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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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常喜微皱着眉头,眼神略有些涣散,他仍然希望是自己错了,是自己糊涂了,怎么会是阿琛呢,他可是跟着三爷最久的人啊!
“为什么?!”常喜一步步走近阿琛。
“哦,”阿琛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随后很快恢复平静,“我是看常爷这屋里,三爷这些年拿回来的花瓶、瓷器,都还放的好好的,所以才随口说的是拿了珠宝首饰去换的。”
“阿琛啊,”常喜微微叹了口气,“我又哪句话告诉你,我是拿身边的值钱东西去换的金.条呢?”
阿琛的眼神一颤,表情随即跟着僵硬起来,他微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觉得,我胡家已经落魄到这番田地了?都拿不出现.钱去兑金.条了,所以你才起了异心吗?”
常喜盯着他,“三爷哪里对不起你了?”
“常爷……”
常喜不断地吐纳气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只觉得心疼的厉害,心疼拿真心换不来半点回报的三爷,几次三番被自己人害得身陷囹圄。
“我不想听你说话,”常喜闭上眼睛,“你有什么话,自己跟三爷说吧。”
木质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了,三爷走了进来。
阿琛转过头,目光碰触到三爷的,三爷的眼底尽是红血丝。这样的对视,不记得多久没有过了,阿琛终究有些无法言说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三爷……”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微颤。
三爷缓步上前,“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没用的,你现在做的这些,所有,全部,都没有用的。”
“你做的就有用吗?”
“三爷,收手吧。”
“你回答我,你做的就有用吗?谁有资格现在来盖棺定论?你吗?还是你的新主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他们,”三爷突然顿了顿,缓了口气,“你们,比我们强太多了,所以,我们注定会失败,是不是?”
阿琛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抬眼看着三爷。
“不走走看,谁又知道呢,我只是在做我觉得对的事情罢了,真的做不成,我胡司年,一定愿赌服输。”
长久的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你走吧。”
“三爷!”常喜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再不走,等我后悔了,就走不了了。”
“胡司年!”常喜走上前,一把拽住三爷的袖子。
三爷反抓住常喜的手,用力的握了两下,常喜眼波颤动的看着他,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生生忍住了,再也没有开一下口。
阿琛转过身,走出房门,走入了这异常黑暗的夜色中。
常喜再也忍不住,他的眼泪不断掉落,一滴一滴掉在三爷的手背上,衣袖上。
“别哭,我没事,”三爷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
常喜知道他心软,知道他舍不得,当儿子养大的孩子,换了谁,谁又舍得呢。可是放虎归山,常喜的心里,实在无法安生。
“你是怎么知道,阿琛有问题的?”常喜哑着嗓子,问着三爷。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很久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了。”
局,是三爷布的。
常喜替他演了一出戏,该落套的,就这样落套了。
阿琛走后,三爷重新整顿了一下手下的人,花了些时间,花了些精力,辞退了几个家丁,这是常喜看得到的。外面的人员变化,常喜不得而知,三爷不提的,他照例不问。
三爷最近一直不太提得起精神,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话也不多。常喜看在眼里,除了跟着着急上火,什么都做不了。
整个胡府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笼罩住了一般,让人压抑的透不过气,谁都想打破它,谁又都无能为力。
这样压抑的气氛,被某晚深夜到访的一个人打破了。
“谁啊?这么晚了,”常喜听着“砰砰砰”的敲门声,看向三爷,心里一下子揪紧了。
“没事,你先休息吧,我来处理。”三爷说着,起身去应门。
“我跟你去,”常喜紧随其后。
三爷脚程快,常喜一路小跑跟着,直到大门口。
管家已经打开了门,常喜循着微弱的光线看去,来人是云驿。
“怎么是你?”他有些诧异。
“怎么大半夜来,”三爷好像早知道云驿会来。
“刚回来。”
“走吧,进屋说。”
三个人重新回到里屋。
常喜站在三爷身后,用三爷的身子,挡住自己半边身体。
云驿坐下,一口气喝完一大杯水,抬头看了眼常喜,常喜把头埋的更低了,双手抱住了三爷一边胳膊。
“确实长得漂亮,”云驿到底也不是那些个忌惮三爷的,“第一次见,带着妆,上次天太黑了,都没看清,今天离得近,看得真切,这副皮相,”他略微转头,看向三爷,“怎么就跟了你了呢。”
“挑事儿是吧,那慢走,不送了。”开口的是三爷。
“开玩笑的,说正事儿。”
云驿稍稍歇了口气,“人我都给安排了,这次是我亲自送的,那个地方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知道他们为什么三番四次,那么着急来人了吗?”
“嗯,大概知道了。”
“为什么?”三爷追问的很急。
现下这动荡的时局,缘起于内.乱。两派人士争权夺利,剑拔弩张,毫不相让。原本,胡司年,云驿这样的商人都未参与其中,一来并不擅长搅弄风云,二来一旦牵扯过深,很难全身而退。
然,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了,家若不太平,无人能独善其身。人人自危,无人有心同你做买卖的现状,让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找准方向,参与其中,使得一切尽快平复,回到原本的国泰民安。
三爷参与的时候,藏的很深,他从不亲自露面,各中行程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实大家都一样,都在台面下做动作,互相间也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随着事态一步步逼近,所有原本放在台面下的手,都开始逐渐摆到了台面上。
三爷在近期不断与云驿打交道的过程中,意识到了他是同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云爷能同他合作,也能帮他一把。
由于上次转移的避.难处,是阿琛一手操办的,三爷知道那个地方不宜久留,碰巧自己那几日,处理家中人手,不方便出门,遂拜托了云爷替他出面。云爷把救出来的人转移去了更安全的地方,顺道,也查了一下这来龙去脉,究竟卡在了哪个环节。
“对了,你手下那个人呢?”云驿四下看了看,他在找阿琛。
“走了。”
“你给放走的?”
“嗯。”
“嚯,”云驿竖起了大拇指,“您可真是大度啊,就不怕他回头来咬你?”
“咬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了。”三爷回了回神,“快说,究竟为什么,追的那么紧,还次次下死手。”
“因为他们要抓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
三爷回头,看向常喜。
一晚上未发声音,只是静静陪在他身后的常喜,此刻,也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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