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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中故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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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创建时间:

2024/10/13 13:35

自从三叔被公安抓走后,我们家过上了一段安静的日子。乡里人都说三叔肯定要吃枪子啦!但后来听说因为检察院给三叔指定的辩护人很给力,所以量刑的时候,考虑到三叔有自卫情节 ,最终只判了15年。

妈妈摇着头说:”15年,出来人都老得不像话了,还怎么活啊”说是这么说,但三叔的一应生活用品,衣物什么的,妈妈都没有丢弃,规整得好好的码放在出租屋的一角,仿佛三叔随时都会回来似的。

妹妹则完全不把她的亲爹放在心上,一门心思的做着她的发财梦。有的时候,我会故意逗妹妹:”你爸爸呢,你不想你爸爸吗?”这个时候妹妹就会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看着我,最后吐出两个字:”忘了!”

我读大学的时候,妹妹偶尔会来宜宾学院看我。这个时候就是我尽地主之谊的机会,我会把妹妹带去食堂,给她买一份我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咸烧白。妹妹吃得香极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吃过咸烧白一样。但每次吃完,妹妹都会反复询问我咸烧白多少钱一份,我不知道她是在算成本利润呢,还是在打算以后加倍报答我呢。

我们大学班上有50名同学,因为是计算机专业,所以男生占多数。女生中除了高挑的江星华以外,还有一个身材同样很苗条的邓玲玲。如果说江星华是高傲女神,是蒙娜丽莎,那邓玲玲就是台湾歌后邓丽君。

邓玲玲绝对不会像江星华那样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看人,邓玲玲是温婉的,是神秘的,是善解人意的。有一次晚上我回学校,正好在操场上看见了邓玲玲。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天都黑尽了。

我惊讶的问:“邓玲玲,你在这里做什么?”邓玲玲既不抬头,也不低头,正视着我的眼睛:“我出来转转。””黑灯瞎火的,你快回去吧。”我接着她的话。邓玲玲说:”哦,好的。”但她马上就展现出口是心非的一面,她不再看我,转过身又开始在操场上转圈。

我听出邓玲玲的语气坚定,知道她还想在操场上游荡,没奈何,我只有自己回了宿舍。第二天看见她的时候,邓玲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像昨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会和邓玲玲开开玩笑。有一次邓玲玲在教室里吃猕猴桃,邓玲玲说:”我要吃毛猴了”我听了吓一跳:”什么,你吃毛猴?”邓玲玲从课桌里拿出一只猕猴桃说:”这个就是毛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猕猴桃!”邓玲玲倔强的说:”我们那里就叫毛猴!”我哈哈大笑:”你肯定听错了,别人说的是毛桃,你说是毛猴。”邓玲玲红了脸:”也许,可能,那么就是毛桃。”

这就是邓玲玲可爱的地方,她不会一直和人争辩什么,在适当的时候她会展现出自己柔软的一面。邓玲玲的专业成绩马马虎虎,你真的不能指望一个女生在计算机专业上有多大的天赋,其实她能跟得上老师的进度就算不错了。但是江星华则不同,江星华处处要争第一,学习要第一,体育要第一,文艺要第一,似乎江星华如果在哪个项目上名落三甲之外的话,就是她的重大失败。看着这个要强的女生,我有的时候真替她感到累。

妹妹上初中了,虽然她会自己挣自己的零花钱,但家里的负担也明显更重了。我很需要钱,真的,我急需钱。妈妈虽然会给我一些生活费,但在宜宾市区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根本不够花。所以,我到处打听有没有可以大学生打工的地方。

有一天,我路过滨江路一家酒吧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个牌子:招募驻场歌手。我灵机一动,我何不来这里唱歌呢,我会吉他弹唱啊。心中一股热潮猛的翻腾起来,我径直走进酒吧。一个酒保过来说:“先生,你要喝酒吗?”“不,我来应聘当驻场歌手”我挺直腰身说。

酒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老板在包厢里,你进去转第二个门。”我鼓起勇气,转进一个小门。顶头就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50来岁老头子端端正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老头子脖子上戴了手指粗一条金项链,一副暴发户模样。

”老板,我想应聘当驻场歌手”我怯生生的说。老头子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会儿,说:”你会唱什么歌?”我说:”我会吉他弹唱,经典英文歌,港台金曲都可以唱。”老头子似乎动了心,他从博物架上拿下来一把吉他递给我说:”唱一首你最拿手的”

本来我想唱我最喜欢的《yesterday》,但想着以老头子的年纪似乎不会懂英文。所以我唱了一首崔健的《一无所有》。我故意压低声线,模仿崔健的音色唱完了这首歌。老头子笑得很明显,他一边鼓掌,一边说:”好好,你可以来我们酒吧试唱”想了一会儿,老头子又说:”干脆你今天就来试唱,晚饭就在酒吧和员工一起吃”

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好事,怎么会不答应。吃过员工餐,我一边调试吉他,一边准备唱歌。到6点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老头子说:”音响准备好了,你去唱吧。”

我跳上简陋的舞台,唱了一首罗大佑的《童年》。这个时候,酒吧大厅里只有一桌客人。这桌人正在高谈阔论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演唱。但这更好,这更可以掩饰我第一次登台的紧张和青涩。

到我唱第三首歌的时候,来了一对情侣。情侣没有聊天,他们安静的坐在靠我最近的吧台上听我演唱。我唱完了,他们就鼓掌,然后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再唱一首。

我的第一天表演,在晚上10点钟结束。老头子很高兴的对我说:”小伙子,不错,你唱得不错,和我的酒吧很配。”说着,老头子给我50元钱:”拿着,这是你的报酬,以后你一三五的晚上都来唱歌吧。”

感激不尽的接过50元钱,我的手稍微有点颤抖,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通过唱歌赚到钱,而且还是50大洋,够我好几天的伙食费了。我向老头子千恩万谢的道谢,老头子还是笑得那么暖和,就好像不是我赚了他的钱,是他赚了我的钱一样。出酒吧的时候,我使劲回头看了一眼酒吧的名字:夜巴黎。和好,很洋派。

我在酒吧驻唱的秘密没有瞒过黄浩,黄浩惊喜的说:”真有你的李方,你开始赚钱了”为了表示自己苟富贵勿相忘,我请黄浩去食堂吃了一份卤肥肠。黄浩吃着油腻腻的肥肠说:”会唱歌真好,要是我会唱歌,我天天买肥肠来吃” 我请黄浩为我保密,我可不想让全班都知道我是个驻场歌手。

在我在夜巴黎驻场的第二月,我就有了自己第一批粉丝。他们有的是偶然来酒吧听到我唱歌的,有的是慕名来听我唱歌的,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中年男人装着一身风衣,一双亮锃锃的圆头皮鞋,看着很有派头。

有一天我唱歌间隙的时候,中年男人到酒保那里为我点了一杯威士忌。中年男人把那杯黄灿灿的酒放到我的小桌上,他缓缓一笑:”我请你。”我略有迟疑,中年男人则马上退回到他的座位了。这很让我欣慰,这个男人很有风度,绝非胡蜂浪蝶之辈。

我不忍心拒绝中年男人的好意,于是喝了一口他的威士忌。到我结束表演要回学校的时候,中年男人走近我说:”我们认识一下好吗?我姓王,叫王力,你可以叫我王哥。那么,你叫什么呢,亲爱的歌手?”

听到王哥这么暖心的话,我放下防备:”我叫李方,是大学生兼职驻场歌手”王哥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微有些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大学生,不然你不会有那种气质。”“那种气质是什么气质?”我反问王哥。

“伤感,你有伤感的气质。你知道吗,有很多人的伤感气质都是装出来的,但你不是,你的伤感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很真实。”我有些微微的高兴,我感觉得出来王哥是在恭维我。

我说:”王哥你见笑了,我只是唱得很用心。”王哥说:”你有电话吗,我们留个电话吧,我喜欢听你唱歌。”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乱跳:”没有,我没有电话,我还是个学生”

王哥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来:“送给你的小小礼物,你一定要收下。”“不,不,王哥,我不能收你的礼物。你知道的,无功不受禄。”我无力的小声辩解起来。王哥忽然坐下来说:”你唱一支歌给我听,不就是有功了吗。歌曲我来点,你就唱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全酒吧的人都开始注意到我和王哥,我不知所措起来,我看向老头子,向他求助。老头子似笑非笑的对着我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今天这个关非得我自己过。于是我清唱起了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到我唱完的时候,王哥已经起身离开了,而那支全身银色的日本三菱手机孤零零的伫立在吧台上,一动也没有动。

庆华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李方,你想不到吧。我在成都找了个女朋友,也是我们宜宾的,特别漂亮,特别活泼,特别会说话,下次我把她带回宜宾给你瞧瞧。

放下庆华的信,我有点忧伤。我的内心里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可又失去了什么呢?庆华是家里的独子,他当然是要找女朋友的,我早就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如果一定要说失去,那就是失去了和庆华在成都合住的希望,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一个下雨的周末,我又赶到夜巴黎去唱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富裕”起来,我不仅烫了头发,还买了时髦的衣服和性感的香水,甚至我还有一支口红,是那种为了让自己的口型更好看的淡色口红。当然,我也有了自己第一支手机,正是王哥送我的那支三菱手机。

到酒吧的时候,王哥已经坐在了靠墙壁的一个隐秘位置。我向王哥点头,王哥也对着我颔首示意。我唱了一首王菲的《笑忘书》,王哥听得很专注,到我唱完的时候,我看见王哥流泪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触动到了王哥的伤心之处,于是我决定弥补,所以我又唱了一首王力宏的《公转自转》。我唱完的时候,王哥已经再次不见了。我微微有些失落,在这个下雨的周末,我少了一个听我唱歌的知音。

10点钟,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突然一只大手挡在了我的前面,是王哥!“王哥,你喝酒了?”我看见王哥脸上酒意浓重。王哥粗暴而又有克制的说:”李方弟弟,我请你吃个宵夜,可否赏光呢?”

老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咳嗽了一声,他似乎在向我暗示什么。我慌乱的说:”可以,但我明天要上课。”王哥说:”不耽误你上课,一会儿就放你走”我转头看向老头子,老头子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不看我。

我被王哥拽到他的一辆黑色别克车上,王哥把我推上车,然后风驰电掣的把我搭到一个安静的小区。我的脸完全红了,我猜到了点什么,我猜到了王哥想做什么,这个情节在电影里面很常见。

下车的时候,我有些忸怩,王哥说:“你不愿意?”我的脸更红了:”我,我有些紧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王哥拉着我上电梯,然后开门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公寓。

一进屋,我就闻到一股好闻的男人的体香,是那种独居男人才会有的香味。我突然害怕起来:”王哥,这样不太好,真的不太好。”王哥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要做什么吗,你就这样。”

王哥为我倒了一杯水:”你再给我唱首歌吧。”我把吉他拿出来,弹唱了一首《追梦人》。到我唱到“谁在宿命里安排?”的时候,王哥再次泪流满面。王哥说:”李方弟弟,不要怪王哥对你无礼,我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我惊诧起来。王哥说:”从前有个王子,他爱上了一个公主,但是恶毒的老巫婆对公主施了魔法,谁要是敢碰一下公主,谁就会死去。于是,王子跑掉了。”

“完了?”我问。”完了”王哥长舒一口气的回答。”谁是那个公主?”我刨根问底的问。王哥说:”你就是那个公主。””我?”我开始有点慌张。王哥把脸凑到我的面前,他似乎想吻我。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或者生存。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王哥的嘴唇停留在离我三公分的半空中。

”滚!滚!都给我滚!”王哥忽然发怒,他把一只玻璃水杯狠狠摔在地上。我既害怕又委屈,我抱着吉他夺路而逃。出门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再对王哥说一句话。我神经短路似的说:”王哥,手机钱我会还给你的。”我看见王哥抱着头痛苦的抽搐着,他对我咆哮:”你们全是魔鬼,你们全是来伤害我的恶魔撒旦!”

我飞也似的逃出了王哥的高档小区,回学校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我想不明白我怎么得罪王哥了,我觉得自己很无辜,但又觉得王哥似乎很可怜。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我拨通了夜巴黎老板老头子的电话:”陈伯,我回学校了。我没有发生什么”陈伯说:”哦,注意安全。”挂断电话,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从此以后,我没有再在酒吧里见过王哥。他似乎就这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直到有一天,我听陈伯说王哥其实是一名牧师。牧师?基督教的?陈伯说:”他不是一名一般的牧师,是那种国安局挂了号的牧师,说不定哪天他就会被警察抓进去。”

我问陈伯王哥在哪个教堂,陈伯摇摇头:”他没有教堂,他是个个体户”我觉得王哥的世界离我这么的遥远,简直像是一场幻觉。多年后,我在成都偶遇了王哥一次。在美美力诚百货门口,我看见王哥正器宇轩昂的和两个中年男人在谈论着什么。我走过他的时候,他明显认出了我。但他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空洞而散漫。匆匆走过王哥,我知道自己和他的缘分已经完全断绝了。

第六章

创建时间:

2024/10/13 19:33

如果不是萨斯病毒,我可能会一直在陈伯的酒吧里驻唱。但萨斯病毒一来,我们学校就封校了。那个时候管得是真严啊,说不准出校门就真的是不准出校门,一两万人全部关在一个大院子里,想起来蛮惊悚的。

因为封校,我就辞去了在陈伯酒吧的工作。陈伯惋惜的说:”以后有缘分的话,你再来吧。不过到你再出山的时候,我可能就告老还乡啦。”陈伯已经50多岁,确实快到退休的年纪。我也生出点伤感,觉得自己在宜宾的第一份工作能遇到陈伯这么好的老板也真是难得。

在学校里实在无聊,我就常常去读书馆看书。那段时间学校图书馆一座难求,天天爆满。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看什么书手机上一点就有了,那时候要看书得去找纸质的真书来看,不然你看不到什么文字。

有一天在图书馆,我遇见了邓玲玲。因为是冬天,邓玲玲左手抱着一只巨大的热水袋,右手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水杯,潇潇洒洒的就来看书了。我说:”邓玲玲,能把你的热水袋借我抱抱吗,我可冷。”

“喏!”邓玲玲把热水袋往我身上一推。我摸着热水袋,还烫手呢,冬天抱在怀里真暖和啊。难怪别人说女孩子最会照顾自己,男生谁有闲心去灌热水袋呢。我偷看邓玲玲看的什么书,一看封面竟然是世界名着《德伯家的苔丝》。

其实我也看过不少名着,但这本书我没有看过。我问她:“邓玲玲,这本书好看吗?”邓玲玲笑起来:”我觉得还可以,这是一本适合女孩子看的书,你们男生看又不知道是怎么样了。”这就是邓玲玲,温温柔柔,散散淡淡。比如她可以说这本书好看啊,不好看啊,但她是分情况来说的,女生怎么样,男生怎么样,真是细腻温柔到了每个毛孔。

邓玲玲挨着我坐下来,她突然生出一个问题:”李方,我听说你在酒吧驻唱赚了不少钱呢!”我知道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是在驻唱,赚点零花钱,没你们想得那么宽裕。”

”什么时候唱给我听听,我喜欢听你唱歌”邓玲玲说话很温柔。我有些微微的脸红,为的是邓玲玲这种毫不掩饰的示好。“好咧,等哪天空了,我把吉他拿来,到林荫道上坐着唱给你听。”我以退为进的和邓玲玲周旋。

哪知道邓玲玲忽然变聪明了:”现在封校,你不可能回家。吉他就在你寝室里吧,现在去拿,我现在就要听你唱。”我憋住了,不是我不想唱给邓玲玲听,是我不太想在学校里面抛头露面的显出自己驻场歌手的身份。

最后的结果是我妥协,我和邓玲玲一起去宿舍拿吉他。我们拿了吉他,就在林荫道的石阶上办起了个人音乐会。我先弹唱了一首齐秦的《外面的世界》,邓玲玲听入了迷,她满脸就写着两个字:崇拜。

我看见邓玲玲那痴迷的样子,内心深处忽然有点畏惧。于是,我赶忙又弹唱了一首黄安的《传灯》。《传灯》是什么?《传灯》是一首有宗教内涵的佛理歌曲,我希望用这种宗教的无上智慧开示邓玲玲这个红尘俗女。

哪知道邓玲玲眼睛里面都闪出了光:”李方,你为什么唱这首歌,你也喜欢佛教吗?我也喜欢,我奶奶就是名虔诚的佛教徒!”“啊?原来是这样”我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又投了邓玲玲的爱好,后悔不已。

我干脆放下吉他:”邓玲玲,我已经给你唱了两首歌了,我累了,你去给我买瓶可乐来喝。”邓玲玲就好像得了圣旨一样,忙不迭的跑到小卖部给我买了一瓶可乐。我吸溜着邓玲玲的可乐,有点无赖的对邓玲玲说:”邓玲玲,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我以为邓玲玲会像电视剧里面那些纯情淑女一样生气跑开,哪知道邓玲玲是个感情上的泼辣女。她低下头嫣然一笑,小声说:”我喜欢你。”看着邓玲玲那娇羞的表情还有能滴下蜜来的话,我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出来。

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寝室的唐童和刘大成跑过来了:“好哇,你们两个在这里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可被我们逮住了。请我们吃小炒,不然明天你们就是班里的头号新闻。”

邓玲玲蒙着脸娇呻一声跑开了,我被邓玲玲吓得够呛,她这是在用身体语言宣告我和她的恋情现实成立啊。唐童拍拍我的肩膀:”李方,眼力不错,邓玲玲是个适合过日子的。”刘大成则还嚷嚷着要我请客,我哗啦拨了一下琴弦:”请什么客,小爷是单身主义者。”在唐童和刘大成的起哄声中,我拿着吉他飞快的跑回了宿舍,就好像真的是被捉奸在床了似的。

一天辅导员找到我说:”李方,你考不考英语六级,我知道你四级早就过了”我疑惑辅导员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辅导员接下来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江星华的四级也过,现在正在准备考六级,要不,你们组个六级搭子吧?”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恶作剧,我忙说:”徐老师,谁说要和我组搭子,是江星华自己要求的?”徐老师开始打太极:”江星华其他的成绩都很好,就是英语不够拔尖,六级考了三次都没有过,也许找个人相互切磋切磋就过了呢?”

我忙找个理由搪塞:”徐老师,我根本不打算考六级,我有个四级证就满足了。”还没等徐老师接话,我说:”那边打篮球的叫我了,回见徐老师,我去运动了。”我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等徐老师走开后,我才惊魂未定的仔细琢磨,到底是江星华自己要和我组搭子呢,还是徐老师拍脑袋的主意呢?

晚饭后我和黄浩在操场上散步,走着走着就远远看见邓玲玲哭丧着一张脸朝我们走过来。看见我之后,邓玲玲似乎有些犹豫,她竟然转头拐进了旁边的小路。还没等我研究出邓玲玲的面部表情到底在述说什么,江星华跟在邓玲玲后面大步流星的踱步过来。

我看见江星华稍稍有点尴尬,因为这个女生太高傲,我一直有一种高攀不起的感觉。哪知道这次江星华看见我特别的热情,她‍‌大‍‎‎‌力‌‍‎的对我挥手:”李华同学,上次听说你在校园里面弹吉他,什么时候给我们大家伙表演一场啊?”我有点轻微的结巴:“好的,不过,看时间吧。”江星华对着我甜甜一笑,然后优雅的甩手走开了。江星华走过去的时候,我又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茉莉花的味道,这种味道是邓玲玲身上没有的。

黄浩意味深长的说:“李帅哥,你有点命犯桃花啊。”我语无伦次的解释:“这些女生啊,我搞不懂的,真的,下辈子我都搞不懂。”黄浩微微一笑,而我已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了。

我给庆华回了一封信,我说庆华,祝贺你找到女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在成都再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一起去春熙路吃哈根达斯冰淇淋。写完信,我又在信封里面夹了一张我亲手做的叶脉书签。这种叶脉书签很好看,可以染成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朦朦胧胧的,好像是一场幽梦。

我大四的时候,妹妹初中毕业了,按照之前的约定,妹妹去上了一所职业高中,专业是旅游。妈妈对我说:”表面是旅游,其实什么都学,缝纫,烹饪,客房,财会,经营管理,一应俱全。”

妹妹对这个专业也很满意,她踌躇满志的要当下一个王姐。我试探性的问妹妹:”你以后做生意赚了钱怎么用啊?”妹妹说:”买大房子。”我说:”买大房子你一个人住啊?”

妹妹察觉到我在敲打她,就嘟起嘴不高兴的说:”以后有我一份红薯稀饭,就有你们一份,好了吧?”我看妹妹这么爽直,自己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倒是妈妈不无担忧的说:“我怕她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妹妹听到这话就会立即反驳:”钱是个坏东西,你不想它,它就不来!”连我都惊诧妹妹哪里学来的这些道理,只好安慰妈妈:”女孩子现实点好,不吃亏”说这个话的时候,我额头上冒出了两颗冷汗。

萨斯病毒流行结束后,我们迎来了毕业季。黄浩竟然鬼使神差通过了事业单位考试,考上了一家市属单位。我对黄浩说:“浩子,我就知道你有才,你是我们寝室最有才的。”黄浩气急败坏的说:“你知道我考上的哪个单位吗?”我看黄浩那郁闷的脸说:“难道是妇联?”黄浩说:”比那好点,残联!”

唐童社会关系最广,所以他一毕业就自己创业去了,剩下一个刘大成不知道通了什么关系,也签了银行的offer。只有我高不成低不就,没有着落。眼看就要毕业了,总不能就这么赤裸着出学校吧?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快毕业的时候,徐老师向我们宣布:”今年出了新政策,欢迎大学毕业生参军,你们男生考虑考虑吧?我们学校可是有参军任务的,完不成,会被上面批学生德育教育不过关呢!”

我回家和妈妈商量:”要不我去参军吧?”妈妈当即惊得把手上拿的针线都掉下来了:”你?参军?然后呢?”我扭捏着凑到妈妈身边说:”然后国家包分配工作!”这句话起到了神奇的效果,三分钟后,妈妈斩钉截铁的说:”行!以后你就是个公事人了!”妈妈说话的时候,妹妹对我做了个鬼脸,她对钱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第七章

创建时间:

2024/10/14 10:08

没想到我参军的事这么顺利就办好了,这还得感谢国家的新政策,大学毕业生投身绿色军营是国家‍‌大‍‎‎‌力‌‍‎鼓励的事,所以才这么顺风顺水的就办好了手续。体检的时候,来了好多小伙子,全是准备入伍的准大头兵,清一色精精干干,威威武武。我站在他们里面反而缩手缩脚有一点文质书生的感觉。

排队的时候,来了一个领导模样的穿军装中年大汉。中年大汉看了看我的体检表,说:”好家伙,本科生,还是计算机专业的,我们部队最需要的人才。”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小家伙,以后你有前途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胆量,我竟然挺直腰大声说:”报告首长,我想当将军!”

这句话其实是化用拿破仑的那句名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哪知道我这句话一说出来,中年大汉当场就震惊了:”你想当将军?好好好,以后你当我领导,你做我的首长。”说完,中年大汉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位中年大汉就是来接兵的李团长。在我们准备上火车进藏的欢送仪式上,妈妈和妹妹都来了。我胸膛上戴着一顶大红花,穿一身新军装,喜气洋洋的站在月台上和妈妈妹妹合影留念。

妈妈抹着眼泪说:”要是知道你是去西藏当兵,说什么也不让你去。”我对妈妈说:”去西藏好,去艰苦的地方才磨炼人呢,我们部队好多指挥官都在西藏当过兵”妈妈没有察觉我话语中隐隐约约的”野心”,她伤心的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手。妹妹就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一去不归似的。

我对妹妹说:”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妈妈。”妹妹说:”哥,你放心,有我在,妈妈吃不了亏。”说真的,对妹妹的话我并不怀疑。妹妹长大了,变得成熟了,甚至有点泼辣,依她这种性格,在社会上是吃得开的。

上火车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我不住给妈妈挥手告别,妈妈则一直在哭。我最后的印象是妈妈挽着妹妹的手,两个人依依不舍的用目光送我远行。到妈妈和妹妹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孤单了,但也自由了,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们连队是在西藏自治区的林芝市,这是一个日光充足的花园城市。但还没等我们充分领略这个西藏江南的自然美景,我们就被军用卡车载到了一座军营之中。分好营房,学习军纪,为期三个月的新兵集训就开始了。

有很多人说当兵其实就是苦三个月,三个月过后就进入养老模式了。我不完全赞同这种说法,但也觉得不无道理。新兵集训是最艰苦的,每天都有每天的训练任务,三天一检阅,五天一比赛,整个人都处于一个高度亢奋和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可能因为我是来自小镇的兵,所以其实并不觉得新兵集训有多么的苦,反而会给我一种很爽的感觉,这种”爽”来自于一种肉体疲惫带来的精神上的愉悦感。按照心理学家的话说叫快乐荷尔蒙大量分泌。

我们营房的床铺是连在一起的,我旁边睡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城市兵叫睿阳,巧的是睿阳也是大学生士兵,所以算是我的同类。我另外一边睡的是一个瘦瘦的农村兵叫光才,光才年纪小,才17岁。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一点是,因为害怕自己儿子的裤子衣服和别人弄混,光才妈妈把光才的名字绣在了光才的衣服裤子上,看着让我忍俊不禁。

因为都是大学生士兵,所以我会试着和睿阳聊点阳春白雪的天。哪知道睿阳很上道,我和他聊什么他都知道。有的时候连我都有点惊叹,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确实和一般中学生不一样。

至于光才,他完全是个没心没肺的野小子。光才的脑海里没有那么多深刻的话题,但他活得很实在。和光才在一起,就好像是吃棒子面喝杂烩汤,绝对算不上精美,但实在,顶饿,真真切切。

睿阳刚来连队的时候被连长查过一次,原因是睿阳不吃肥肉。我们连队的伙食其实不差,顿顿有肉吃,只不过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大肥肉。睿阳是成都市区人,吃不惯这么肥的肉,所以每次吃饭都不吃他的那一份肉菜。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行为终于被来食堂巡查的连长发现了。连长大发雷霆,他在全连的大会上指名道姓的说:“二排一个叫睿阳的城市兵,不吃肥肉,要知道还有多少边防战士想吃肉吃不到。你不吃肥肉,以后就什么肉都不要吃,干脆当个和尚兵!”

睿阳虽然傲气,但也知道在部队里不是他耍性子的地方,下一次吃饭的时候就把他的那一份大肉片都吃了。我们排长悄悄过去对睿阳说:”这是对你好,你不吃肉,要不了一个星期,你就垮了!”

从这一次事件后,睿阳的城市病好了一半,以后在我们面前就不满嘴说成都怎么样,成都怎么样了,渐渐和我们打成了一片。和睿阳截然相反的是光才,光才才不嫌弃肥肉呢,对猪肉,哪怕是肥猪肉,光才都是多多益善的。看光才吃饭最有趣,他夹一片大肉放进嘴巴里嚼,然后就猛的往嘴巴里扒白米饭。一片大肥肉,就可以下一碗白米饭。光才说:”在家习惯了,家里菜少,都是多吃饭,少吃菜的。”我们听他解释,才释然了。

一天晚上,洗漱完毕,吹了熄灯号,我打开铺盖就寝。正在要睡着的时候,一个粗壮身影走到了我的床边,粗壮身影用手帮我掖了掖被子。我醒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接兵时和我有一面之缘的李团长。李团长也认出了我,他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李团长走后,我睡不着了,我想起了我的爸爸。自从爸爸被三叔夺走了瓦房和老婆孩子,他就再没有回过乡里。有的时候,偶尔会有乡人传来爸爸的消息,说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而且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这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让我很烦躁,我的脑海中会浮现出爸爸穿一身西装挎着一个漂亮女人的庸俗样子,这种庸俗样子让我对爸爸很是不满。

正在朦朦胧胧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紧急起床号吹响了,是紧急集合!因为我本来就醒着,所以一个鲤鱼打挺我就翻起身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然后飞一般跑到操场上。我到操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到达紧急集合点的新兵。

连长满意的对我点点头,他恭恭敬敬的向站在一旁的李团长说:”这个兵是大学生士兵,学计算机的”李团长目光如炬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排长拿着秒表正在计时,他猛的一按暂停键,对李团长和连长说:”时间到!”

操场上的大灯打开了,但还有少数一些新兵没有赶到紧急集合点,有的是因为没有穿好衣服,有的是还没有叠好被子。李团长站到已经集合好的新兵队伍面前说:”你们说,对那些没有紧急集合意识的同志应该怎么加强教育啊?”

新兵们喊道:”罚他们做俯卧撑。”还有的说:“让他们唱歌!”团长虎着脸对迟到的新兵说:”既然你们那么喜欢睡觉,就滚回去抱住你们的被子围着操场边跑边睡,我说停才能停!”

于是迟到的新兵都抱着自己的被子围着操场开始跑步,睿阳和光才也都在罚跑之列。光才还好说,他瘦瘦的,很灵活,边跑还边在笑。睿阳就苦了,睿阳本来就胖,更兼没有睡好觉,一跑一个喘气,累得满头大汗。睿阳跑过连长的时候,连长皱起眉头对排长说:”你们的兵还要加强训练啊,这样不成的。”排长恶狠狠的盯了睿阳一眼,那意思是又是你拖了大家的后腿。

每天晚上我们连队都要组织起来看《新闻联播》,看得多了,大家就都有点心不在焉。特别是光才,他好像完全听不懂《新闻联播》到底在讲些什么。有一次我故意开光才的玩笑,我指着电视问光才:”光才,这一排领导里面,哪个是首长啊?”光才瞪大了眼睛,说:”都是首长。”其实光才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问谁的官更大,但光才却歪打正着用一种含有哲学韵味的回答解释了他的世界观,这个光才有点意思啊。

睿阳则完全不同,有一次看《新闻联播》,看到领导接见外宾,那个黑人外宾特别的滑稽,有的士兵就忍不住笑起来了。坐在我前面的一个叫景波的士兵说:”外国首长比我们中国首长有趣咧”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我却听到睿阳小声咕叽了一句:”都是傀儡”。我几乎不敢相信睿阳的话,这要是被连长听到,那是犯了政治错误呢!好在睿阳叽咕的声音小,到底只有我听见了。我觉得睿阳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他和一般的士兵不一样。

邓玲玲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说她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当话务员。邓玲玲还是那么热辣,她直接就在信里面说想我,还在信纸上画了一个心。看完邓玲玲的信,我心里五味杂陈,到底是甜蜜呢,还是惊恐呢,或者是无所谓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庆华也给我写了一封信:”李方,好你的家伙,跑西藏去了,以后回来就是领导了呀。成都市的两把交椅有一把指定是你的,以后多照顾兄弟点!”我回信的时候给庆华回了个鬼脸,我说:”少把地方上那套拿来说事,少爷现在是人民解放军!”

部队的生活就像是一声军号,嘹亮,光彩,振奋人心。我在部队的大熔炉里成长,蜕变,然后猛的发现自己已经真的是一个兵了。

第八章

创建时间:

2024/10/14 13:57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我们新兵全部被分到了连队。我,景波,睿阳和光才全部都分到了三连。特别是景波,不仅和我在同一个排而且还在同一个营房床挨着床。景波是个特别潇洒的兵,他做什么事都紧张适度,自带幽默感。说真的,有的时候我没把景波当一个兵看待,他更像是个领导,因为只有领导才这么轻轻松松,随性随意。

景波比睿阳高半个头,又比光才胖,所以是个显得很阔气的男兵。关键景波很宽大,这种宽大就是有气度,不小模小样的。所以和景波在一起你会很放心,不用担心自己一不注意触怒到他啦,或者让他不舒服啦,其实根本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景波总是比你之前想象的更宽阔更深沉。

我们部队里面军人都是统一穿绿军袜,因为都是一样的袜子,所以难免有时候你穿了我的袜子,我穿了你的袜子,加之有的兵年轻血脉足,所以脚臭是免不了的。奇怪的是睡在我旁边的景波却总是干干净净,我从来没有发现过景波有脚臭,或者腋臭汗臭之类的,景波总是一尘不染,气味清新。

久而久之,我开始对景波好奇起来,这种好奇就像是一支兴奋剂,让我年轻的心心潮澎湃。训练之余,我试探着和景波聊天:”景波,你哪里人啊?””我吗?重庆大足的。”“啊?我知道大足石刻,你们那里一定很漂亮吧?”景波这个时候就会用手臂半搂着我:”其实我们那里啊,还是很穷的,不能和重庆市区比。”

我靠在景波的臂弯里,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男性荷尔蒙味道,就更加心猿意马了。我说:”景波,你有女朋友吗?”景波摇摇头:”没有,你呢?””我也没有”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景波更高兴了,他用更大的力气把我抱在他怀里说:”要不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你长得就像是女孩子似的。”

搞不清楚景波这句话有几分真,或者只是个玩笑,我打蛇随棍的说:”好,你不要反悔,从今天开始,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啦!”景波说:”当真?””当真!”我连忙保证。”那么”景波俯下头吻我的嘴唇。

我吓了一跳,电影里都不敢这么演。景波怎么敢吻我的嘴唇,亲亲我的脸就是极限啦,他怎么敢这样?!作为对景波胆大妄为的回应,我猛的伸出舌头,攻进了景波的口腔。景波的口腔非常的干净,完全没有异味,就好像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我的舌头和景波的舌头缠绕在一起,在我出不了气的时候,景波放开了我的脸。”你喜欢这样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喜欢,老婆。”听见老婆这个词,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想当景波的老婆,哪怕就仅仅是这么一瞬间。

同营房的其他士兵回来了,我赶紧从景波的怀里面挣扎出来。这要是被连长知道,是要被关禁闭的。其他士兵看见我们俩傻傻的站在一起问:”你们在做什么?谈朋友啊?”

”谈你个大头鬼”我没好气的说:”我们在研究探亲假怎么休。”士兵说:”这还有什么可研究的,该怎么休就怎么休。”糊弄过其他士兵,我匆匆忙忙的去水房洗漱。忽然我心内一动,我和景波的这层窗户纸撕破了,晚上睡觉怎么办?景波可是睡在我旁边的。想到这里,我的一张脸都红了,全身的血液热了起来,仿佛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我往营房里面偷看,正好看见景波一脸得意的对着我边笑边眨眼睛,我的嘴巴张成了个O字形,这一晚该怎么过啊。

整个下午我都在一种亢奋和激动的情绪中度过,我不时回头偷瞄景波,景波倒是大大咧咧神态自若。更夸张的是,晚上吃饭的时候,竟然有一大碗红烧羊肉。这是这么了,难道是连老天爷都在暗示我,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不然怎么会吃羊肉呢,羊肉可是大补的!

终于熬到晚上睡觉,我早早躺在床铺上装睡着。到吹熄灯号的时候,我听见了景波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我以为这一晚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景波竟然霸道的伸出一只手枕在我的后脑勺上。

景波靠近我小声说:”老婆,我想。”我吓得全身发抖。突然我鼓起勇气对景波说:“我也想,我想闻你的袜子。”我以为这句话会让景波“知难而退”。哪知道景波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他把他的一双绿军袜塞到我的怀里:”我穿了两天的”

我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横下一条心,我背对着景波开始闻他的袜子。而景波就抱着我的后背,匍匐前进。景波的袜子很好闻,没有一点怪味,只有一股男人天然的体香。我闻到景波袜子的味道就好像是闻到了景波身体最隐秘的部分,一种刻骨铭心的销魂蚀骨感觉充斥着我的全身。

突然,一团电筒光线照到我的脸上:”你们在做什么?”我吓得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原来是连长查寝。我猛的起身:”报告连长,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有点拉肚子。”连长将信将疑的看看我,又看看景波。好在景波这个时候已经翻过身睡着了,他均匀的鼻息显示他睡得很沉。连长不耐烦的说:”去上个厕所,实在不行,去卫生队拿药。”

我如蒙大赦般起身去厕所,回来的时候,连长已经走了。我心惊胆颤的回到床上,半宿没睡好。连长会不会发现了什么?他明天该不会大发雷霆,关我和景波的禁闭吧。

然而第二天一切如常,连长什么也没有说,就在我以为连长成功被我和景波糊弄过去的时候。连长突然带着睿阳来了:”景波,你和睿阳换个床位。睿阳身体胖,怕风,你这里避风好。注意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啊,高姿态一点。”连长都这么说了,景波只好和睿阳换了床位。就这样睿阳重新成了我的邻居,而景波则调到了隔壁寝室。

邓玲玲又给我写信了:李方,我想你了,我积了10天的年假,我想来看你。你的地址我知道,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坐飞机来。对了,高原反应我也不怕,我有个姨妈是医生,她给我检查过,说我没有高原反应,你一切安心。

放下信,我心里面一万头野马在奔腾。这个邓玲玲啊,你怎么就认准我了!不要说我在部队不方便见客,即便方便,我真的想见你吗?然而邓玲玲是那种下定决心,一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女人。一个星期后,邓玲玲真的来林芝了。

那天下午在营房午休的时候,连长找到我说:“李方,你女朋友来连队探亲了。”我说:”女朋友?”连长听出我的诧异,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你还有几个女朋友啊?是个姓邓的小姑娘,我已经把她安顿在连部招待所了。下午给你放个假,去见见吧。”

我赶紧跑到水房洗了把脸,再照照镜子,自己已经被高原的阳光晒得黑不溜秋。再用手沾水理理头发,把军服拉得笔直,我就一路小跑跑到了连部招待所。刚到招待所门口,就看见邓玲玲正站着和连长说话:”连长,我们家李方不会社会上你来我往那一套,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要见谅啊。”

连长说:“哪能呢。他要真沾得有社会上的习气,我还不喜欢他呢。李方是个好同志,祝福你们啊。”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差点吓岔了气,邓玲玲这是在向全连队宣布她是我的未婚妻呢!

我赶紧走过去说:”报告连长,我来了。”连长说:”好的,好的,你们聊。李方,把小邓照顾好啊,这是个好姑娘”说完连长笑嘻嘻的走开了。我埋怨邓玲玲:”你要来应该先给我打个电话,基本礼仪都不顾啦?”

邓玲玲嘟着嘴说:”人家想你了嘛。你知道我来西藏一趟不容易,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吗?”我扭不过邓玲玲,只好说:”好啦,我知道你来一次不容易。下午我带你去逛工布公园。”

工布公园在林芝市区,是个很有藏区特色的公园。我和邓玲玲搭公交车到工布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邓玲玲依偎着我,不时的问这是什么,那是做什么用的,我就一一给她解答。

到了一个玛尼堆边上,邓玲玲突发奇想的说:”这是个藏传佛教的圣物吧?我们在这里许个愿好不好?”我说:”好啊,你许什么愿?”邓玲玲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许完愿,邓玲玲才想起我的问题,她说:”许愿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看邓玲玲这么虔诚,也许了一个愿。我说我许的愿可以说,说出来也灵。邓玲玲好奇的问:“你许的什么愿?”我说:”我许愿我们俩能看见南迦巴瓦峰日照金山,据说能看见日照金山的人都会得到神的赐福,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邓玲玲的身体忽然软了一下,她一下子靠在了我的身上,脸上满满的幸福快乐。我们俩个沿着公园的道路慢慢踱步,到5点钟的时候,天就蒙蒙黑了。公园外面的街道上摆起了两排对称的鬼饮食摊,饮食摊上挂的汽油灯把整条街道映照得光彩夺目。远处有一座隐隐的青山,朦朦胧胧,好像是一个妖怪,又好像是一座巨大的神庙。一阵高原风吹过来,吹来一股内地没有的清新甘冽空气。

我说:”我们回去吧,晚了坐不上车了。”邓玲玲从梦幻般的浪漫中返回人间。她点点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操呢,不能耽误了你。”我们又慢慢走到公交车站,赶公交车回了连部招待所。

把邓玲玲安顿好之后,我急匆匆的回到营地。刚走到营房门口,迎面就遇上了景波。景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左顾右盼。我心里一阵发虚,赶紧溜回了营房。景波似乎是觉得他触犯到了我,又漫不经心的踱步到我们营房说:”李方,晚饭你还没吃吧。食堂给你留了饭,快去吃,晚了凉了。”我心中一喜,景波这是在向我示好呢。我说:”我早外面吃过了,下次出去,给你们带点牦牛肉吃吃。”景波淡淡一笑,又说别的了。

因为时间紧,邓玲玲要赶回去上班,所以第二天下午邓玲玲就坐飞机回成都了。我送邓玲玲到机场,临上飞机的时候,邓玲玲眼眶里含着泪向我招手:”李方,我等你。”我紧张得出不了气,我说:“注意安全,回去该问好的都问个好。”邓玲玲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飞机,这小妮子在演电视剧吗,不带这么煽情的。我目送邓玲玲的飞机滑行飞走,终于松了一口去,又自己一个人回了连队。

邓玲玲走后,我继续在部队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睿阳问我:”李方哥,你想不想提干啊?”我一愣:”提干?我没想过。”睿阳悄悄对我说:”景波已经提干了,提干文件已经下发到连队,以后你要叫景波副连长了。”

”啊?副连长?”我疑惑起来,好像也没觉得景波怎么被点名表扬,或者立了什么功,怎么就提干了呢?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一方面我觉得景波提干对我是好事,因为景波真的对我太好了。景波对我的好是那种大哥哥对弟弟似的无私关爱。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和景波的距离好像一下子远了好多好多,毕竟一个普通士兵和副连长是有巨大区别的。

景波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没有得意,完全没有得意,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甚至他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更和气,更温柔了。我好像明白了点景波为什么会被提干,景波是一个很深的人。这个深不是说景波阴险,而是他的胸襟宽阔而宏大。一般人会掀起波澜的事情,对景波毫无影响。这种气质其实是一种从政的气质,只是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充分意识到罢了。

光才却似乎对景波并不怎么服气,光才说:”李方哥,按说你是大学生士兵,又是我们这里的标兵,该是你提干啊,怎么会是景波?”我心中一紧,我怕听这个话。我不想让我和景波微妙的感情产生任何些微的裂痕,我对光才说:”景波提干是好事,景波比我更适合当干部,你们不懂别瞎说。”话虽这么说,但以后遇见景波副连长的时候就有点微微的尴尬,没有之前那么轻松自在了。

绿色橄榄营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地方,她能让一颗沙子变成一粒金子,也能让一棵小树苗变成一棵苍天大树,多少青涩儿女在这里‎‍成‌‎‍‍人‍‌‎成才,最后汇入大海,成为一座座南迦巴瓦峰。而我就是南迦巴瓦峰上的一只小蜗牛,我爬着爬着,最终将爬上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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