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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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师兄你老实告诉我，孙悟空真是我师父的徒弟？”

“啊？”

杨戬看他一脸错愕，当下肯定道：“那就不是了。但他却是玉虚宫的弟子。”

白鹤不敢再搭话了，他这师弟太精明，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既然知道就别再追究啦。不过是个猴子，纵使闯下天大的祸事，经此一遭也有了教训，他本性不坏，乃天地间第一心猿灵猴，不信你我前去一试？”

“如何得试？”

白鹤摇身一变化作一鹤发老者，拄着拐看着他笑得开怀：“孙儿啊，该回家啦。那唐朝的取经人今日怕是就要路过咱们家门口哩！咱们备好饭菜招待他们一餐如何？”

杨戬苦笑一声，也由着他胡来，化作一总角小儿：“师兄，你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非也，那心猿这般厉害，从老君炼丹炉出来后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若察觉端倪，用那火眼金睛一照，岂不败露？”

两人驾云来到五行山脚，化出一个小院，静候那五百年劫满的取经人。

果不如白鹤所料，那心猿虽心气颇高，但也有颗玲珑心窍，慈悲的心肠。

冒着被师父责备的风险也要将那伙强盗打死，除了旧时恩人后顾之忧。

两人送了他们许多干粮，目送他们远去方化回本相。

其实杨戬小时候不比那孙悟空安分多少，他深得天帝宠爱，收了太阳与太阴入袋怎么也不肯放出来，闹出不小祸端，还是天帝哄了他放出二星，解了人间疾苦。即便如此，天帝非但不责罚还许他一年过两次生辰，岁年得长生。但总放他这般骄纵也不好，玉帝便采纳众仙意见，让他拜入玉虚宫玉鼎真人门下。

成了第二个玉虚宫的三代弟子。

杨戬被师父玉鼎真人领到玉虚宫拜见天尊时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南极仙翁身后的白鹤童子。

彼时白鹤还小，虽是大师兄，但他性格内敛，又不知这位师弟是否好相处，有些怯生生的。

天宫中都是些得道之人，哪有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

杨戬只觉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他站在南极仙翁身后，身戴长命锁，头梳童子髻，白衣红绦缀玉珏，杏眼朱唇俏模样。

南极仙翁说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哄出来，推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是你玉鼎师叔的弟子，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你是大师兄，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师弟，可得拿出些师兄的样子才行。”

白鹤这方行了个礼，温温和和地唤了他一声师弟。

杨戬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化开了。

天宫中众人避之不及的混世小魔王至此敛了性子，耐心与师父在玉泉山修行，最期待的就是去玉虚宫见那大师兄。

玉虚宫彼时就他们两个三代弟子，两人相熟后关系也越发情厚。

众仙渐渐也忘了这位天帝分外宠爱的外甥曾如何骄纵顽皮，见了他的人无不称其品貌双全。

直至一日，元始天尊于玉虚宫开设讲坛，闲时杨戬照例去找白鹤。

却见白鹤被一人捉着手，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他隔得远，不知两人有何恩怨。

杨戬只看到白鹤眼眶发红，想对方定是抓疼了他。

走近了些，方听才清对方言辞如何轻慢无礼。

那人说：“披毛戴角湿身卵化之辈也配拜入玉虚宫。”

杨戬听后如火中烧，当下取出腰间弹弓，金银双弹齐发将对方打了个鼻青脸肿。

那人尖叫一声，于火焰中化了本相。

原是一只凤凰。

杨戬嗤笑一声，朗声笑道：“我还以为你有何来头，如今现了本相，不也是那披毛戴角湿身卵化？”

那凤凰何等高傲？摆开架势就要教训这忽然冒出来的黄口小儿。

不想被反被杨戬教训了一顿。谁能想他还有同伴，见他被杨戬打成这样，拔剑要杀。

白鹤岂能让他得逞，化出宝剑以应。

两人第一次联手，却是默契自生，将对方打得难以招架。

这事闹到了天尊面前。

杨戬倒是爽快，嚷着什么一人作事一人当，那厮欺辱白鹤师兄在先，还敢恶人先告状，便是再来一次他也定打不饶。

他这轴劲一上来，玉鼎真人都拉不住。

本以为已经够乱了，谁知那一向谦和的白鹤挡在杨戬前面，说杨戬没错，将事情缘由尽数道出，又将那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凤凰骂了好一阵，梗着脖子说要罚师弟的话就连他一起罚好了。

把南极仙翁愁得直捋胡子。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只这还是玉虚宫开坛设讲以来头一次闹出这般乱子。

天尊圣明，查清缘由，将那凤凰逐出玉虚宫，但杨戬实不该先动手伤人，罚了他去麒麟崖思过。

想那白鹤与他一般的脾性，两人才走得近，当下也要陪着师弟一同去思过崖。

俩人年岁不大，罚了一日一夜，就这样依偎着睡着了。

天帝与天尊在麒麟崖不期而遇。

天尊没想到他会在此，而天帝也没想到他也会来。

天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令是他下的，他门下弟子不敢犯禁。但此事白鹤属实无辜，杨戬亦是守护同门，小惩大戒罢了，麒麟崖罡风甚烈，两个都还是孩子，如何禁受得住？

天帝如何不知他心软，也没揭师尊的底，两人一路无言，却也凭生默契把两个孩子抱了回去。

天帝不觉杨戬有错，冲着天尊打趣：“换作是我，若见有人欺辱师尊，不消师尊出手，定将那人取心腕骨，碎尸万段。”

天尊被他忽来的搭白弄得一怔，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劝诫：“倒也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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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甚？”

桃园内，杨戬猝不及防用折来的桃枝替了白鹤原本的玉簪。

桃花灼灼，甚是衬他。

二人自两界山回来，没忙着回玉虚宫，而是玩耍游历了一阵才缓缓而归。白鹤去了桃园看了四不像，杨戬亦与之同行，见枝头桃花正盛，便折取一枝，宝似的揣入怀中，偷了间隙便将其簪入白鹤鬓间。

“人间以簪花为风雅，今见桃花正艳，赠师兄一枝春矣。”

白鹤被他哄得直乐。

两人玩笑耍子了一阵，白鹤方伸手讨要原本的那支玉簪：“快还我，玉虚宫许久不曾开坛设讲，天尊今日邀请众仙前往上清天弥罗宫讲混元道果，我自当随侍左右，这般轻浮成何体统。”

杨戬将簪还与白鹤，只见他口衔发带，熟练地挽了个髻，末了还不忘伸手。

杨戬有些疑惑，就见白鹤伸手拿了那枝方才与他取笑的桃枝：“这我可收下了。”

杨戬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唇角止不住的笑意，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桃林尽头方起身对着空地一拜：“陛下。”

天帝负手而立，瞥了他一眼：“小孩儿间的把戏。”

杨戬无语，抱着胳膊挑眉坦然道：“师兄喜欢。”

天帝对此嗤之以鼻，杨戬也不与他争辩，只看着他说完就走，临别前还不忘折了枝桃枝。

自封神之战以来，玉虚宫闭关止讲许久，今日开坛，众仙纷至，三教云集。

上清天弥罗宫清圣肃穆，元始天尊端坐云台，周身环有金花万朵，仙云袅袅。左侧南极仙翁悉听圣音，右有白鹤童子手持三宝如意，云几上布有琉璃长生灯三盏，苍柏万年香一炉。

然云几左侧较之往日不同，多了一枝桃花。

那桃花粉雕玉琢生娇妍，灼灼其间显风华。

美则美矣，却与周遭格格不入，但既是天尊放那的，也无人敢问。

杨戬看着那枝桃花，又看眼前来听混元道果的舅舅，想起了那句——

小孩儿间的把戏。

天帝察觉到他的目光与疑问，倒是神色泰然，轻一挑眉显得有几分得意扬扬——

我师尊也喜欢。

讲道结束，南极仙翁应仙友之邀前往蓬莱仙岛，白鹤童子前来道别，有些不舍，又有些纳闷：“小鹿儿怎没与师父同来？”

南极仙翁一捋胡须笑道：“我遣了他去办些事，我自己驾云也无妨。”

白鹤嗔道：“师父有事怎也不叫我？”

南极仙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莫恼莫恼。不是什么大事，小鹿儿就能做成，你且好生侍奉你师祖老爷，莫仗着师祖疼你就自着顾玩耍怠慢。”

白鹤唱了个喏，送别了师尊。

元始天尊看着桌上的桃枝出神，想起闲时与镇元子的谈话来。

他自五庄观携弟子前来。

他欲多留镇元子几日谈经讲道，可镇元子却摆摆手说他来这几日只留了两个小弟子守山门。他掐指一算那自唐朝来的取经人就在那几日会路过他五庄观，他遣弟子敲了两枚人参果作为招待。他怕清风明月年纪尚小招待不周怠慢了客人，有些不大放心。

如此天尊也不再强求，只想着那猴儿莫不是又要闯下些什么祸来。

这桃枝已摘下数日，他让白鹤取了天水浇灌，经久不凋。

白鹤见他喜欢，又问他是否以后都用些灵芝仙草放于房中。

天尊只摇摇头说不用，只让他将这天水取出一斛来去一趟南海，交于慈航。

只说慈航喜欢养些个灵芝仙草，此水能使人返老还童、枯木逢春，他定有妙用。

白鹤遵命，不过倒有些稀奇，这桃枝不就是后山桃林里的嘛，有何独到之处？怎这般得师祖青睐，还用天水滋养。

天帝却欣喜得很。

往日他也送过天尊许多天材地宝稀世奇珍，天尊都只点点头便让白鹤收入库中，看都不看一眼。

如今却对这随手摘来的桃枝情有独钟。

这般想着便愈发雀跃。

他已许久没来玉虚宫，此次便又耗了许多心血，打算给师尊一个惊喜。

果不其然，天尊见了他亲手所制的白玉拂尘后虽依旧只是客套地收下，但翌日出门却带上了那只由他之发亲制而成的法器。

如此又让他心中欢喜了许久。

白鹤发现天帝最近倒没经常来玉虚宫叨扰师祖了，但送来的东西倒是越来越多，还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小玩意儿。

有时是柄一看就非是凡品拂尘，有时又是一个极其普通从凡间带来的布娃娃……杂七杂八的，真当玉虚宫是杂货铺子不成？

不过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迫师祖做一些僭越之事……

一想到此处白鹤就恨得牙痒痒。

杨戬总问他为何忽然对他舅舅这般不对付。

当初若不是他不小心撞见对方胁迫天尊……天尊为保他性命，也不会自愿困束咒中落入这般田地……

濒死的恐惧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白鹤第一次感受到天帝之威。

但此事终成过往，还是得想办法解除天尊身上的咒术才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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