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日
创建时间:2024/2/1 10:28
标签:大鹏鸟
大鹏鸟
传说大荒山麒麟洞住着一只恶龙,这只恶龙无恶不作,危害乡里。众乡亲敢怒不敢言,于是悄悄商议要除龙破害。可是恶龙法术高强,一般人连见都见不到,怎么除龙呢?乡亲们忧心忡忡。
一日,从远方来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身穿一身皂袍,脚蹬一双青靴,后背宝剑,手执浮尘,一看就是修炼有方的出家人。于是,众乡亲向道士请教,怎么才能除去祸患。道士仔细听了乡亲们的描述,问:“它抢了你们的地?”乡亲说:“何止抢地,连后院种的几棵葱都被它扯去了。”道士又问:“它掳走了你们的儿女?”乡亲又说:“何止掳走,它把我们的儿子送到战场上去送死,把女儿送到舞台上去卖笑,苦苦苦!”道士最后问:“它把你们的口粮寒衣都卷走了?”乡亲们哀叹道:“何止卷走?现在是家徒四壁,饿殍满地了。”
道士怒道:“青天白日,朗朗干坤,竟然有这等不平之事。这个事我管定了,现在我就去除龙,你们在前速速引路,我随后就到。”众乡亲大喜,于是,带着道士就去大荒山麒麟洞。刚到洞口,一阵阴风吹过来,道士打个寒颤。乡亲们说:“我们只敢到这里了,前面就是恶龙的寝宫。我们实在不能去了。道长您持剑屠龙吧!”
道士冷笑一声:“我倒要会会这条恶龙是个什么来路。”说完,道士拿着宝剑,走进了恶龙寝宫。然而过去许久时间,悄无声息。众乡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你瞧我我瞧你。再过一刻钟,突然听到恶龙寝宫传来一阵喝酒划拳的声音。众乡亲目瞪口呆,于是一个胆子大的乡民悄悄爬到寝宫门口偷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道士正和恶龙把酒言欢。只听道士说:“龙兄,此番占据宝山,定然江山万代,福泽绵长,为弟敬你一杯!”恶龙哈哈一笑:“小弟,为兄的这个江山,怎么少得了你的一份。将来二一添作五,我们同享富贵。”偷看的乡民吓得舌头都吐出来了。
乡民跑回来,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看见的都告诉给众乡亲。众乡亲哭道:“恶龙未除,又添新鬼,这日子可怎么过哦!”须臾,道士走了出来,他变成了一只大鹏鸟。大鹏鸟飞到乡亲们头上,用一种古怪的声音说:“从今天起,你们要交两份税赋,一份给我龙哥哥,一份给我。儿女也要分一半给我,听懂了吗?”
众乡亲哭着跪倒在地:“道长爷爷,您西去吧,我们这里小村小户,留不住您啊。”大鹏鸟怒道:“胡说!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们。到明天午时你们不把税赋和儿女交到我这里来,我就杀死一人。第二天再不交,我就再杀一人!”乡亲们吓坏了,于是砸锅卖铁去给大鹏鸟凑税赋,又把自己仅剩的儿子女儿送到大鹏鸟那里去。
从此,乡亲们过上了暗无天日地狱般的生活,直到一对兄弟出生。
这对兄弟的哥哥姐姐已经全部被送给了恶龙和大鹏鸟,他们的爸爸妈妈把这对兄弟藏在一个窝棚里面,才幸免于难。这对兄弟出生的时候,就很不寻常。一道强烈的阳光直射这对兄弟爸爸妈妈住的草屋,就好像屋顶上开了一朵白莲花一样。众相亲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异象,难道真是上天显灵,赐下天子?”
由于众乡亲都看见了异象,所以对这对兄弟特别的好。谁家有一个馍都要分一半给这对兄弟吃。哪怕就是舀了一瓢干净的泉水,都要想着给这兄弟俩盛一碗。这对兄弟,哥哥叫大牛,弟弟叫小牛,乡亲们就叫他们为牛家兄弟。牛家兄弟成为乡里的宠儿。待他们只不过7,8岁的时候,众乡亲就命两兄弟习武耍剑,为的是有朝一日杀死恶龙和大鹏鸟。
恶龙和大鹏鸟发觉这对兄弟存在的时候,这对兄弟已经17岁,长成大小伙子了。恶龙和大鹏鸟大吃一惊:“我说怎么税赋越来越少,原来是养野男人去了!”大鹏鸟说:“龙兄,不急,待我飞去把这对孽障啄来吃了,以绝后患。”恶龙说:“小弟,我再送你一件宝贝,定要除去这两个野男人。”
说着,恶龙拿出一把弓箭。恶龙对大鹏鸟说:“小弟,这叫紫金玲珑箭,中箭者即便不死,也会武功消失,成为废人。这把箭是我从太上老君那里偷来的,有屠神灭佛之力。小弟你可要收好。”大鹏鸟感动的说:“龙兄,你如此爱护小弟,明天我定多抓几个小孩给你享用。”
恶龙哈哈大笑:“除了那两个孽障,哪里的小孩不是我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小弟,速去速去。我锅里还煮着一个瘦老头呢。”说完恶龙哈哈大笑起来。大鹏鸟于是化为巨鸟,飞到村庄上空。一时之间天昏地暗,狂风暴雨,晦暗漆黑,人神不知。第二天,大鹏鸟提着两个包袱来见恶龙:“龙兄,你看这是什么?”
恶龙大喜,原来大鹏鸟带来的包袱里装的是两兄弟的头颅。恶龙哈哈大笑:“小弟,有你的,一出马就灭了两个小畜生。今晚我们把酒言欢,彻夜痛饮。以后天下就是我们俩的啦。”大鹏鸟突然说:“龙兄,你仔细看这两颗头颅,甚有古怪。”恶龙说:“有甚古怪?”
大鹏鸟指指两颗头颅的顶端说:“龙兄你看仔细,两颗头颅上长着两只角呢!”恶龙大惊,忙端着头颅仔细查看,果然隐隐约约看见头颅上有一小截犄角,正在恶龙看得专注的时候,大鹏鸟啪的一下,把一支紫金玲珑箭插进了恶龙屁股里。恶龙吃疼,指着大鹏鸟说:“你!你!你敢暗算我?!”
大鹏鸟冷笑一声:“恶龙,你的武功已废,受死吧。”恶龙怒道:“我把江山分你一半,你竟然还想独吞。”大鹏鸟“呸!”的吐一口唾沫“恶龙,你看看我是谁?”恶龙揉揉眼睛一看,站在面前的赫然是个和自己拿在手上的头颅面相一模一样的少年。
“怎么还有一个?!”恶龙尖叫道。少年怒喝:“我就是你要杀死的屠龙客!”恶龙看看手上的头颅说:“那这两个是?”少年眼眶里滴下泪来:“这两个是来找你讨命的讨命鬼!”恶龙猛的掀翻桌子,就要拼命。但自己中了紫金玲珑箭的法术,功力已经全无。
少年说:“恶龙,你这么多年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杀死了多少懵懂小孩。你死有余辜!”恶龙突然开始叫喊:“小弟——大鹏鸟,快来救我。”少年冷笑一声:“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说完,少年一剑砍断了恶龙的脖子。恶龙的黑血流的满地都是,流下的黑血混合地上的河流,就变成了东北的黑龙江。
少年把恶龙的头颅掷于荒野,然后扒下龙皮做成一件龙衣。有的机灵的乡亲说:“孩子,你穿上龙衣,以后你就是我们的皇帝。”少年落寞的说:“不!恶龙才想做皇帝呢。我只想一个人归隐山林,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守在一起。”又有一个机灵的乡亲说:“大鹏鸟不会再出现吧,你把它杀死了还是放跑了?”
“大鹏鸟?”少年滴下泪来:“那就是我啊!”众人大惊:“你到底是大鹏鸟还是两个哥哥的弟弟?”少年不再说话,他一步一步走向村外,过了很久之后传来少年的声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上的事原本说不清的,何必想得那么透彻呢?”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而少年的背影已经缥缈得看不见了。
马戏团
米特罗利西亚大公国的首都,这几日忽然来了一个马戏团。马戏团的团长是一个穿一身灰色西装的年轻魔术师,马戏团里还有一只猴子,一只哈巴狗,和一只小香猪。在街头,年轻魔术师表演魔术,他用盖头把小香猪一盖上,再揭开的时候,就变成了哈巴狗。或者把哈巴狗盖上,再揭开的时候,就变成了猴子。
米特罗利西亚的国人都很喜欢看马戏团的节目,因为除了变魔术。猴子,哈巴狗和小香猪还会演戏,他们演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由猴子扮演,只见猴子戴着一顶象征爱情的花冠,身披一件斗篷,看着帅气极了。朱丽叶呢,就由哈巴狗和小香猪轮流扮演。
开场的时候,先是舞会,带着花冠的猴子和哈巴狗翩翩起舞。猴子抓住哈巴狗的尾巴,哈巴狗呢,就一个劲儿的在猴子的胯下钻来钻去。这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在调情呢。接着是花园里的倾诉,只见猴子在城堡的阳台下面,吚吚呜呜的叫起来,好像在哭诉什么。而穿着裙子的小香猪在城堡的阳台上拱着鼻子,仿佛应和猴子一般发出某种猪叫声。
接着是决斗,拿着剑的猴子和同样拿一把玩具剑饰演表哥的魔术师打了起来。猴子蹦来跳去,猴爪上的剑就幻化出无数个剑花。而魔术师呢,严阵以待,和猴子对峙着。哪知道一个不慎,表哥被猴子一剑刺穿后背,死了过去。猴子叽哩哇啦的叫起来,好像在庆贺。
饰演法官的魔术师再次登场,他判处流放罗密欧。于是猴子背着破布口袋,落寞的离去了。离去的时候,小香猪在阳台上哭了起来,其实就是干嚎了两声。哈巴狗再次登场,它去找修道士商量对策。扮演修道士的魔术师给了哈巴狗一瓶药水,并告诉哈巴狗只要吃了药水,就和死了一样,但在42小时后会重新醒过来。
哈巴狗大喜,围着魔术师跳起了舞蹈。但悲剧到底是个悲剧,看见“死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哈巴狗,猴子伤心欲绝,它喝下自己买来的毒药,啪一下躺在地上,同样一动不动了。哈巴狗醒过来,看见猴子死了,觉得自己不能独活,就一头撞在猴子拿在爪子里的剑上,也死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哈巴狗躺在猴子的肚子上,它们相互依偎着死去。猴子的嘴巴上有红红的血(红墨水),哈巴狗的头上也有红红的血(也是红墨水)。罗密欧和朱丽叶双双殉情。
马戏团只要一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全城的人都会来看。大家喜欢看马戏团的演出,觉得比大剧院里的明星演得还好,还让人喜欢。一天,国王也来看戏。看完最后的大结局后,全场开始鼓掌,但国王不鼓掌。国王发怒似的大喝一声:“荒谬!这是在侮辱我的王国。我的王国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的子民一个比一个过得好!”
魔术师吓到了,他说:“国王,这是莎士比亚的名着,我们只是按照剧本在演。”国王恶狠狠的说:“什么名着,就是歪理邪说,不经之谈。你们肯定是拿了隔壁西班牙王国的黑金,所以来污蔑我的国家。这是个阴谋,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阴谋!”
魔术师吓坏了,他说:“可我们只能这样演,因为剧本就是这样写的。如果我们改掉了剧本,我们会被市民骂是篡改者。”国王冷笑一声:“你们必须改剧本,如果不改,就不给你们吃的。什么时候你们的新剧本拿出来公演,什么时候再给你们开饭。”
国王命令大臣不准给马戏团食物,直到他们的新戏开演。没办法,在饿了三天之后,马戏团的新戏终于开场了。首先是舞会,只见饿得偏偏倒倒的猴子斜戴着一顶花帽子和哈巴狗翩翩起舞。猴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得站都站不稳,哈巴狗因为吃了一根路人丢在街角的剩骨头,有力气一些,所以围着猴子直叫唤,好像在唱情歌一样。
然后是花园诉衷肠。只见猴子蹲在地上只有出去的气,没有进来的气,但仍然拿着自己的花帽子挥舞,这是表示对朱丽叶的爱情。而小香猪呢,饿得像只架子猪,在阳台上发出悲鸣,不像猪叫,倒像是只叽叽喳喳的鸟在叫。接着是决斗,魔术师饰演的表哥登场,猴子已经饿得拿不起剑,于是就这么往剑上面一靠,表示自己在用剑。魔术师一个踉跄,撞到猴子的剑上面,再次死掉。
猴子饿得眼泪都流出来的,它舔舔自己的嘴唇,看向四周的看客。它看见的只是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大家都在等待着新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结局。魔术师饰演的法官出场,他判处罗密欧驱逐出境。猴子趴在地上,慢慢的爬走,这是显示他在出逃。
正在这个时候,国王出场了!小香猪戴着王冠出现在城堡的阳台上,它吚吚呜呜的开始拱嘴,这是说国王特赦了罗密欧。然后饰演修道士的魔术师穿着红色法衣出现,他要给罗密欧和朱丽叶举行婚礼。在国王的见证下,罗密欧和朱丽叶盛大的婚礼开始。
猴子奄奄一息的和哈巴狗手牵着手,一起走进人群让出来的一个直道,全场掌声四起。修道士大声说:“在我们国家,没有仇恨,没有欺凌,没有饥饿,没有羞辱,也没有恶毒的专制。我们是一个幸福的花园之国,连上帝都羡慕我们的国家!”全场发出雷鸣一般的欢呼声。
这个时候,真正的国王带着随从来了。他看到这个结局,非常满意,他说:“就是这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就应该是圆满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从此幸福的生活在我们国家,并得到我的恩赐。”说完。国王的随从拿出一把金灿灿的《天方夜谭》里面才应该出现的阿拉丁神灯赏赐给猴子和哈巴狗。
猴子的眼前出现一幕幻觉,它觉得是国王赏赐给自己一大块金色的夹心巧克力饼干。于是猴子伸出猴爪,把阿拉丁神灯接了过来。全场轰动了:“看那只猴子,他多么聪明啊,它知道那是国王赏赐的礼物,所以郑重接过来,从此以后,等待他的就是幸福的生活。每天有吃不完的香蕉和苹果,还有法国红葡萄酒呢。”
国王满意的点点头,带着随从转头回了王宫。而猴子接过阿拉丁神灯之后,因为饿得不得了,所以拿着就咬了一口。一咬下去,一颗猴牙啪一声掉在地上。猴子知道上当了,然而神没有给它反悔的机会,因为猴子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哈巴狗围着猴子转起来,它以为自己能唤醒猴子。
全场的人哈哈大笑起来:“看那猴子,它搞错剧本了,它以为还照以前那么演,可是不对,剧本已经改了,快叫他起来和朱丽叶结婚。”哈巴狗急的团团转,它用狗牙咬住猴子的红背心,想让猴子活转来,然而猴子全无反应。直到人们把猴子捡起来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才尖叫一声:“它真的死了!罗密欧真的死了!”
小香猪呢,在阳台上下不来,急得掉眼泪。全场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魔术师再次出场,他向在场的观众深深鞠躬,说:“因为国王的迫害,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原谅罗密欧,原谅朱丽叶,我们只是需要一顿香喷喷的饭吃。”
在场的所有人发出愤怒的吼声,“打倒国王!打倒专制君主!”一个老婆婆端来一盆热乎乎的烤面包,塞给魔术师:“快吃,快吃,在我们米特罗利西亚,不能有饿死的人和动物。”魔术师吃了一块烤面包,并把面包分给哈巴狗和小香猪。在场的所有人都站起来为猴子——我们的罗密欧送葬。
人们一声不发,静静的跟在罗密欧的棺材后面,其实就是一口小箱子。天空下起雨来,雨点打湿了众人的衣服。但雨点阻止不了人们的愤怒,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全城的人都来了,好像是一条长龙一样,从国王的城堡一直延伸到城门口。
人流像一条河一样,波涛汹涌却又安静无声。这是一种黎明前的寂静,待太阳升起后,一切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国王吓得蹲在王宫的阳台上,小心的张望着。他回转头对大臣说:“我怎么说来着,这就是一群政治犯,一群混到我们国家来捣蛋的间谍!”
人民走过王宫的时候,看见蹲在阳台上发抖的国王。然后他们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到小香猪身上,到底真正的国王是哪一个,一瞬间,谁也分不清楚了。米特罗利西亚的新一天,就在这一场细雨中,缓缓拉开大幕。
撒旦之书
特雷西修道院的院长罗尼嬷嬷最近很烦恼,因为她收到一本《圣经》。一本《圣经》有什么可烦恼的?修女不就应该每天阅读《圣经》吗?可是这本《圣经》和一般的《圣经》不一样,这是一本全新的《圣经》。或者说其实是一本叫做《圣经》但不是以前那本《圣经》的《圣经》。
罗尼嬷嬷看了这部《圣经》的三分之一,她已经吓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因为这里面记述的事情太过可怕,简直就是讲了一个魔鬼的故事。可魔鬼的故事怎么能写进《圣经》呢?所以这是一本打着《圣经》旗号的鬼书,魔书,异端邪说之书。罗尼嬷嬷小心翼翼的把这本书放到自己抽屉的最里层,她觉得绝对不能让其她修女知道自己在看这本书,这简直太可怕了。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一个碎纸机一样的东西,把这本书永远的铰碎,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本书一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下午的时候还是出事了。在修道院的修女理事会上,一名年轻修女突然跌倒,撞翻了罗尼嬷嬷的办公桌。罗尼嬷嬷的抽屉,吧啦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一个年老的修女怪叫一声:“慢!这是什么?”年老修女用两根手指夹起罗尼嬷嬷的那本古怪《圣经》,然后翻开看了两页。
突然她大叫一声:“天啦,院长嬷嬷在看这本书!”众修女都围拢过来,问是什么事?年老修女说:“罗尼嬷嬷竟然在看这本鬼书,这是被教廷亲自判定为毁教灭教辱教的《魔鬼圣经》!”众修女不解:“什么是《魔鬼圣经》?”年老嬷嬷说:“就是魔鬼撒旦写的邪书,里面全是荒诞不经,淫秽不堪的东西!”
年老嬷嬷气势汹汹的走到罗尼嬷嬷面前:“说!你怎么会看这本书,这个院长的位子你还想不想坐了?你是不是想背叛基督,投向撒旦的怀抱?”罗尼嬷嬷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书,这是有人匿名寄来的,我也只看了三分之一。”年老嬷嬷惊叫起来:“看了三分之一!天啦,你知道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连,连那种黄色的东西都出来了!”
罗尼嬷嬷忽然正色道:“鲁尼嬷嬷,你怎么这么清楚,难道你也看过这本书?”鲁尼嬷嬷的脸唰一下红了:“我,我没有看过!我只是看过教廷的简报,说最近有一本《魔鬼圣经》在个别意志不坚定的神职人员里面流传,哪知道今天就被我逮了现行!你干的好事!”
那个撞翻罗尼嬷嬷办公桌的年轻修女说:“对不起,罗尼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你抽屉里有什么。”罗尼嬷嬷微微镇定一下,她说:“这本书是一本什么书,现在还不能定性,我要亲自给教宗写信,让他来做最后的评判。”鲁尼嬷嬷说:“如果教宗回信说这本书是魔鬼之书呢?”
罗尼嬷嬷说:“那我就辞去修道院院长的职务。可要是教宗说这是一本正教之书呢?”鲁尼嬷嬷说:“好,如果教宗说这是本好书,我就把这本书邮寄100本给我在全世界的嬷嬷朋友,并告诉她们,这是我推举给她们看的。”罗尼嬷嬷用力的点点头,说:“那么,我现在就给教宗写信。”
于是,罗尼嬷嬷打开电脑,给教宗写了一封信,并把这本奇怪的《圣经》一并邮寄给梵蒂冈。鲁尼嬷嬷私下里悄悄对人说:“我看啊,罗尼嬷嬷多半是入了邪教啦!她这个异端的帽子是戴定了。说不定梵蒂冈会把她从修道院里面赶出去,赶到大马路上去当叫花子也不一定。”
平时和罗尼嬷嬷有怨恨的人就哈哈哈的笑起来,说:“罗尼嬷嬷这次是死定了,她还给教宗写信,这不是自取其辱吗?我们教宗是最讨厌这些异端的。”果然,没过多久,教宗的回信就来了。回信里说:这本书宗教本人没有看,但大概知道内容。教宗深感忧虑,觉得这是一个魔鬼撒旦向基督进攻的新动向。全教的教友都要深以为戒,以后谁再看这本书,就把他驱逐出教。杀一儆百,在所不惜!
鲁尼嬷嬷边看回信,边兴奋的发抖:“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失去20年的院长之位终于被撒旦给我捞回来了!”当然这句话她是在心里讲的。表面上鲁尼嬷嬷很忧伤,她拿着教宗的回信对罗尼嬷嬷说:“亲爱的,不好意思。你可能要离开我们了,我会叫人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天早上是吉日,你就回老家去吧。记得代我向你已经死去的父母问好。”
罗尼嬷嬷惊恐不已的看着鲁尼嬷嬷:“这是个阴谋,本来我和这本书没什么关系的!”鲁尼嬷嬷用手制止罗尼嬷嬷的话:“亲爱的,撒旦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一旦有一个人心底的魔鬼钻了出来,撒旦就会以每秒200码的速度赶到。就是这么回事,亲爱的。”
后天一大早,鲁尼嬷嬷就让年轻修女把罗尼嬷嬷的行礼放到一架马车上。鲁尼嬷嬷挥手向罗尼嬷嬷告别:“亲爱的,回去后,记得把你心爱的那本《圣经》读完,那是专属于你的。亲爱的,再见。”马车夫驾驶马车离开,把还在哭泣的罗尼嬷嬷带向了远处。
鲁尼嬷嬷回转头对年轻修女们说:“马上清查财务和库房,有什么亏缺的全部查清楚。以后一并交到教廷去追责。”说完,鲁尼嬷嬷又马上去准备第二天的礼拜,并决定在礼拜后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招待全院的修女们吃一顿大餐。到晚上的时候,财务和库房的亏缺就全部查清了,有两笔1000美金的支出,找不到发票,还有库房的金烛台也少了5个。
鲁尼嬷嬷得意的说:“我就知道干净不了,把账全记清楚,这以后都是要上法庭的。现在你们全力去准备明天的礼拜,在明天礼拜上我要亲自宣布罗尼嬷嬷因为阅读撒旦写的《魔鬼圣经》,被我们教永远开除了!”晚上的时候,那个撞翻罗尼嬷嬷办公桌的年轻修女觉得很愧疚。她想,听说新教宗刚刚登基即位,为什么不去请示一下新教宗的意见呢?也许他有不一样的看法,于是,年轻修女连夜给新教宗写了一封电子邮件。
第二天,全城的教徒都来修道院做礼拜。只见鲁尼嬷嬷得意非凡的走到礼拜堂的正中央:“我正式宣布,我们修道院原来的院长罗尼嬷嬷因为阅读撒旦写的…”话刚说这里,只听一声:“慢!”礼拜堂的大门突然打开,罗尼嬷嬷挺直着腰背,大义凛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且慢宣读我的罪状,现在我先宣读今天早上新教宗的最新指示。新教宗说:‘《光明圣经》是一本好书,是一本对我教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的重要神谕。我向全体教友和神职人员推荐阅读《光明圣经》!’”说完,罗尼嬷嬷拿出一封有新教宗电子签名的信,展示给大家。
鲁尼嬷嬷慌了神:“不对,不对,这是个阴谋,这是个魔鬼撒旦的阴谋。撒旦不是耶稣基督,撒旦怎么能是耶稣基督呢?”罗尼嬷嬷对鲁尼嬷嬷笑一笑:“鲁尼嬷嬷,关于《光明圣经》是不是撒旦之书,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但难道你连教宗的话也不信了?”
鲁尼嬷嬷惊慌失措的说:“这是异端!这是异端的阴谋,这是宗教构陷!我要发动全体教职人员向教宗抗议。”突然年轻修女站出来说:“鲁尼嬷嬷,难道你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你说如果教宗说这是本好书的话,你就把书邮寄给你认识的100名嬷嬷。鲁尼嬷嬷,难道你想当个撒谎精吗?是谁说只要一旦有一个人心底的魔鬼钻了出来,撒旦就会以每秒200码的速度赶到?我看撒旦现在就站在你的后面,扶着你的裙摆呢!”
礼拜堂里面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鲁尼嬷嬷的裙摆,鲁尼嬷嬷惊恐的颤抖了一下,就好像撒旦真的在她后面一样。正在这个时候,管风琴的音乐传了出来,唱诗班唱起了一首赞美诗:“母亲卑微如青苔,庄重如晨曦。”罗尼嬷嬷高举着一本《光明圣经》庄严的走上礼拜台。
全体教徒和修女都用手在自己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今天是您的节日,我的基督。”特雷西修道院笼罩在一片祥和的圣光之中,好像一群天使来到了人间。
2024年2月2日
创建时间:2024/2/2 10:09
标签:裴之
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和爸爸妈妈到云南去旅游了一次。其实就去了昆明一地,什么西双版纳啊,丽江啊都没有去,现在想来深以为憾。回成都后已经是8月30日晚上,第二天高中就开学了。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停电,家里黑灯瞎火的。我摸黑洗澡,然后准备明天开学的行礼。
我高中还是在嘉好学校上,还是住校。每个星期天晚上返校,每个星期5下午放学回家,中间的星期1到星期5就全部在学校里面住宿。一开学,我踏进高中班教室的时候,就觉得人怎么这么少?我们初中班近40个人一个班,但到了高中一个班只有20多个人,真正是小班化教学。
很多初中的同学都转校了,但又转来了一些新同学,其中就有一个北京仔。我听同学告诉我说:“kevin,你知道吗,新同学里面有一个北京仔,说一口北京普通话,好听极了。”我不知道说的是谁,但恍惚看见了一个瘦个高子,脸上长有麻子并且穿着整齐的男生。
一定就是他了,他就是北京仔。北京仔名叫广,和我同姓,身材瘦长,面相英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有几颗明显的麻子,有点玉有瑕疵的感觉。但广是什么性格,我却完全不知道,抱着一种防备的心理,我和广有了第一次交流。那天吃过午饭,我和广一起回宿舍,走的宿舍门口的时候,广笑着说:“你叫kevin吧?我们同姓呢!”我看广这么的友善,也笑着说:“是啊,家门,以后我们要相互关照啊。”
广非常和蔼的甚至有点讨好似的对我笑笑:“一定的。”这是我对广的第一印象,我觉得广是一个谦和的人,甚至谦和得有那么点些微的卑微。但不管怎么说,我对广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这个新同学有趣而且易于接近。
正式开学,我们进入繁忙的高中学校生活。广是那种耍家,他的成绩不算好,但似乎也不能说是最差的。广有一种聪明劲儿,这种聪明劲儿能让广在他想学习的时候,成绩猛的就上去了。但大部分时候,广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学习。所以,广实在算不上一个优等生,他是我们这个贵族学校里面比较典型的一个油子学生。
我和广没有住在一个寝室,所以最初阶段,我们交流的不多。我还是和初中的几个老同学来往多一些。正在我几乎要遗忘掉这个有些谦卑的广同学的时候,广忽然来了个华丽转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初中班主任微常说的那句话:“地皮子踩热了!”广渐渐变得暴虐起来。
广会公开的向我发难,用非常凶恶粗暴的语气对我吆五喝六。我开始变得有点怕他,我觉得广在褪去最初的青涩过后,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小霸王,一个街头小流氓。广恶起来的时候,有一种六亲不认的爽辣感觉,好像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老子,他也要喷自己爸爸一脸的唾沫。
广在一个公开场合,对我大声骂道:“傻不兮兮的,怎么不滚到一边去。”虽然广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其实骂的是我,我的脸都胀红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广贯常使用的招数,不指名道姓,但公开的骂,被骂的人大家都知道是谁,于是被骂者一霎时就变得无地自容了。
我感到一种忧郁,自己一上高中,喘息未定,就遇上了一个小霸王,而且是一个说一口地道北京话的外地小霸王。我怎么这么命运多舛,我们怎么这么时运不济?难道全天下的坏小子都跑到我身边来了?我决定绝地反击,我要争回一口气。于是,在一次排队的时候,我故意不让广,卡在广的边上,这是对广于我“不敬”的反击。
我以为会发生一次争吵,甚至我已经做好打架的准备,哪知道广竟然一下柔软起来。广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躲到一边去,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我噗嗤一下笑了,原来广是个银样蜡枪头,外强中干型的。我的心理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广这个北京仔的武力值并不高嘛!
多年前,我曾经听爸爸给我讲过北京人的故事。爸爸说北京人啊就是嘴巴将,说得咋咋呼呼,其实真正一动手,他们就跑了。这完全符合广的性格特征嘛,我简直佩服起我的爸爸来。我爸爸那可是见多识广,他当年在云南的时候,天南海北的人见得多啦。
我和广也算不打不相识,从此我开始暗暗关注起广来。我觉得广用我们四川话说:“吊儿郎当的,是个废头子。”但似乎广又有温和的一面,当他温和的一面展现出来的时候,又觉得这个人蛮可爱的,一点不恶。就仿佛有一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样,我和广渐渐走得越来越近。
几乎可以说,我和广就做起朋友来了。我们常在一起说一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或者讲一些班上同学的趣事。一般是广来吐槽班上的某个同学怎么怎么样,然后我在一边神补枪。我们俩好像很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说相声一样,广是逗哏,我是捧哏。讲着讲着,两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非常欢乐。
我觉得广有一点很可惜,就是他脸上长了几颗麻子,要不然,他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帅哥。当然我不可能把这句话直接告诉广,打人不打脸嘛,怎么能嫌弃别人呢。要知道,我们小学班上,有一个叫双的同学,就因为脸上长了麻子,被取外号叫“麻焉儿”,常常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的。
广当然不会被人欺负,但看着他脸上的麻子,还是让我忧郁。然而就在高中开学后不久,广脸上的麻子神秘的消失了。我问广:“你的脸?”广说:“你知道点痣吧,我妈妈带我去点痣了,效果很好,你看,干干净净。”我仔细打量广的脸果然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一点看不出原来有麻子。
我猛的发觉原来我们国家的美容技术这么高超。从此以后,广就真的变成一个大帅哥了。到周四晚上的时候,有个别同学提前回家,广就会邀请我到他们寝室来睡,其实就是躺着开卧谈会。我和广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我问:“广,你们北京人是不是每天都去故宫逛逛啊?”
广说:“哪有!其实很多北京人一辈子都没进过故宫,也没去过长城。”我听了感到很吃惊,我觉得北京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需要我去探索。突然我问了广一个私人问题:“广,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广干咳一声,说:“我爸爸是工程师,在大山里面造原子弹的。两弹一星,邓稼先你知道吧?就是那一拨人。”
广说得言之凿凿,不由得我不相信。当然我还是有点疑惑,因为当年读嘉好学校的学生家里面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搞科研的很少。广交了一个女朋友,就是我们同班的蓝。蓝是个纤细而敏感的小女生,长得漂漂亮亮,而且非常的文秀。广每天笑呵呵的围着蓝转,两个人时常在月满星稀的晚上,一起到操场上散步。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黑暗深处,天知道在做什么。
但一天全班都在传,广和蓝分手了。我感到很惊诧,前几天还看见他们黏糊在一起,怎么就分手了。我问广,广说:“蓝是个神经病,她说如果她养的金鱼死了,我们俩的爱情就完了。结果金鱼真的死了,她就不理我了。真是个神经病。”我听见感到好笑,就仿佛看见蓝林黛玉一般,看着死去的金鱼皱起眉头怨恨广一样。
从此以后,广和蓝就好像两个陌路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有一周,我看见广穿了一双高帮黑色棉袜,很显眼,很漂亮。我暗暗有些喜欢。到星期四的时候,广又邀请我到他们寝室去睡。晚上,我就睡在提前回家的同学弄的床上,而广就睡在弄的床位的旁边。到晚上的时候,大家很快睡着了。我躺在床上瞎想,突然我猛的发现广穿了两天的那双黑色高帮棉袜赫然就塞在弄的床头柜里。
我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我环顾寝室,大家都进入了梦乡。于是我悄悄伸手把广穿过的棉袜拿到我的被窝里面。我把广的袜子杵到我的鼻子面前,仔细的闻起来,很干净,没有异味。广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便这双袜子他已经穿了两天,但还是清清爽爽的。
在广的袜子的刺激下,我好像一下子到了春天,全身都充满了激情和能量。于是我一边闻着广的袜子,一边跑马。很快我一泄如注,幸福的度过了春风沉醉的一晚。第二天,我看见广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害羞,就好像我和广有了某种特别的关系似的。倒是广大大咧咧的,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广是个有些奇怪的人,有的时候,他对我很和蔼,有的时候又似乎颇为不满。我搞不清楚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我的态度飘飘忽忽,时阴时晴。高兴的时候,广会和我称兄道弟;不高兴的时候,广又会拿出他的老本领,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难堪。
然而就在那个春风沉醉的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一夜之后,广再也没有向我发过难。就好像他似乎也知道我已经和他有了某种别样的情愫。
期末考试时,广和我事先约好,我做完数学题之后,扔一个小纸团给他。我按照事先的约定,把整张卷子的答案都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并揉成一个纸团,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扔到广的脚下。然后广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捡东西,把小纸团捡起来。大功告成,我舒一口气。
哪知道我检查卷面的时候,发现我最后一道题做错了。我马上重新做题,把正确的答案写在卷面上。接着我又扔一个纸团给广,但他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答卷了。正在这个时候,坐在我后面的胖胖的女同学苑,也想要我的数学答案。苑我可就没工夫理她了,我巍然不动,充耳不闻。
苑使劲用钢笔戳我的后背,然而我毫无反应。最后苑终于承认式微,放弃了作弊的念头。考完试后,我告诉广:“广,我最后一道题做错了,我把改正后的答案扔给了你,但你没有发现。”广一脸讪笑着说:“考那么高的分数做什么,不用考得太好。这样已经很可以了。”
我突然觉得广远没有普通同学那么在乎学习成绩,所谓的考高分对他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换句话说,即便他数学考试不及格,也没什么问题,和他的正常生活毫不相干。其实,这也正是我欣赏广的一面。我喜欢广那种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重要的轻松生活态度。
用一句流行的话来做比喻,我是“生活中不能承受之重”,而广呢,就是“生活中不能承受之轻。”我们两个好像刚好是两个反面,我看重的,在意的,关注的,广完全不在乎。甚至我觉得如果我把自己的烦恼和忧愁讲给广听,会被他嘲笑得体无完肤。我和广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也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广身上有一种让我艳羡的东西。这种东西叫做:潇潇洒洒,快快乐乐。
高一暑假的时候,我和广厮混在一起。广说:“kevin,我们请个家庭教师吧!专门教我们英语。”我一想,好啊,请个家庭教师多高大上啊,我的英语成绩也会嗖嗖的往上翻。于是,我和广,喜,挥四个同班同学合资请了一个英语家教,教室就在我们家。
英语家教是成都某个重点中学的英语老师——一个瘦老头。瘦老头每天打的来我们家,上完课后再打的回去,很潇洒。瘦老头教的英语很死板,他只会说:“英语啊,就是把句子成分搞清楚就什么都懂了。”所以,瘦老头每天就教我们划分句子成分,什么主系表,定状补,一大堆。
每天上午的时候,广,喜和挥就从成都的四面八发赶到我们家来上英语课。中午瘦老头离开后,他们就在我们家做饭吃。有一次,广亲自下厨,给我们几个做了一碗番茄炒蛋。厨艺不好评价,但真诚是有的。我吃了几口广做的黏糊糊的番茄炒蛋,觉得下口有点勉强。广说:“kevin,吃啊,不好吃吗?”
“好吃啊!”说着我又拈了两筷子。但那盘番茄炒蛋最后终于没有吃完,喜和挥两个人也不捧场,剩下的都倒进了垃圾桶。广就是这么一个人,热乎起来,暖暖和和的,似乎什么都可以替人考虑到。
广喜欢踢足球,他拉我陪他去踢球。可我不会啊,我用头顶球,想来个头球。哪知道自己就像被球击中脑袋一样,狼狈不堪。其他踢球的人都嘲笑我:“哪里来的门外汉,还踢足球呢!”广不喜不怒的,他说:“kevin,给他们再表演一个。”说完又传球给我。
有的时候,广会叫我当守门员,他来罚点球。于是我严阵以待,广猛的起球,一记香蕉球直飞我守的大门。我用手使劲一挡,球倒是挡出去了,我的手都震麻了。广关切的跑过来:“没事吧?kevin,你的手痛不痛?”我还当英雄似的说:“没事,没事,小事一桩。”广说:“我的香蕉球厉害吧?”我说:“确实厉害咧,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广听到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次,广气呼呼的对我说:“kevin,气死我了,挥的妈妈说什么你知道吗?”我说:“她说什么了?”广说:“挥妈妈说我不是个好人,叫挥别和我在一起玩。”我听到一阵好笑,觉得这个挥妈妈也蛮逗趣的。我说:“那肯定是你教什么坏习惯给挥了。”
广说:“什么呀,就是我和挥抽烟被他妈妈发现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说这样的话!”我感觉到有一点幽默的感觉,挥妈妈我是见过的,一个干干净净,古里古板的人。几天后,挥神秘兮兮的跑来对我说:“kevin,昨天我回寝室的时候,发觉我床铺上有水。”说完挥做了一个隐秘受害者的尴尬表情。
我不知道该对挥说什么,只好说:“这样啊,哦,原来是这样。”后来我才隐约听同学说广对挥发表了不满的言论,大概是说挥还不如kevin。我觉得我怎么了,为什么要拿我和挥来比较。就好像我是一个平均线似的,低于我的都是不堪的垃圾。
虽然挥妈妈对广表示了嫌弃,但挥还是和广混迹在一起,有一年暑假他们还一起去天台山旅游。回来的时候,我问广天台山好玩吗?广说:“哪有什么好玩的,无聊得很,就是看人。”说这个话的时候,广正在停他的自行车。突然广发觉自己口袋里没有零钱,他问我有没有零钱。我说我也没有。
那个时候,停自行车是要给钱的,大概每次1毛钱,2毛钱。广着急起来,他环顾四周,看见路旁蹲了一个乞丐。这个乞丐似乎是个瞎子,看不清东西的。广跑过去不声不响的从瞎子乞丐面前的破碗里拿了两毛钱。广高兴的对我说:“零钱有了!这次先借他的,下次双倍补上。”
我惊叹于广的灵活,要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去拿乞丐的钱的。幸好这是个瞎子乞丐,要是看得见的,非打起来不可。广笑了起来,就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一样。广的灵活多变,我怎么也模仿不了。
瘦老头家庭教师来了几次之后就不来了,他打电话告诉我说学校组织他们这些老教师去泰国旅游,所以不能再教我们。我感到遗憾,但也表示支持。我把这件事告诉广,广完全不在乎的说:“没关系喽,我们就当自己给自己放假。”我们四个人短暂的家庭教室就此终结。
高二的时候,我们文科班新来一个化学老师。这个化学老师是个老太太,夏天的时候她就戴一条水晶项链,冬天的时候她就围一个红围脖,看着很端庄很好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班的同班同学明却对这位化学老太太不太满意,他找到学校管教务的老师投诉了化学老太太,好像是说老太太讲的课他听不懂。
第二天化学老太太来上课的时候,脸气得绯红,她拍着桌子说:“我教了一辈子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化学老太太表示她要退休,不想再教我们。我们班的同学都围上去挽留老太太,只有明一个人坐在教室底下,一动不动。
连平时对学习毫不上心的广都围到老太太面前,百般挽留。老太太还是走了,她调到其他班去教课,我们班的化学课由外校来的老师临时代课。我知道广是个对学习完全没有感觉的人,但连他都要挽留化学老太太,足见化学老太太还是个很有魅力的老师。
我怀疑广对明是不太高兴的,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见广谈论过明。我仔细观察广和明,他们平时几乎没有接触,也不说话,但偶尔碰上了,广还是会笑呵呵的和明打声招呼,那个态度仿佛又恢复到最初我见广的时候那种略微有点谦卑的感觉。我觉得广是个神秘的人,他肯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让我看不懂,这么让我摸不着头脑。
说到广的多维度,多变化,还真是一言难尽。那个时候,我们在四川省体育馆门口上校车返校。所以每到返校日的时候,我们全校的学生都会到省体育馆门口来集合。省体育馆离桐梓林的成都美领馆不远,有一天广和挥就出事了。原来,广和挥在校车来之前,到处转悠,转悠到了美领馆门口。
不知道是广的动作太夸张,还是挥的表情太僵硬,他们俩在美领馆门口被武警给挡住了。武警大喝一声:“你们做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广和挥都吓到了,乖乖站到墙根边上。武警看了两个人的身份证,发现是两个中学生,才把它们放走。但在放他们走之前,还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在美领馆门口晃悠。两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声答应。
挥吓坏了,就好像劫后余生一样。倒是广还是吊儿郎当的,似乎不当回事。说广不当回事,他还真不当回事。还是在省体育馆门口不远的玉林中学门口,有一次我和广,挥在那里闲逛。远远的一个来上晚自习的玉林中学学生骑车从我们前面路过。广看见了,恶狠狠的用手指着中学生大叫一声:“你给我下来!”
中学生就好像遇见鬼一样,头一缩,加快速度,逃走了。广看中学生逃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心想如果中学生真的从自行车上下来了,广又该怎么办呢?可是广就好像有预判能力一样,他知道中学生不敢下车。所以骂他个狗血淋头,过过嘴瘾。这就是我可爱的同学广。
上高三,我开始全力准备高考。广呢,在办出国的手续,所以他继续他潇洒的休闲生活。一天晚上我和广在卧室里开卧谈会,广说:“kevin,你知道吗?有一种笔仙,用笔就可以请过来。笔仙请过来了,可以解答你的各种疑问,还可以算命呢,灵得很。”
我说:“那我们也可以请笔仙啊。笔谁没有呢。”广说:“请不得的,请神容易送神难。笔仙请来了,要是你送不回去的话,那…”“那怎么样?”我好奇的问。“你就会死的。kevin,你说可怕不可怕?”广神神秘秘的说。我听了,突然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充盈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下意识的说:“死就死吧。只要笔仙请来为我们做了好事,我就当是为你们牺牲了!”广听了,鼻子里哼一声:“扯淡。”但接下来他陷入了沉默。而我还继续沉浸在为民请命,舍己为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中。那一刹那,我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广是在提醒我什么。多年后,我才听说原来请笔仙是新加坡的说法。所以,笔仙在我们中国是行不通的。笔仙是外国神,和我们中国人无干无涉。无所谓,尽可以请。
圣诞节的时候,我送给广一张圣诞贺卡。那天正是星期天下午要返校的时候,我还在春熙路闲逛。我坐在春熙路路口的太平洋百货门口,给广写这张圣诞贺卡。我写到:“广,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理想吗?也许,哪一天我们都会活出个人样。”我抬头看着人潮汹涌的春熙路,和在春熙路上来来往往的浮生凡俗客们。又低头写了一句:“未来可期,来日方长。”
广收到我的圣诞贺卡的时候,高兴的对人说:“kevin的写作功力越来越高了,他写的字就好像在当面和你说话一样。”我感到不好意思,我认识广三年,还没有见他夸过谁的写作功力高,谁的学习好什么什么的。广是个传统文化的反叛者,要他夸你一句有才,那真是挺不容易的咧。
我最后一次见广是在高三结尾的时候,那个时候广已经没来学校上课。有一天上午上语文课的时候,广突然来了。广闯进教室,被语文老师不客气的请了出去。我看见广一脸的气恼,但他保持了克制,对语文老师还算尊敬。我常常搞不清楚广的底线在哪里,有的时候,他很有礼貌,有的时候又嚣张跋扈,让人迷惑。
没过多久,就听说广出国了,去的英国。几周后,广从英国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是一张封面印着一堵古老博物院的斑驳围墙的明信片。广在明信片上写到:“kevin,这张明信片古老不古老?你不是说你想学考古吗?这里有没有你最初的理想呢?”我看见广的字迹,就好像看见他正笑嘻嘻的对着我乐一样。
我上大学之后,还和广视频过一次,他那个时候在伦敦。广在视频里面露出他招牌似的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表情。广笑着对我说:“kevin,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和广聊了几句。我突发奇想的说:“广,能不能把你们那边那些‘反动的’‘轮子的’的东西发一点给我看看,我们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广说:“好啊。”于是他给我的邮箱发来一大份文件,是他收集的国外新闻资料。我正高兴呢,突然邮箱收到一封EMAIL:禁止传播反动,邪教内容!我一看,是系统自动发出的。而广发给我的“国外资料”已经被系统自动屏蔽了。我对广说:“没办法啊,墙高着呢。”广无所谓的点点头:“下次有空再给你发。”
多年后我还时不时的想,广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的人呢?他是北京人,家庭富裕,性格洒脱,这也不怕那也不怕的,这不就是典型的红后代嘛。但我无从得知真实的情况,就好像我曾经亲口问过广,而广说他爸爸是造原子弹的一样。这是别人的隐私,别人也不愿意随便透露。
几年前,我看央8的电视剧《天才基本法》。张新成在剧中饰演的裴之,给我很熟悉的感觉。细想之下,广不就是裴之吗?只不过名字不一样,但是完全神似。如果广真的就是裴之的话,那广的爸爸不就是…再说,广还去的英国留学呢,那个有名的什么小瓜不也在英国吗?有的事情就怕联想,一联想就想通了。一想通了,就糟了。
高中快结束的时候,我在成都的五大花园小区碰见了胖胖的女生苑。苑带了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一个小区门口玩耍,我和她打招呼,苑高兴的走过来和我聊天。我看见苑也穿得邋里邋遢的,没有在学校时显得那么富态。不知道苑还记得不记得她想要我的数学答案,而我竟然没有屈服于她这件事。如果记得,她会原谅我吗?
我看着苑走向远处,回过头的时候,仿佛一眼就瞥见了广,也就是裴之。裴之对我眨眨眼睛:“你还好吗?kevin。我到处在找你呢!”“你找我做什么?”裴之神秘的点点头:“船就要开了,然后是我们的远航。你准备好了吗?水手已经唱起了船歌。”
“裴之,你?”广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要说,一说就错了。”然后我看见一条大河奔腾着向海天的边际喷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