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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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彩妍找了一家湘菜馆。一群人胡侃乱吹，烟酒无忌。

坐到一半，夏凉终于憋不住，捂着嘴巴飞奔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等他红着眼眶出来时，凌晓正众星拱月坐在人堆里，玉指夹着细细白烟，明眸善睐，言笑晏晏。

“小凉——”

他笑着冲他挥手。

别看凌晓总挂着笑，所有人都知道，他并不好惹。凌晓相当有个性，脾气上来时，连陆明鸿都怼。可就是这样一副天然不造作的脾性，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陆明鸿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娇宠。

不过，他独独对夏凉十分友善亲昵，每次见面，都会弯着眉眼凑过来，同他说这说那。

见夏凉一脸惨白，杜彩妍皱起眉头：“你哪不舒服？我不是叮嘱过你，要是生病，一定要提前跟我报备！”

夏凉涩着嗓子回答：“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我能不能请假，今晚，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反正他不是青非，没办法给陆明鸿表演建议。他也没有凌晓的手艺，有能力对陆明鸿的造型妆容指点一二。

杜彩妍显然也这么认为，不等他解释完，便挥了挥手：“你先回去，陆明鸿那边我来解释。”

他收好手机和背包，准备走人。

凌晓碾灭指尖烟芯，站起身来，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止一起坐车回去，他们连住处都在同一个地方。

将东西扔到沙发上，凌晓拉开窗帘，转身从冰箱里取出早已冰镇好的伏特加，给自己倒上。

没等夏凉开口，凌晓晃着martini杯，坏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特意让彩妍姐安排的。”

夏凉避开他的视线，换好拖鞋，起身环顾四周。

剧组宿舍并不大，但看得出已被人精心布置过，随处可见某人惯用的奢侈品和护肤品。落地窗外花树相映，星湖摇影，湿地风景雅致清幽。

毕竟是在剧组，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夜宿在陆明鸿处。但这并不意味着凌晓会委屈自己，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

夏凉很佩服他，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同他共处一室！

凌晓为什么不找青非合住？他们不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吗？每次面对他，他的尴尬和僵硬明明都无所遁形，他不相信情商那么高的他对此毫无洞察。

果然，放下酒杯，凌晓试探性地问：“你每次都避着我，该不会还在介意那件事吧？”

一提起那件事，夏凉脸色疏忽变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耻辱之色。

凌晓察言观色，突然噗嗤一笑，露出揶揄的表情。

“你怎么那么纯情？都什么年代了，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吧！再说，后来我不是主动出去了吗？”

夏凉抱着背包，竭力不去回想那一晚的一幕幕。

可是，混乱的画面历历在目，胃部如海啸般翻滚，呕吐欲再次甚嚣尘上，没有精力再应付凌晓，他飞快推开就近的卫生间闪身撞了进去。

凌晓眨了眨眼，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哭笑不得的打开手机，给陆明鸿回了一条短信息。

冲完澡，夏凉回到卧室。本以为会沾枕及睡，可真倒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

手机里机构老师的留言还顶在最上方，提示着他申请学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将屏幕切到银行账号上。

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胸口那股郁气终于稍稍消减，可一想到肚子的孩子，又不禁悲从中来。

生出这个变故，他攒得这些钱怕是不够用了，得想办法再找彩妍姐加钱。

可是，该怎么开口呢？

他挠花了陆明鸿的脸，彩妍姐没找他算账已经是最大的仁慈，要她涨钱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能直接跟陆明鸿开口吗？

他那么有钱，且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要是知道孩子的存在，想必不会介意花点钱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据他所知，以前也不是没有女人拿孩子来敲诈陆明鸿，最终，那些女人无一例外下场悲惨。

对，孩子！比钱更麻烦的是怎么解决这个不该降临的生命。

找邵景风老师做手术？他一定会追问孩子的由来，届时他该怎么向他解释？

可是，他的身体构造那么特殊，若是随意找陌生医师做人流，怕是会步母亲后尘。

他真是昏了头，怎么会允许那个混蛋不带套‍‎‌内‌‍‎‍射‍‌‌？最开始，明明说好不弄在里面。

将脸埋进被褥里。

现在陆明鸿已经习惯了无套性行为，让他带套几乎没可能，要是以后还爬他的床，自己只能吃药避孕。

正当夏凉愁眉不展之际，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夏凉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

烦死人！

可是铃声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撞击他的耳膜。

趴在阳台抽烟的凌晓也忍不住过来敲门。

“接他电话，别给自己找麻烦！你还不了解他？他自己不痛快，一定会拉着其他人一起受罪！”

夏凉硬着头皮点开了接通按钮。

果然，没什么好事。

陆明鸿语气不善：“你人呢？”

夏凉向他解释，可还没说上两句，便被他打断。

“她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现在就给我过来！”

“可是我不舒服，我——”

“你舒不舒服我能不知道？少找借口，都睡了一天了，还不知道起来工作！”

戾气满满，看样子围读很不顺利。

夏凉认命，挂完电话，起身穿衣服。

走出房间时，凌晓正惬意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见他要出门，凌晓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来到片场。

场务把他拦在外头，彩妍姐走过来接他。

她看上去很疲惫。

“公司给你翻两倍工资，但这段时间你得配合剧组的工作！”

翻两倍工资？那岂不是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他还没从天降的喜讯中回过神，便被彩妍姐领到了一间小房间内。

“虞导，这是我给您推荐的替身！”杜彩妍一改倦怠之色，灿笑起来。

两个男人正靠在窗边抽烟。

其中一个男人闻言回过头来，露出斯文俊逸的脸，那张脸淡然、沉静，带着熟男特有的持重魅力，直逼人心魄。夏凉认出他便是如今最受影评人青睐的新晋影帝莫敬辞。

另一道身影则高冷很多，他穿着琥珀色衬衫，指尖夹着味道很冲的烟，须发凌乱张扬，身子倚在墙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等杜彩妍自言自语完，他才掐灭烟头，回过头，冷冷扫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夏凉。

“脱了看看。”

“？”夏凉愕然。

彩妍姐的笑容也僵在原地。

“不是你推荐他做许笑珊的裸替吗？不脱我怎么判断合不合适？”

夏凉震惊地望向杜彩妍。

杜彩妍同夏凉对视了一眼，收起尴尬，笑着附和：“您说的对，夏凉，把外套脱了。”

容不得夏凉迟疑，杜彩妍替他解开外套。

陆昭虞敲着桌面，不耐烦道：“T恤也要脱，我要看后背！”

强大的气场让夏凉胆寒，但好在面试过程很快，几乎只在须臾间，陆昭虞便有了判断。

穿好衣服，惊魂未定的夏凉退到杜彩妍身后，杜彩妍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松了一口气。

隔壁围读室内，许笑珊又嚷嚷了起来。

“我不拍吻戏，合约里写得很清楚！我不接受吻戏、床戏！”

她是被骗进组的。

她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仙女容貌，只演了一部古装剧就一炮而红，但她没什么事业心，在‌‎娱‍‌乐‎‌‍‎‌圈‎‌‌‍玩了一年就回去继承家业了，如今碍于人情接下了这部电影，可没想到姓陆的给她挖了这么多坑。

陆明鸿也恶心地想吐，其他人也就算了，许笑珊是他的小姨妈，光是对她说那些肉麻的台词，他都有一种‎‎‍‌‌乱‍‍‎伦‎‌‌反胃感，更别提抱着她做各式各样肉麻的动作！

最初拿到的剧本里，两人是亲姐弟，现在却改成了白月光。要是早知道需要和对方演情侣，他打死都不会接。

他俩一起造反，副导演一个脑袋两个大。

青非帮着劝陆明鸿，许笑珊端起长辈架子数落陆明鸿，陆明鸿憋了一肚子气，额头青筋跳个不停。

陆昭虞带着莫敬辞和夏凉出现时，陆明鸿和许笑珊的争吵已接近白日化。

“吵什么吵，你以为我很想用你俩？要不是你们公关了投资方，我会放你们进组？”

所有人都知道陆昭虞偏爱莫敬辞这一挂，草根出身，低调认真，比起空有一张脸蛋的陆明鸿和许笑珊，前者的职业素养显然高出不止一截。

陆明鸿用剧本敲了敲桌子，冲着陆昭虞发火：“你以为我想演你的烂片？”

整个‌‎娱‍‌乐‎‌‍‎‌圈‎‌‌‍也就陆大少爷敢说屡屡获奖的虞导拍得是烂片，杜彩妍恨不得缝上这位祖宗的嘴。

陆昭虞眯起眼睛：“不想演现在就给我滚蛋！”

许笑珊正要张口。

“你闭嘴吧。”陆昭虞揉着眉心指了指身后的夏凉，“给你找了个替身，你的亲热戏全都由他代演。你放心，我已经让编剧提前把你写死，你的戏份不多，耽误不了你回家备孕生孩子！”

许笑珊的剧本复件给到了夏凉。

陆明鸿坐到夏凉身边，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翻开剧本，支起下颚笑道：“你会演戏吗？”

夏凉查着戏份，估算着时间——做掉孩子后，他至少得休息几周，向剧组申请一个月的假期显然不现实。可就这么放弃，错过那笔丰厚的报酬，他又不甘心。

好在有人比他更想出组。

“删掉！全删掉！既然是男主角的白月光，我为什么要主动说那些挑逗的话！”

陆明鸿忍不住回头出言相讥：“你把重要剧情都删了，故事怎么推进？你以为你还是18岁，靠站在那刷脸就能服众？”

许笑珊柳眉倒竖：“你又皮痒了？信不信我告诉姐姐你这几年干的好事？”

两人的战火又要一触即发。

夏凉拉了拉陆明鸿的衣角，点了点剧本上的剧幕：“明鸿哥，这场戏能不能提到前面来。”他一脸诚恳，“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考试了，如果不能顺利通过，我还要重修一年。”

他家境贫寒，从不会为打工而耽误学业，这些陆明鸿清楚。

只不过——

“拍摄顺序都由导演决定，我做不了主。”

涉及到置景、场地、人员调配等等等等，管你是多大的腕，导演怎么安排，演员就得怎么做。

夏凉放软语调：“你想想办法，如果调不了，我就只能放弃这次机会了。”

鱼和熊掌既然不可兼得，那便只能选择必选项，孩子一定要尽快解决，他没得选。

“你很想演？”陆明鸿似笑非笑地看着面目柔和的他，指尖摩挲着剧本上奔放的字眼，说不出的心痒。

夏凉不确定地点点头。

陆明鸿神色飞扬，眼眸中的光华比星辰更闪耀。

经纪公司都有能力把莫敬辞从男主角的位置上挤下来，这点小事，其实轻而易举。

可是——

“能不能改，得看你的表现。”他含着笑，蹭了蹭他的小腿，一脸渣男样。

夏凉愣了愣，旋即避开那双灼灼目光，轻轻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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