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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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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

-----正文-----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锁麟囊》后半夜,月亮躲到了云后头,连殊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暗下来,他们分别时,骆以沉告诉连殊他家的地址,叫他有空一定过来,“你别光说不干,知道吧,这周内不来找我,我是要生气的。”看着连殊的表情,骆以沉突然想笑,这小孩是真的担心自己会生气。

周日晚上,骆以沉靠在床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鼠标,忽然听见一阵微小的声音,从风吹动窗帘和燥热夜晚的电扇声中蹑手蹑脚走入骆以沉耳中。他从狭小的斗室里直起身来,打开门,见门外果然是那蹑手蹑脚的人了,“沉哥。”连殊看着他。骆以沉动了动喉头,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进来吧。”

房间虽然小,但被骆以沉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连殊四处瞧瞧,发现房间的墙壁仿佛被重新漆过,小小的桌上摆着一小株绿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盏阅读灯,窗帘和床单是蓝色的,墙上挂着一小幅一小幅的画和照片,衣柜合得好好的,第二天穿的西装已经提早准备好挂在衣柜外。还有几个储物盒,码得规规整整的,立在墙边。

骆以沉拉出来一把椅子,给连殊让座,又拿来小零食。

“谢谢沉哥,每次见你都能吃好多东西。”连殊笑着说。

“那也没见你胖。”骆以沉也笑,忍住了拿手捏他脸颊的欲望,问:“今天晚上没有活儿?”

连殊点点头。

骆以沉一时不接话,咀嚼声突然变得刺耳,连殊呆呆望着骆以沉,希望他没有不高兴。

骆以沉伸出手来,拽住了连殊的手,连殊这次没有躲。

“你的手好凉,上次看到你的手上有好多伤痕,幸好这次都好了。”骆以沉低声说,又转过眼来看连殊,“要不我可要生气了。”“都是小事。大家,都这样。”连殊一句话也说得吞吞吐吐的。

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流转着连殊看不懂,也不大敢懂的东西。连殊想抽回手,骆以沉却先松开了。他站起来,扭过身去,顿了顿,去烧开了水。连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嗫嚅着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骆以沉端着糖水来,又是一副笑脸了:“安神的,放心喝。”

连殊小口小口啜饮。

骆以沉看着他喝,“你能来,我好高兴,小殊。以后我叫你小殊好不好。我在海市没什么朋友亲戚。你救了我,我很想多亲近你。你不要躲我,好不好,像这样多来找我。”连殊看骆以沉,觉得他眼睛里仿佛在闪着什么光,是骇人的亮,不由得说了一声好。骆以沉靠回到椅子上,仿佛松了口气,说:“太好了。”又摸摸连殊的头,跟他说,“你喜欢什么歌,我这里有一个小的蓝牙音箱,可以挑几首歌听一听,等会儿送你回家。”

连殊随便选了一首,竟是一首小夜曲。随着轻柔的旋律在小小的室内流淌,连殊的神经也仿佛坠入了云中,无比放松。他竟不由得睡着了,再醒来,发现自己的头搁在骆以沉的肩膀上。他动了动,骆以沉感觉到了,回头对他笑了笑,说:“你睡着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轻好多。”说话时,两人的鼻子快要碰到鼻子,骆以沉的气息轻轻打在连殊的脸上,是刚才的茶的甜香味。连殊一瞬间呆了,等他回过神来,骆以沉已经把他放好,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问连殊住在哪儿。

连殊突然后悔,想不出脱身的好法子,只好硬着头皮让骆以沉把他送到了曾经居住过的棚户区附近。连殊跟骆以沉道别,随后身影很快消失在乱糟糟的街道里。骆以沉却有大满足,刚才那个人的各种生动的表情好像电影一样在他脑中一遍一遍放,可是好奇怪,他的气味淡淡的,但骆以沉最是耐得住性子的,等以后靠近他,再靠近一点,一定能把他身上的气味闻个明明白白。

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骆以沉加完班,回到小小的家,换了衣服,准备去夜跑,下了楼,见到连殊在楼下转来转去。

“怎么不上来?”骆以沉远远走过来问。灯光亮处,有一两声狗叫。

“我……”连殊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见不穿衬衫的骆以沉散发着与以往不同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骆以沉注意到连殊的目光,弯弯嘴角,原地跳跳:“怎么,不认识我了?”风吹着骆以沉的衣服,把他吹鼓,连殊一瞬间忽然觉得骆以沉可能会随着这座海滨城市的风,飞到哪个他再也去不到的角落。

“沉哥,我来找你。”连殊说,也不看骆以沉,“你说过,我可以来找你。”

“当然,你是我的小殊嘛,什么时候都能来找我。”骆以沉一把揽过连殊,晚上这个人的皮肤还是这么凉。“跟我去夜跑吧。你穿这么厚,等会儿热了可以脱掉。”

海市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即使是秋天的夜晚,也浮动着一丝燥热。热带的植物在夜色中舒展着筋骨,远处有一片很漂亮的云,星星也在天空中肆无忌惮地闪耀,但毫无和海面上的闪动的涟漪比美的意思。

骆以沉在海风中跑起来,不远处的沙滩仿佛在和海浪一起流动,海的咸味随风而来,钻入他的鼻子,放松着他的神经,汗水也像某种畅快的发泄似的,只是胸中有些东西总是很难消解。

这一边,连殊跟得很好,他的身子骨瘦小但是意外地没有拉下来,所以骆以沉仿佛恶作剧似的,加足马力更快地跑起来。

果然等到了连殊有点气喘地说:“慢,慢一点。”

于是他们便不跑,慢悠悠地走起来,海市的夜晚很热闹,沿海的沙滩及修建整齐的广场上人头攒动,骆以沉一开始来海市的时候总是很惊讶这里的市民文化,大家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还有毫不吝惜分给别人的快乐。有的在跳不扰民的广场舞,有的在学轮滑,有的在打闹玩耍……海边有戏水的人,在店里吃烧烤的人,三五成群夜钓的人。还有像他们一样沿着健身步道慢跑的人。天然的港湾和漫长的海岸线给了海市人无穷的快乐。

他们往海滩上走去,骆以沉喜欢踩在沙子上的感觉,小时候课本上学的,柳条似有牵攀人衣带的多情,这些沙子也仿佛留恋着经行其上的人似的,黏黏的粘过来,又不舍地缓缓流走,换新的一批沙子重新将人包裹。海市吃亏就吃亏在近几十年才被人知道姓名,古时此地太过蛮荒,连贬谪的人都不会被流放到这里来。如果这些文人墨客来到这沙滩,怕也会为多情的沙子写几句好诗哩。只是多情的人自多情,无情的人总是更多些。骆以沉嗔怪地看着连殊,只觉这小子还没沙子让人疼,半天不说一句话,自己挑着好玩的话逗闷子,他也只是低声笑笑,哎罢了,谁叫他是小殊呢。

骆以沉脑中正胡乱跑着思绪,却听到连殊突然开口了:“那里有个瓶子。”

“是啊,一个塑料瓶。怎么突然看到这个?”骆以沉不明所以。

“好可怜,是不是,飘飘荡荡的。”连殊看着瓶子,表情痴痴的。

“那我们把它捡起来?”骆以沉说着就走过去,立志身体力行做环保青年,把瓶子捡起来递给连殊,又拿过来,说要扔进垃圾桶。

谁知道却被连殊夺走,开口说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我觉得我们好像。”

“哪里像?”

“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来。”

骆以沉待要问,却怕戳到连殊的伤心事,只好等连殊慢慢消化。连殊轻轻呼了几口气,才说:“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就不在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能遇到沉哥,我很开心,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连殊知道自己大概不会流出泪来,只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唉,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往回走吧。”

骆以沉轻抚他的后背,说:“你看,不管以前又什么不开心的,现在都过去了。我们在海市,虽说无依无靠,倒也自由自在,你但凡想家了,或想找人玩,就来找我。我总是在这里的。”

连殊感激地看看他。

两人回到水泥瓷砖铺就的路上,一群年轻人正听着音乐,跳着某种骆以沉不认识的西洋舞曲,歌曲悠扬,骆以沉听到只觉得身心为之振奋。他看了几分钟,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站开些,向连殊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连殊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全身僵硬,不知手脚往哪里放。

骆以沉懂了连殊的社恐,于是也退让一步,指了指稍微暗些的角落,我们去那里跳好不好,音乐这么好听,你就当陪陪我。可是,我不会。没关系,我们就随便跳。

连殊半推半就跟着,骆以沉仿佛是有天分的,居然真的踩上了鼓点,带着连殊跳了八九不离十的一场舞蹈。旋转的时候,连殊只觉得整个星空都为他晕眩了。他们时而贴近时而分开,也像星空中两颗轨道有交集的明星了。他的心一瞬间轻松起来,仿佛飞到了星空中,而不担心掉下来,因为骆以沉一定能接住他。骆以沉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扶在他的腰上意外让他安心,骆以沉明亮的眼睛也让他的心意外地加速,骆以沉的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鼻尖更让他想要溜走。结束的时候,连殊还没意识到,某种小小的东西在他心中破土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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