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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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命运如何变化，一切都将走向应有的结局。

荷兰，阿姆斯特丹，陈道情作为演员出演的最后一部电影在这里拍摄。

周行导演，姚长孝监制，陈道情与李立文主演，范清，姜秋迟与姜秋早参演，甚至还有一名大火的童星，可谓众星云集。

这个剧本是周行写的，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的青年决定去旅游散心，而正在他计划出门的时候一个疑似杀人潜逃的不速之客却找上了门，主角又在接下来的狼狈行程中遇见了形形‎‍‍‌色‎‍‌‎色‎‌‍，却清一色要杀了他的人。

故事的结局则是，主角发现他遇见的这些人其实都是来自未来的自己，他们纷纷痛恨年轻时做下的决定，于是时光回溯，一年一年倒退，最终每个更年老的自己都会选择去刺杀更年轻的自己。

陈道情有意将自己隔绝在这异国他乡，沉在角色里拍摄这个跨时空的故事，拍摄过程中也听到过国内传来的一点风声把他带回现实。

他听说陆契被香江政府正式逮捕，罪名是故意杀人和贩卖毒品。

他听说顾琛也被逮住了尾巴，数十项罪名被安在他头上，李言给他和唐念卿打过很多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有接，也不理解为什么李言在这个存亡时刻上还要分一点心思给他这个局外人。

玛蒂尔达一直关心着当年在那场大火下活下来的福利院的孩子们，她告诉陈道情现在那些孩子都过得很好，问陈道情想不想见他们一面。

陈道情摇摇头：

“他们不需要记得在三四岁遇到过，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生命里的人，我不是值得被记住的那部分。”

拍摄时间并不久，一转眼，陈道情的戏份就又快结束了。

当地寒冷，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踩上去全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世界变得苍白，人们都裹着羽绒服和大衣，白天在萧条的街道上沉闷地行走，世界安静至极，只听得见群鸟翅膀掠过空气的声音。

而到了夜晚，这里的红灯区依旧繁华，绚烂的灯牌在每家每户前亮起，晃人视线。

“呼——”

陈道情结束了最后一场戏。

剧组的庆功宴并不久，陈道情裹着大衣，在这片红灯区慢慢地走着，拒绝了向他伸过去的带着香水味的手。

他像一片轻盈的雪飘进了这片红灯区，黑色眼眸清透，脸颊瘦削。

陈道情走到尽头，回头看了一眼这条长长的街道，眼睛轻眨。

他的存在的确荒诞。

大大小小的灯牌射出的光芒五光十色，一圈圈光晕把他的脸笼在其中，连他都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混乱。

陈道情准备转身离开，但一种足以炸开他心房的直觉攫住了他，迫使他一步步朝一个地方走去。

一个面容深邃，眉眼刻画分明的男人正对着他，站在一盏被灯牌光辉盖过去的路灯下，他眼睛里的绿色成为陈道情眼中唯一的颜色。

陈道情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见在新年烟花照亮的黑夜里，拉着他在荒废田野上里奔跑的他死去的爱人。

他眼中的绿色宛若沙漠中最后一丛等待酷热和干涸杀死自己的绿草。

陈道情哽咽住，他绷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朝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去，在喧嚣的街道上，他听见这个男人对他说：

“我变成顾沉了。”

他扬起凄惨的笑，迈动着假肢走向陈道情。

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伸向陈道情，又在半空停住，最终畏缩地退回去。

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话语在冷空气中飘动：

“现在你能爱我了吗？”

顾琛做了瞳色转换手术，他的眼睛在失明又恢复后变得很脆弱，这次手术差点又让他瞎掉。

陈道情瞳孔微微放大，又迅速恢复，他从头到脚看着顾琛。

“你看看我，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了？”

顾琛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还有那里不一样吗？我都可以去做手术，但是我的腿变不回来了，你可不可以将就一下？除了这个我都可以改的……”

他拉住陈道情的袖子，通过手术做出来的绿色眼睛打着转，紧紧盯着陈道情，生怕错过他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道情一直没说话。

“所以，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来爱吗？我快死了，陈道情，陈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想要我活着，连我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我，所有人都在逼我，我，我真的好害怕一个人活着，求你爱我吧，求你陪着我活下去吧——！”

顾琛温热的泪水冲刷着陈道情的袖子，把他的大衣晕出一片深色痕迹，他死死拉着陈道情，生怕这根救命稻草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走掉。

絮状的雪花悠悠然飘下来，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晶亮的光芒，雪夜里，顾琛的脊背渐渐塌下来，任由雪花覆在他背上。

陈道情想到了被抛弃的小狗，才诞生不久的小狗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被主人连同一点食物和水放在纸箱里扔到街上，运气好还能被善良的人捡回家，运气不好，说不定就冻死在了一个冬夜里。

崩溃着哭泣的顾琛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他满怀欣喜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在被陈道情抱着。

他们的拥抱持续了一段时间，陈道情任由顾琛用他的眼泪哭湿了自己颈边的围巾，他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抽噎着的顾琛的背，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在自己安抚下渐渐平静。

放开手，陈道情站定在哭红了眼的顾琛面前，思绪万千。

顾琛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全程不敢完全闭眼，他害怕陈道情会趁着自己擦眼泪的时候逃走。

冬天里两个人呵出的白雾喷洒在彼此的脸上，会带来短暂的温暖。

红着眼睛的顾琛放下心来，他前进一步，试图紧紧地黏在陈道情身边。

但陈道情退了一步。

他一步一步后退，在退到一定距离后，转身而走。

在弥漫整条街道的大雪中，那个消瘦的背影渐渐离他远去，没有一次回头。

顾琛没有去追。

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流出他的眼睛，他看向路边的玻璃橱窗，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绿眼睛根本就不漂亮，没有那一圈金环，也没有流动的情意，只有无尽的颓丧，足以把任何一个人拖进他的深渊。

他发现了始终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丑陋，不仅是拙劣模仿别人的绿眼睛，残缺破败的身体，还有丑陋的灵魂和扭曲的情感。

顶着这样的脸，确实很丑陋。

雪花飘在他裸露的脖子上，把他本就憔悴的脸冻得更难看。

在荷兰的一个小小的红灯区，一个断绝了求生希望的男人被冻僵，站在积雪的街边，他的意识变得不清晰，也许他的结局会和那条不够幸运的小狗一样。

他早该想到自己的结局的。

顾琛任由低温冻结自己的身体，寒冷陌生的街道腐蚀他的意志。

在死前，他的心愿是，他希望自己被发现冻死在路边时，陈道情和他妈妈能有一瞬间的触动，那就足够了。

那是他的幻觉吗？

顾琛的身体变得轻盈，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拿着一把刀，一次次捅向了多年后的他，那时的他冷漠无情，痛恨整个世界，包括未来这个沦为丧家之犬的自己。

顾琛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唰——唰——唰——”

一个人从远处跑来，像一只蝴蝶冲破暴风雪，猛地抱住冻得快死去的人。

热水袋贴上他僵硬的后腰，一点点，把他带回人间。

“呼——呼——”

恢复意识的顾琛费力睁开眼，他的睫毛已经结满了冰霜，而他这个冰棍被一件暖和的羽绒服裹着，这件羽绒服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我，我……”

陈道情从里面抱着他，头靠在他胸膛上，闭着眼，他的温度慢慢传到顾琛身上，让他活了过来。

“你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他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并不理解他们在干什么。

陈道情的呼吸很平稳，他睁开眼。

“我憎恨你身上的一切，如果可以，我想要扼杀你的灵魂和意识，哪怕是一具呼吸的躯壳都比你更像他。”

“我都快死心了，你又偏偏回来找我，我想过很多次，如果真的能再遇见他，我会做些什么，看见你的时候我想到了。”

他抬头直视顾琛，微蹙着眉头，雪花飘进他的眼睛里，又迅速消融其中。

“我想让他好好活着。”

“代替他，接受我的爱，好好活下去吧。”

他捧着顾琛的脸颊，自然而然地吻上去。

香水味道和陈道情身上的熟悉味道一起飘进顾琛的鼻子，他被动地接受来自陈道情的吻。

顾琛曾经觉得他那将全部生的希望都寄于乱七八糟的宗教上的母亲愚蠢懦弱，但现在靠着陈道情的爱活下去的他又和他母亲有什么区别呢？

他本就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在这个雪夜里又找到了新的家，代价是填进新的灵魂。

他们紧紧相拥，都抱住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

（正文完）

写于2025.3.18 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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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的都写在完结感言里了，微博会有抽奖活动，之后可能会出本，具体看完结感言吧，想要实体本的宝子请举个手~

ps.都完结了，给wuli顾狗和情情留个评论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