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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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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萍的心思

-----正文-----

17春日

“卖报卖报!卖报了卖报了!中华民国加入万国邮政联盟!时小红在北平唱新戏!”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雨,奉天街上还有着初春阵阵料峭冷意,天才蒙蒙笼透出个影儿,卖报童就在街上四处奔告了。

这是最近风声最大最时髦的“奉天报”,报纸上却都是各地的事儿,这时段街上多是赶工的劳工和商人,几个拢着破棉衣的老男人蹲在巷子脚,不断地搓手跺脚,呼出阵阵带着臭味的白气。

“嘶,三月了,这天儿还是这么冷啊--”

“今天的报纸新鲜呢,一会去拾掇几张瞧瞧,也看看那时小红的模样,嘿嘿嘿。”

这满城的人谁不知那当红角儿时小红爱唱新戏穿洋服,经常露出胳膊颈子,印在报纸上,够这些老男人嚼吧嚼吧一个月的。他们可没钱买,多半是去几家有钱府门口蹲着捡几张多余不要的和残缺的,若是实在没有残缺就装作乞丐去撞上一撞,撕破几张便有了。

“今天去哪里找么?李家我是不敢去了--上次被打还没好!”

“不去李家,诶!今天谢家大少爷出府,去抢他的!”

“谢家?不是说新的二少爷穷酸么?怎么不去找他?”

前面说话的男人极轻蔑地回应,仿佛自己知道了军机要事一般:“这你便不知道了吧,乡下人!这二少爷其实并不是什么二少爷,只是被下人这么喊得,其实只是大少爷的保卫员,前几天讲武堂,李少爷带着人去打,就是这保卫员护着大少爷没挨打!”

这人十分得意,正是因为他就是李少爷带去打人的人之一,自然忍不住吹嘘自己的见识。

“嗨呀不就一个下人!猪狗不如的玩意儿,有什么打不过的!改日我们去!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

“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男人终究还是没有去,他们互相唾骂几句,又去街上听买报童的时兴新闻了,张二也挤进来,他今日并不是来和这些街头泼皮嚼头的,他是听闻今日西郊有义诊,准备去问问的。

“西郊?义诊?你说的不会是仁义诊堂吧?嗨呀那算什么义诊,就一老头和毛头小子!”

张二听闻也是心中失望,但也存了试一试的心思,于是仍然往西郊走去,今日初春雪霁,街上的人不少,到处都是挤着的人,等他挤到对街,果然看的一个巷子里一扇朱红色小门打开,挂着写着“义诊”的布幡。

前面排着许多人,但也并不很多,显然大多数都是半信半疑来看看,而那门里的木桌前果然坐着一个长辫子老头和一长衫少年,张二看不清,隐隐约约觉得那少爷长得似乎很好,年纪不大,像个小白脸似的。

“李二,你娘的病按这个方子去拿药,三天内不要吃硬的东西,三天后如果吐了就是好的,没吐没反应再来找。”

听着沈有顺的话,沈木河在黄皮纸写下几句,字迹清楚,如果李知山在这里恐怕要吃惊的,那个当初在雪地里写字跟狗爬一样的字迹已经变了大半,看得出这数月来沈木河委实认真了。

这倒确实,少年人的变化是一天一个样子的,刚开始沈有顺给他治病时还是瘦弱小小的一个小少年,如今个子长高力气也有了,脸色也不再冰凉苍白,只是看着依然有些羸弱。

写方子他还好,只是抓药依然不熟悉,看着长得极像的白色木皮,他愣怔的时间,刚刚问诊的男人便不高兴了,站在一边不满道:“还抓不好药?你别给我抓错了,吃出人命来看你怎么陪!”

后面一个小孩无知无觉:“爹,这个人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

“谁知道哪儿来的怪人!”

沈木河把药用纸包好递过去,他也不生气,弯起眼睛一笑,端端正正的北方腔:“拿好慢走。”

一边的沈有顺发现了:“别说闲话!这是我徒弟,再说闲话别看了!”

立刻就有不高兴的看乐子的唾骂走远,人少了不少,沈木河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在一边收拾药,“下午还诊吗?”

其实他不生气并不是只是因为脾气好,还有一大原因是听不太懂,因为学汉话时都是谢庭柯一手教的,导致阿木尔只会一些京话,奉天人说话声音又大又快,他常常反应不过来。

“去吧去吧,后面的我来就行,记得···记得--”

“魁星楼的酥饼,我知道的。”沈木河无奈道,这老头比他都馋。

今天他要去一趟谢宅找柯布,听说柯布和谢正民去讲武堂又和人打架了,虽然信任柯布的能力,但是必须要去看一眼的。

从西郊巷子穿过好几条弯弯绕绕的街,经过饭店,茶楼,跑黄包车聚在一起的巷子,就能看到那并不算十分辉煌,却也让人心生艳羡的谢宅,沈木河第一次来时,还惊奇不已,后来也慢慢习惯了,他年后去过一次大帅府给一个下人看病,对比而言,谢宅却是有些黯淡和老旧了。

这条路沈木河也算十分熟悉,今日却没等他走到,半路路过饭店时前路却被警卫局的人拦住了,十几个骑着马穿着制服的警卫拦在街边,有好事的闲汉没走,在一边嘀咕着。

“今儿个这阵仗怎么回事啊?”

“嚯你不知道?又要打仗了嘛!风声大得很,报纸上都在说!”

“哪儿打?”

“这我不清楚了,今儿个就是那些子兵来饭店吃饭的!”

这些新闻倒也见怪不怪了,最近看了报纸上都是打仗的风声,沈木河不知道打仗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仗,他只是很懊恼要绕过一大圈沿着另一边走才能到了。等他到时却是到了谢宅的正门,往日他都是在后门的,正要绕道时,一个梳着双麻花辫背影有些熟悉的女孩站在他不远处,正绞着手犹豫。

沈木河心中一股直觉,上前走了几步,女孩被吓了一大跳,看着沈木河的脸才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道:“阿木尔?!是你!”

“翠萍姐姐还记得我!”

女孩正是当初沈木河生病时搬离西郊没能告别的翠萍,翠萍也长高了一些,但沈木河的变化更大,除了那双蓝眼睛,她险些认不出来了。

沈有顺给沈木河一种特殊的草药,可以把发色染黑,虽然效果并不好,但是好歹没有金色那么显眼,变得树皮一样棕棕的,平时戴帽子或者出门不用再受人目光和非议,除了眼睛,其余的倒是和普普通通的奉天人没有什么不同的了。

“阿木尔!你也在这里?太好了。”

沈木河这才发现翠萍抱着一个包袱,手上拿着一张黄纸,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便问道:“翠萍姐来这里找谁吗?我来过几次,只认得几个下人。”

“找你哥哥,我问了,你哥哥柯布是不是在谢宅里当差?”

沈木河一笑:“正好,我也去找柯布,你跟我来吧,前门不让进的。”

翠萍心中一喜,连忙点头,跟着沈木河绕过前门来到谢宅的后门小巷子,敲了敲果然只有一个婆子在守着,一看沈木河便放了行:“阿木,又来找你哥啊?”

“欸,张大娘,这是我领居姐姐,进来送个东西,很快就走。”

张大娘很好说话,点点头便让他们进去了,毕竟后门通的都是下人屋子,沈木河带着翠萍走过长廊,往西一排的耳房里,推开第一间,就是谢庭柯的屋子。

谢庭柯并不在,沈木河很熟稔地让翠萍坐下,自己去斟了两杯茶,在沈有顺那里生活了三个月,看病问药什么的并不懂,斟茶他倒是很喜欢。

“阿木,你帮我看看,这信上写的是柯布吧?我听人说柯布的汉名姓谢了,叫庭柯来着,才一路找到这儿了。”

翠萍把手里的纸递给沈木河,信纸上面写着的确是柯布的名字,一看时间居然是两个月前,落款是歪歪扭扭的阿勒两个字。

“阿勒要来了!”沈木河激动不已,“翠萍姐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

翠萍看见沈木河开心的样子也笑了笑,“是信差拿到西郊的,我赶巧去取东西,就碰见了拿来,柯布呢?”

沈木河看了两遍信,才放心地收好,给翠萍讲起这几个月的事。谢庭柯当了谢家大少爷的保卫员,一个多月前还进了讲武堂读书,而他在仁义诊堂当学徒,起了个汉名。

“原来义诊的就是你和你师傅!唉,要不是我娘不让我出门,我也早就碰见你了。”

“为什么不让出门?出什么事了吗?”

“我娘说我该嫁人了,不能出去了。”

“为什么嫁了人就不能出去?在科不多,新娘子也要出来放羊和煮马奶酒的。”

翠萍没说话,淡淡地看着自己被裹住的小脚,外面的报纸上到处都是“自由”“平等”仿佛和她并不是一个世界一般,她认得字,看得懂书,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一双白皙的手握住她,沈木河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安抚地看着,“翠萍姐姐,你不想嫁人吗?你告诉你额吉过吗?”

在感知亲近的人的情绪上,沈木河从小到大都有一种直觉,往往穿透人的心思,翠萍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娘说不行,没有女孩不嫁人的,阿木,我不想嫁给方阿三,我想,我想……”

王翠萍十六岁尚且稚嫩的脸忽然红了一红,眼神却淡然哀伤,泛起点点泪光,但是她终究还是开口了,面对着面前比她小两岁她当做弟弟照顾的小孩,翠萍终于吐露心思:“阿木尔,我想嫁给……柯布哥,你能帮我问问柯布哥的心思吗?他,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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