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

-----正文-----

一个人不能避免他的命运，他是清楚的。——顾城

“别动！” 骆以沉登上顶楼的时候，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

骆以沉四顾看看，并没有人，心里自嘲，果然是疯了。自己不仅业绩不达标，被领导骂，现在竟然连精神都恍惚起来，出现了幻听。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凉凉的夜风从耳边飘过，好像要灼伤他的脸了。

“别动。”那个声音大了许多。

骆以沉转过身，看见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瘦小的身影，头发乱糟糟的，一脸青涩，眼神很是担心他。但是奇怪的是，初秋海市这么热的天，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奇压倒了一切。骆以沉这一秒忽然不想死了。

“刚才，是你叫我？” 骆以沉挑起眉毛问。

“是。”那男孩后退了一步，喉结上下动了动，仿佛害怕陌生人的目光，声音颤抖着：“不要跳，会，会很疼。”

骆以沉忽然起了戏谑的心，看到那人焦虑的目光，他反而想让对方更焦虑一点：“可是，我真的无路可走了。失恋，恐怕也即将失业。”他后退了一步。

“别。你过来。别往后退。”男孩往前靠近了一点，发现骆以沉没动，快速抓住了骆以沉的衣袖，力气大到不可思议，两个人一起摔在水泥地上。

骆以沉躺在那里，看着雾蒙蒙的月亮，不由得笑出声来。今天真是最近荒谬事件的极点，但是又莫名其妙地让他安心。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关心他的人。

“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放心，我不会跳的。”骆以沉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想要帮那人也拍一拍，被他闪过去。骆以沉并不在意，问他，要不要去吃宵夜。

那人起身说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刚才一瞬间的凉快是幻觉，夜晚嘈杂的人声，街边食物的香气，车子转动的声响，让空气也变得越发燥热了。骆以沉低头看旁边的人，只见他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深色t恤，脸白白净净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两人坐定，骆以沉熟练地跟老板点菜，无非是豉汁蒸凤爪一类，今天却觉得格外的饿。那人东望望西望望，仿佛畏冷似的，缩着脖子。

骆以沉莫名觉得好笑，想，人还是要活下去，要不怎么能遇上这些有意思的人呢，今天也是一时糊涂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站到顶楼去。

“今天谢谢你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骆以沉一边说，一边给他掰开筷子，贴心地剐蹭好，给他摆上。

“连殊。”声音小小的，手也摆在桌子下面。

“快吃吧， 别客气。“骆以沉动起筷子，他是北方人，来到海市食量也未曾变少，从前吃一顿饭能吃得周边人侧目，但现在他能做到连旁人惊讶地看着也能面色如常地吃饭了。这时候连殊看着骆以沉鼓起来的大腮帮子，也是惊讶不已。

“你真能吃！”连殊自己没怎么动筷子，却忍不住朝骆以沉竖起了大拇指。

“唉，每天上班这么累，不多吃点怎么行。对了，你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之前在附近没看到过你。”

连殊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骆以沉明白了，他大概是打零工的小弟，每天做的工作都不同，自己这是没眼力见儿了，把人问那么清楚干嘛，没劲。于是赶紧找补：“唉，不想说就别说了，还能干什么，大家都是社畜，来，喝了这杯啤的，咱们就是好哥们儿。我就在这家公司12层上班，我手机号你也记一下，有空咱们多聚聚。”

连殊喝了一口酒，脸很快就红了，骆以沉又吃了几口菜，准备喊老板结账，刚一扭头，连殊就不见了。

跑得够快的，骆以沉想。

日子仿佛触底反弹，骆以沉打起精神来，主管的辱骂也不放在心上，做好自己的事。奇妙的是，此后做的事情竟真的逐渐顺手，几个产品推出后反响都不错，骆以沉在一个大单子后顺理成章升为主管。两个人再坐在顶楼的时候，骆以沉带了小吃和啤酒，边吃边聊天。“好亮。”连殊说。“是啊，好亮。”骆以沉看着连殊说。

近来骆以沉常常到顶楼，除名字外，他不知道连殊的任何信息，连殊也从来没有打过他的手机，骆以沉只当他腼腆，便带了东西在顶楼等他，希望能像第一次那样捉着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狠心人。等了几回，真等到了，只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骆以沉心情就莫名很好。原来连殊小他三四岁，早早就出来打工了，什么工作都做。听到这些话，骆以沉只觉得心头坠坠的，更觉得这小孩可亲可爱，又明白连殊白天大概是真的很忙，所以只有晚上才能出来散个心，便叫他有空多来找自己。连殊愣了会儿，也答应了，只说别等太久，他有时候晚上也要打工。问到电话和住处，连殊又吞吞吐吐起来，骆以沉便不再追问。此后，两人便真有了默契似的，时不时就聚在这里。

今天的月亮格外亮，照在连殊脸上，映得他的脸像透明的瓷器，连殊吃东西从来都不热衷似的，却把一点点调料吃在了嘴边，月光下这一点红正刺挠着骆以沉的心，骆以沉用手指着他的脸，刚想碰上去，连殊却躲开了，自己侧身擦掉。骆以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覆盖在连殊身上的影子也一下子撤掉了。再等等，骆以沉心想。他看到连殊，只觉得心头痒痒的，看到他躲闪的眼神，突然心中有点恨，想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放进嘴里舔舐。但是不要着急，会吓跑他，骆以沉告诉自己。

他冲连殊笑笑，连殊悄悄瞥他。骆以沉耸了耸肩，站起身点燃了一根烟，一明一灭的暗红与目之所及的灯火交相辉映。这里面或许永远不会有一盏灯为自己而亮了。但不急，也许身边的这个人可以。这人现在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骆以沉在谈爱上从来没有这样费过心力，即使和前男友的分开，也是外界的世俗压力压得两个人内部出了裂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连殊这样一个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的动了心思。而这个人又这么明显地在疏远自己，连手机和住处都不肯多吐露。骆以沉吐出一口烟，月亮变得模糊了，像沉在一湾水里，骆以沉低头看着那个人湿漉漉的关切的眼神，突然又不恨了，那天晚上，被救上来之后，他的心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暖暖的，胀胀的，一种奇妙的爱意像一张网从他心中释放出来，反而把他捉得严严实实。今晚，骆以沉更是知道，自己完了，虽然连殊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但骆以沉突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能丢失什么了。他愿意做很多很多事，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让连殊，让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孩，一点一点离不开他骆以沉，他要连殊像自己渴望他那样渴望自己。

-----

请多评论吧

某网站难民作者，原id momo蓝鹿，但是‍‎‍‌‎废‌‎‍‍‌文‎‍‌网我有自己的id，所以匿名放文。希望大家在这里看就好了。那个网站看到我想删文，反而把我账号封了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