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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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根据阿琛的指示,跑出空房间,迅速往大路口跑去。
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又要随时提防身后有人跟来,所以并跑不快。待他到些许有光亮处,果真看见自己的车停在那里。
三爷敏捷的掏出钥匙,丝毫不敢有怠慢,猫身钻进车子,发动,踩下油门,快速离开。
回程的路依然漆黑,三爷把头埋的很低,身边偶有与其擦身而过的车子,他也并没有在意,只是专注着自己眼前的路。
回到锦城,天将黎明。
三爷一个箭步跨进家门。
他快速往房间走去,想着常喜,想见常喜,想抱抱常喜。
人在劫后余生时,总是会想起自己最放不下那个人,难为他日日跟着挂心,不得安生,可又回不了头。
***
延城的天,也渐渐透出光亮。
云驿斟酌了将将半夜,不得不承认,胡三爷的头脑不是盖的。现下对于他来说,与其再三冒险,整日抛头露面,不停给自己树敌,不如拿着好处,谋得他想要的东西,迅速退出这场混战。
毕竟,再往后,孰胜孰负,孰轻孰重,都是未知数。他的预感告诉他,越缠绕至深,越难再脱身。真到那时,怕是连他现今手里的,也都要搭进去。
他终究和胡三爷不是一路人。
有人投身这场盘根错节中,为了别人;有人,为了自己。
云驿决意,再与三爷好好谈谈。
天方方亮,他便带着下人若干,重新走回昨晚那间灰暗的空房间。
房间内,却空空如也。
云驿怔怔的看着眼前冰冷的水泥地面,三爷早已不知去向。他不动声色,走回门口查看,门锁并没有撬过的痕迹,是有人放了胡三爷。
顷刻间,勃然大怒。
云驿走回去,压迫式的走过每一个手下人跟前,盯着他们有意错开的眼神,直到他走到一个人跟前,停下了脚步。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那人不做声响。
云驿一把抓住人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问你呢,阿琛。”
云驿个子高,天生带着一些压迫感,阿琛并不怯懦,只是回看着他可怖的眼神。
“云爷,有消息了!”
门外跑来一个小哥,打破了这如坚冰般冷冽的空气。
云驿放开阿琛,“你给我在这儿待着,回头再来找你。”
说罢,跟着小哥快步走出房间。
***
三爷推门进屋,常喜抱着十四,坐在床榻。
他抬头看见三爷,快速放下熟睡的孩子,冲上前去抱住三爷的腰,“怎么才回来!”
三爷回抱住常喜,轻轻拍着他的背,“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三爷的怀里,满是冷风,寻不到丝毫暖意,常喜有些心疼,微微抬头,却赫然看见了三爷后脖处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让我瞧瞧。”
“没事,小伤。”
“什么没事,快坐下,”常喜着急的查看着三爷的伤势,还好还好,皮外伤。他找来纱布,简单的药,替三爷包扎了伤口。又拿来热毛巾,把粘着的血一点点擦干净,给三爷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稍稍安心些。
“司年,”常喜坐到三爷身边,他有好多话想对三爷说,可刚喊了人的名字,就红了眼眶,哽咽的说不出个完整来。
过了许久,才勉强道来,“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平安,你我一起,带着十四,去个乡下地方,随意过些普通日子,便很知足。”
“十四?”
“嗯,”常喜指了指还在睡觉的小孩,“他同我说话了,说他叫十四。”
“他也只同你一人亲。”
“别做了,好不好,求求你。”常喜的眼泪不断掉落,大颗大颗,他也不擦,任由自己的情绪,迸发在这个男人面前。
三爷也是动容的,他的眼底微微颤动,被外面的风吹冷透了的心,总能被屋里的人温暖起来。
“你我尚有选择,可以选择放下一切,归隐山居,多少人并无选择的权利。”
“再这般乱下去,人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苦,他们还在黑暗中苦苦熬着,更多的人并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要命的是,他们亦无从得知该如何改变这苦难的生活。”
常喜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终究明天是光亮的,而这道光,不是自己照射进来的,是有人去拨开了那厚厚阻挡着的乌云,扯断了自己与至亲家人的牵连,争取来的。
比如,十四的父亲。
常喜甚至不知道他姓什名谁。
“对了,你昨日遇到什么事了?我听他们说,你去了延城,本是要去寻你的?”
“后来怎么没去?”
后来怎么没去——
“常爷,车子备好了。”
“好,现在就出发。”常喜说着,感觉身后有人,回头望去,十四躲在那立柱后面,偷偷望着他。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脚上不着鞋子,注视着常喜。
常喜瞬间心软了,跑过去抱住他。十四不善表达,可依赖常喜是真的。
常喜的确也担心,家里人都走了,十四会有危险,思前想后,决意待到天亮再出发,便抱着十四回了房间,守着他,到了这会儿。
他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
他也确实没有想到,三爷那边会有危险,不然他拼了命都是要去的。
三爷告诉了常喜昨晚发生的事情,常喜听的心惊肉跳,后怕的不停发抖。
“你说,阿琛救了你?”
“嗯。”
“所以,阿琛还是向着你的?”
“多半如此。”
“那怎的……”常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三爷在吗?是三爷回来了吗?”昨晚那个男孩在门外,好似很着急。
“进来。”
男孩推门进屋,眼神稍显空洞,“三爷,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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