪却情不自禁飘向门外，想知道菲尔德在做什么。

肩膀的瘀青已经没有那么严重，活动时也不会有明显刺痛。

他还是要回去学校。

午饭后，科顿离开，米尔顿已经大致确定日期，他需要筹备一下。

菲尔德叫住回屋的塞维斯，从靠枕后面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他。

塞维斯疑惑接过。

“送给你的礼物。”

“一些部落，遵循古老的传统生活。在孩子‎‍成‌‍‍‎人‍‍‎礼时，会让其独自猎杀野兽，用它们的牙齿庆祝自己成年。”

“我不知道你的生辰，想来也快成年了。”

塞维斯打开盒子，红色丝绒布料中，躺着一把弯月似的匕首。

将盒子放在茶几，拔出鞘，刀刃闪着银光，两侧有深深的血槽。

垂目，手指搭在膝盖敲击，菲尔德说：“用他保护自己。”

“猎来野兽的獠牙，庆祝你的成年。”

塞维斯握紧匕首，沉默良久后，眸中一阵波动又归于平静。

他说：“我会的。”

“绝不辜负您的指导。”

菲尔德笑着摆手，“别辜负你自己。”

他算不上指导塞维斯，目前为止他依旧认为他不适合进入这一行。

他还没有展现出自己的獠牙，向狼王证明他会是一位忠诚勇敢的信徒。

塞维斯回屋后，躺在床上举起匕首反复查看，手掌紧紧握住放在胸口。

如果只有野兽才能在这个世界坦然地活下去。

从今日起，他就要长出獠牙和利爪。

塞维斯再出现学校时，赫特反而失去踪影。

当里斯出现面前，塞维斯方才知道原因。

他的眼下残留瘀青，嘴唇也破了皮结痂。见他时却依旧忍着疼露出笑容。

关切询问：“肩膀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不疼了。”塞维斯回答，看着他的伤口。“老师的伤...是他弄的吗？”

里斯挠着头发。“不是。我只是希望他暂时留在家中反省自己。”

“过程中起了一些冲突。”

他笑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这段时间，你可以放心。如果之后他再找你麻烦，就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数着步子。

第五步，塞维斯叫住他。

“老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里斯回头，思索过后，眯起眼睛。“大概是你的眼神太悲伤，情不自禁地想让你露出笑容。”

一身素白的衣服衬托笑容多了几分圣洁。

全身仿佛沐浴在阳光之中。

里斯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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