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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锦书愣住了,他没想到虞砚之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了他。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脚腕,又抬头看向虞砚之,眼神复杂难辨。
虞砚之颤抖着手,将手中的锁链和铁环扔到地上,金属碰撞地面「砰——」的一声,清脆而尖锐,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声诀别。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声响碎掉了,或许是他对宁锦书的枷锁,又或许是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缓缓站起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向衣帽间,背影透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他脱下睡袍,从衣架上取下深灰色的衬衫,动作缓慢而机械。
他深吸一口气,将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遮住父亲给予他的伤害和伤疤,也掩盖了他内心深处翻涌的痛苦。
他拿起深蓝色的领带,在脖颈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一个完美的领结,像是在捆绑自己的心,也束缚着他所有爱意。
他拿起一条皮带,入手的质感冰凉而坚韧。深邃的黑如同他此刻压抑的情感,浓郁得化不开。
他深吸一口气,将皮带扣紧到最后一格,像是一道枷锁锁住内心深处,那汹涌澎湃却又不得不压抑的爱欲。
他戴上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遮住了眼底的悲伤和绝望。
他拿起腕表戴在手腕上,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提醒着他与宁锦书之间已经没有未来。
最后,他穿上一件黑色的西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
他转身,动作优雅而从容,此刻的虞砚之,又变回了那个金尊玉贵的虞家长公子,那个虞氏集团高高在上的掌权人。
他的脸上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假面,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隐藏在面具之下。
仿佛这些日子,那个破碎的、放荡的、虔诚的、伤痕累累的虞砚之,只是宁锦书臆想出来的幻觉。
而那些与宁锦书的纠缠,那些疯狂的占有和卑微的祈求,那些爱恨交织彻夜狂欢的夜晚,都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锦书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解脱的喜悦,也有难以言喻的痛苦。
虞砚之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宁锦书的情绪,温柔地笑着,将对方的手机,轻轻放在对方的手里。
「小书本来是直男,应该按部就班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虞砚之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快要窒息:「哥哥后悔了,当初我不该撩拨你,勾引你,领你走向一条错误的路。」
他后悔了,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后悔自己不该把宁锦书卷入自己的自私。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愿宁锦书从未从父亲手里救他,宁愿自己从未爱上宁锦书。
这样,宁锦书就不会被他伤害,就不会被他禁锢,更不会被他毁掉。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
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锥心刺骨的痛苦,独自舔舐着伤口,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中沉沦。
虞砚之眼圈泛红,声音很轻,像是在哄一个孩子:「这套房子是哥哥买给小书的,你安心住,哥哥会尽可能克制自己,不来骚扰打扰你。」
宁锦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虞砚之,他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虞砚之捧着宁锦书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小书,哥哥的联系方式你都有。若是······若是哪天想哥哥了,随时给哥哥打电话,无论哥哥在哪里,一定立刻赶来。」
但可悲的是,虞砚之比任何人都了解宁锦书的决绝。
他知道,宁锦书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回头。
明明当年两人那般彼此相爱,但七年前宁锦书突然出国,七年光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对方杳无音信,如同石沉大海,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发给他。
仿佛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虞砚之的心空落落得疼,他饱含痛苦,在宁锦书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一触即分、极为克制的吻。
他的手指摩挲着宁锦书的脸颊,最后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像是要将对方的模样刻在心底。
然后,他没有说再见,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松手,转身离开。
他转身的姿态很决绝,没有回头,只有一个绝望的背影,大步离开了房间。
他走下楼梯,意大利定制的小羊皮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击在宁锦书的心上。
那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最终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如同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他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让他不敢停留。
好似他再多待一秒,就无法狠下心肠离开这里。
宁锦书望着虞砚之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眼眶渐渐泛红。
他回头疾行两步扑到窗户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别墅的大门口前停着几辆轿车。
两行保镖恭恭敬敬得等在车旁,宾利的司机见虞砚之大步而来,恭敬得为他开了车门。
虞砚之扶着车门,像是察觉宁锦书在窥视他,回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虞砚之的眼神复杂难辨,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不舍、无奈,还有深深的爱意。
那是一种隐忍克制的神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却又被理智的冰雪覆盖。
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和必须为家族承担的责任,与顾凌霜的婚约就是阻拦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攀越的大山。
宁锦书紧紧拽住窗帘,指节泛青,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他多想冲下去,不顾一切地奔向虞砚之,告诉他,自己多么爱他,胜过一切。
可他终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不舍和痛苦。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窗,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虞砚之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知道,宁锦书懂他,就像他懂宁锦书一样。
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一个眼神就包含了千言万语,也胜过万语千言。
虞砚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他转过身,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队缓缓驶离,消失在宁锦书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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